看着侍者将一箱箱的商品搬入店铺内，再拆封，出样，他心里很紧张。
店铺已在前几日装饰完毕，天蓝的底色勾画出低调而又高雅的风格，这是凯恩斯定下的主基调。加瑞特不得不承认这个来自斐达克的小老头无论是在经营商队，还是零售的店铺都能够做到面面俱到。如果让他自己来做主，恐怕现在店铺内已经遍布了俗气的大红色。
加德商队的货物已经在昨天抵达。除了自己与凯恩斯列出清单上的物品外，加德商队来送来了少量的货物作为试卖。其中大部分都是诺曼目前没有的物品。
比如门罗所发现的咖啡豆。在经过长时间繁琐的行政手续后，这些飘着清香的饮品材料已经正式运入了王国境内。而除了加瑞特的店铺外，加德商会自身也会在星耀、维奥莱特、沃达涅三个地方展开试卖。
在尝试过口味后，凯恩斯对它赞不绝口。在详细的计划后，他提出了一个关于咖啡豆的售卖计划。对于咖啡豆高昂的成本以及并不多的货源，这次分到莱德崔克的也仅仅只有两个麻袋。小老头觉得，与其出售这数量并不多的稀有商品，倒不如把它当作一种赠品送给高消费的人群。
他决定将这些咖啡豆分成一百份，凡是在店铺内一次性消费超过五枚金币的客人则会无偿得到一份咖啡豆，当然如果一次性消费达到四枚金币以上，则可以得到两份。
在凯恩斯的计划下，咖啡豆赠品被摆在了店铺最显眼的位置，并在墙上贴上了一张羊皮纸，上面详细介绍了关于这种新饮品以及赠送的规则说明。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这家名叫“冒险家法约尔”的店铺正式在莱德崔克商业区开始了营业。这家店铺主要售卖诺曼以外的地区的特产品，例如斐达克的金银饰、沙漠部族的兽骨、缅拉的珍奇玉石、甚至是更遥远的奈及利亚的钻石。
当然，除了这些装饰品、珠宝外，还有各种莱德崔克人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茶叶、调味料。
这些东西虽然品种不一，但它有一个共同点-------售价高昂。
当初定价的时候，加瑞特是有过担心的。他对这种高的离谱的价格是否会有人为此买单表示深深的怀疑，但凯恩斯告诉他，在莱德崔克这个富人集中的港口城市内，根本不需要去担心这些。
这些富人对于物质品质的追求不能用一般民众的认知去衡量。或许加瑞特无法体会，但高昂的价格、稀少的数量、神秘的产地是非常吸引他们视线的东西。
因为这些条件加在一起，能体现他们对品味的追求与高贵的身份。
事实上，凯恩斯说得一点都没错。在经过了刚开门十几分钟的冷清后，第一个客人来了。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礼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带着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走进来后，他马上被店内那些从来没见过的特产所吸引。在侍者平静而又详尽的介绍下，胖子当场购买了来自沙漠的一对兽骨、一颗奈及利亚的钻石、出产于镰刀森林的调味料，这些总共花费了他十五枚金币。
在加瑞特的注视中，胖子开心地命令随行的管家支付了这些金币。他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直接态度也让市政官大跌眼镜，同时也让他深深了解到莱德崔克上层的消费水平。
在管家接过自己购买的商品后，侍者叫住了胖子，并将三个小袋子的咖啡豆交到了胖子手中。在富翁好奇的询问下，侍者详尽地介绍了这种新饮品的使用方式。随后，他现场泡了一杯，交到对方的手中。
闻着杯中褐色饮品所散发出的浓浓香气，胖富翁轻轻尝试了一小口。
当他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后，马上要求大量购买这种褐色的小颗粒，但侍者的回答让他感到稍稍有些失望。
在第一位客人满载而归后，“冒险家法约尔”仿佛打开了一道水闸。在渐渐多起来的顾客涌入下，店铺内开始忙碌得天旋地转。
加瑞特在心里粗略地统计了一下，但结果让他吓一大跳。店铺开门后二十分钟内，四位客人总共消费了三十九枚金币。刨去成本以及人工后，利润达到了惊人的三十枚金币。
这让市政官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知道，这些商品在原产地采购的价格非常便宜。例如那枚奈及利亚的钻石，虽然卖出了十一枚金币的高价，但它的成本一共才一枚金币。
带着美丽的心情，市政官离开了自己刚开张的产业。他今天的行程很忙，只能带着不舍的心情告别了新的爱好------数金币。
在临走前，凯恩斯交代了他两件事。一：必须马上通知维罗妮卡运送大量的咖啡豆到莱德崔克。二：告知加德商会对于顶级珠宝的需求。三：落实西维尔商会与加德商会商品交接的细节
通过铭牌亲切问候了自己的大财主，然后他将全部需求全部告诉了不耐烦的圣者。随后加瑞特来到了一条街之隔的马什珠宝店。
正当斯坦利无聊的时候，看到市政官的带来，他热情地将对方带进了店铺后面的一间屋子中------那是他的休息室。
正打算给对方泡上一杯好茶，市政官阻止了斯坦利的好意。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袋子，笑着递给了对方。
“今天是我的店铺开张第一天，给你带了些特产。这叫咖啡豆，将它研磨成粉然后冲泡，试试。”
斯坦利好奇地看了看眼前的小颗粒，他接来了两杯热水与两个空杯子。然后看着加瑞特轻轻一捏将手中的颗粒变为粉末，分别装入两个空杯子中。
在热水倒入后，杯子中飘出了一股香味。斯坦利小心翼翼地浅唱了一口，随后发出一声满足的肯定声。
“嗯，很不错。还有吗？我带一些给我父亲尝尝。”
加瑞特想了想，他打开自己的空间，从当中取出了一个大袋子，推到了对方面前。看到对方的大度，斯坦利忽然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看起来这些是对方所有的存货。他连忙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告诉市政官不用那么多。
但加瑞特的回答让他安下心来。
“我随时能有，你放心拿去喝吧。虽然店铺内现在不多，但已经传递了消息，相信不久后会有大量的咖啡豆被运送到莱德崔克。”
笑眯眯地收下这份礼物，斯坦利询问了对方今天来拜访自己的目的。
“是这样。我与朋友组建了一个商会，需要一个稳定的商品来源。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与马什家族达成合作。”
听了市政官的话，斯坦利皱了皱眉头。
“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能问一下你需要的是什么吗？”
“西维尔海出产的海鲜，我有保质运送的方法。”加瑞特回答了对方的问题，随后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哦，这个简单。你要多少？原本捕捞队的产出也远远大于莱德崔克的需求，我低价处理给你，这不是什么大事。”
加瑞特思索了一下。
“大约五十万盎司吧，第一次先少一些，我需要冒风险尝试一下销路。”
“什么？！！！”听到这个数字，斯坦利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的朋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五十万盎司？”
但对方认真的神情分明在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玩笑，他当即意识到这种规模的交易并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我的朋友，这个数字超过了我能决定的范围。”他顿了顿，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虽然马什家族几乎统治了莱德崔克的码头区，他们的产业遍布造船、捕捞，但其实家族的经济来源还是依靠着珍珠贝的养殖。相对于珍珠唯一的产地，捕捞渔业显然没有得到重视。
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西维尔海对于人类的馈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缺乏有效的运送方式也使得这些大自然的瑰宝仅仅能够供应到莱德崔克本地的餐桌上，最远最远也只能到达莫伊城了。
在条件的限制下，需求一直很小，这也导致了大量捕捞上来的海鲜被重新放回西维尔海的怀抱之中。每个月捕捞方面的所得除去成本外，只能获得区区十枚金币的利润，这甚至不够斯坦利半个月的零花。
而产业的单一性一直是马什家族所担心的。虽然他们现在还垄断着珍珠贝的养殖，但这并不能保证将来不会有竞争对手的出现。一旦珍珠的供应出现了对手，那市场也必将被分化，届时马什家族可能陷入一个不断坠落的恶性循环中。
尤其是，珍珠贝的养殖并不难。
所以现在加瑞特提出的合作无疑对马什家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如果他真的有保质的运送方式，那么马什家族就能将原先浪费的资源全部用上。
虽然五十万盎司的海鲜值不了多少钱，但是这仅仅是第一次。如果这条贸易线路最后被证实真实有效，那么整个诺曼王国这个巨大的市场无疑将给马什家族带来巨大的利润。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拉上加瑞特坐上马车直奔码头区。如果父亲没别的事情的话，他一定在珍珠贝的养殖地。
马车在里肯大街飞快地奔跑，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位于码头区的马什家族仓库中。刚走进去，斯坦利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在与工人交谈。
匆匆与父亲说明自己的来意，斯坦利拉来了正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工人撬开蚌壳取出珍珠过程的加瑞特。
向对方致意后，加瑞特详细地诉说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听完对方的需求，兰迪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片刻过后，他缓缓地开了口。
“市政官先生，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前提是你要确定自己能够消化掉这五十万盎司的海鲜。虽然这是一笔小钱，但是我必须提前安排工人加大捕捞，毕竟以往每个月我们捕捞工作的量基本都是固定的，而这个突如其来的需求会使得他们不得不打乱自己的工作安排。”
“但这是小问题，是一个只需要说一句话的小问题。”
“但我同样也有一个问题来问你，你在跟谁合作？”兰迪笑了笑，他没等加瑞特回答，继续说道：“恕我直言，作为一个刚成立的商会，你没有能力去将这五十万的海鲜消化下去。”
“我相信你有特殊的运送方法，我也相信你有运送的能力。但是运送到每个城市之后呢？谁为你分销？每个城市，每家餐厅，每个集市上的小贩，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贩卖网，还是需要长时间的累计。”
“所以我确定，你在与别人合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商业秘密，本来我不该这么唐突地试图去套取别人的秘密。但是关系到这次的合作，甚至将来的合作是否有成功的可能，这让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对于马什家族，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五十万盎司的海鲜，我想大量收购的价格在七枚金币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数字。这甚至比不上斯坦利在一个酒馆女人身上付出的金币多。”
“但这对于一个新兴商会来说却是一个大数字，一个足以确定他们会大展拳脚，还是前景被瞬间锁喉的大数字。”
“所以我要知道你在与谁合作。以我对王国商会的了解，可以马上判断出那个商会具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如果是前十名开外的小商会，那么我奉劝你一句，放弃这个念头。我可以将这批货全部送给你，但你负担不起马车以及工人的成本。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别人的痛苦。”
“当然，如果你担心在告诉了我名字之后我会跳过你，那么你大可放心。我没有保质运送的能力，马什家族也不会做这样背弃信誉的事情。”
说完，他看着对方，静静地等待回答。
听了兰迪的话，加瑞特点了点头，他很认同对方的想法，也尊重马什家族的谨慎。
“尊敬的马什族长，正如同您所想的一样，西维尔商会并不是独自去执行这个贸易计划。我对您的品格也非常的确信，请不要怀疑这份真诚。”
“与我合作的是加德商会，现任的加德会长是我的朋友维罗妮卡，她对这次的合作非常的感兴趣，也给与了最大程度的支持。”
听到加德商会的名字，兰迪的眼中抹过一道无法察觉的光。思考片刻后，他拍拍加瑞特的肩膀笑了笑。
“可以，你需要什么品种的海鲜？什么时候需要？”
在脑海中一一回想曾经在“西维尔的恩赐”尝试过的美味，他发现最近去那里的次数好像有点多，虽然渐渐奢侈的生活方式非常损耗自己的金币，但此刻却对他有着巨大的作用。
“龙虾二十万盎司，剑旗鱼五万盎司，金枪鱼十万盎司，西维尔海虾十万盎司，浅海巨蚌五万盎司。越快越好”
“可以。准备这些大约需要四天，四天后你来这里找我。”兰迪粗粗在心中算了一下，告诉了加瑞特大约的成本。
“每35盎司5枚铜币，五十万盎司7枚金币14枚银币28枚铜币，你只需要支付给我7枚金币。”
笑着点了点头，正在心中窃喜一切进展顺利的加瑞特接下来听到了兰迪接下去的话，一瞬间让他呆立在原地。
“很期待我们的合作，斯特劳恩先生。”
“我也很明白，一旦这次合作获得了不错的利润后，您恐怕就要跟我开口要珍珠了。”兰迪保持着微笑，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风轻云淡的诉说在加瑞特的心中炸起了波澜，他为马什族长的超前思维感到惊奇。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自己心中的一切小心思仿佛在他眼里是那样的透明。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对方充满微笑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您说的没错。珍珠我一定会向您开口的，这一点我不否认。”
“当然，我也很明白垄断珍珠贸易的卡特曼商会对这一块肥肉保护地有多好，多看重。我相信他们一定给与了您丰厚的利润来换取您长年累月对于他们独家供应的支持。如果您要拒绝我，我很理解，毕竟如果我是您，我也会拒绝我自己。”
“毕竟，一边是莱德崔克的商业巨头，又是长期稳定的合作伙伴。另一边却是一个新的商会，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是，在您拒绝我之前，请听听我的观点。”
兰迪静静地听着，他始终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这个年轻人。自己也曾年轻过，也曾站在别人的面前诉说那近似无礼的请求。所以他很明白，这个年轻人需要的是一份鼓励，用来激起心中的勇气。
“继续说下去。”
听到兰迪的话，加瑞特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卡特曼的确是所有人眼中显而易见的选择。但是您长期的只供货一家也给您自己造成了缺陷。虽然表面上看卡特曼家族独享您的货源，对马什家族十分依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风险。但实际上您又何尝不是对卡特曼商会的分销网十分依赖呢？”
“我们设想，假如有一天您不再对卡特曼商会供应珍珠，这恐怕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会在短期内出现收入的大幅度下降。”
“但照我看，这并不是致命的。相信您也很清楚，您家族长时间所累计下来的财富与地位，再加上别的商业伙伴的支持，让马什家族长期垄断了珍珠贝的养殖。但实际上，珍珠贝并不难养殖，别人所缺乏的只是大规模养殖的财力与其他方面比如地皮上，市政厅给与的支持。”
“而您一旦切断卡特曼商会的珍珠供应，他们下决心自己开始养殖的时候，您认为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阻止他们？他们的财力不比您少，他们对于莱德崔克的经济影响会让市政厅屈服，所有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所以在您停止了对他们的支持后，他们所受到的影响只是暂时的，对于长期来说，似乎能获得更大利益。”
“而我们反过来看，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卡特曼商会决定不再从事珍珠贸易了呢？您的珍珠去哪里寻找这样一个广泛的贩卖网络？或者说，如果哪天卡特曼商会决定不再依赖您，自己动手寻求更大利益的时候，您怎么办？”
“到那一天真的来临，恐怕只剩下了另寻合作伙伴这一条道路。因为您不可能去花时间亲自将贩卖网遍布到王国每一个城市，一，这不是您的本行。二，养殖成本的不断投入又暂时停止回报将会导致您的资金可能出现问题。”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在就找好另外一个合作伙伴呢？我相信您知道加德商会的规模，那是王国商界的庞然大物，根本没人能撼动他们的地位。”
“况且对于珍珠的供应，如果您不希望让卡特曼商会知道，那加德完全可以满足您的要求。毕竟刚刚涉足，也不方便要求太多的供应量，因为自身也会考虑到风险，万一卖不出去呢？”
“如果您要问我，为什么您自己不去找加德商会呢？那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您，我就代表着加德商会，您自己去找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叫您来找我谈。”
“所以我觉得这一切很合情理，也很符合您的利益。”
将全部的话说完，加瑞特看着眼前的男人。
兰迪皱起了眉头。
“太虚了。”
“首先，我告诉你一个前提。我可以供应给你珍珠，如果这次的合作能让我看到你的能力的话。数量的确不会多，并不是因为我不方便让卡特曼知道，事实上，我可不在乎他知道。”
“真正原因是因为我认为加德商会在没有涉入过珍珠售卖的前提下，供给太多会导致他们货物积压，在某种情况下会影响当地的珍珠价格。”
“现在来说说你的问题。”
“我说你太虚了是因为你试图劝服我的话都基于一个根本，那就是假设。假设卡特曼哪一天不再从事珍珠贸易，假设哪一天卡特曼决定抛弃我，自己开始从事养殖。”
“这些话我听都不会听。知道为什么吗？”
“卡特曼突然有一天不再从事珍珠贸易，那至少提前一年两年内，他们就会开始逐步削减采购的数量，当每个月入账的金币开始减少，你觉得我会留意不到吗？”
“假如卡特曼自己开始养殖珍珠，那就更可笑了。从一开始计划建立，开始购置地皮、招募工人，购买幼苗到最后成熟，开始供应，你知道需要多久吗？”
“从幼苗到成熟可以采摘珍珠，需要两年。我是傻子吗？竞争对手出现两年我还不知道？”
“两年时间，足够我遍布自己的贩卖网了。”
兰迪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