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公元2020年的一天,中国北方某地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地上,马路上,是一片片白色的雪。有些地方,因为灰尘,或者是城市的污染,附上了一层黑乎乎的黑点。
时间倒退回44年零21天的1975年腊月二十的早晨五点多钟,在黔东省威荡市汉庭区古蒂镇溪庵村村东头村中心的水井旁的一户姓王的人家里,一个男孩带着哭声降临到了人间。
那就是我。
妈妈说,那天天正下着雪。
对于来到这个世界,我浑然不觉。尽管有很多的传说,我就是像个局外人,只是听一听而已。据说我出生就很老实,我爸因为跟村里邻居打架,被邻居打折了腿,就在家养伤,天天和我在炕上睡觉。说到这里,我的记忆好像又很飘忽了,我感觉记忆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切变得不太真实,我好像记错了。因为爸爸跟邻居打架一事,我好像看见了。那是在我认识的第 1 座房子里!房子的门口有一个枣树,每到结枣的时间,我总会拿竹竿去打枣吃。邻居呢,是两个老人带一个孩子,孩子是养子,后来娶了一个小矮个的很厉害的媳妇。他们打架的那一次好像历历在目,我看得很清楚,但又似乎很飘忽,至于如何发生又如何结束,我都没有印象了。说起这邻居,我的印象却很深。因为是邻居,所以他们家的大事小情有时候也听得很清楚。儿子是养子,生性懦弱。娶的媳妇很强势,仿佛小小的身体当中蕴藏着无穷的大宇宙。他们婆媳之间不和经常吵架,儿子夹在中间很难受。终于有一天儿子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不再承受这一切,在婆媳吵架的时候,他喝了农药,然后驾鹤西去。我记得他喝完药后跪在院子里到处爬,呕吐,后来被抬上车拉走了。儿子死了,婆媳之间的矛盾好像就突然消失了。一切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了吵闹声。后来村里的一个男光棍,不知怎么就联系上了她,也没办席,就住在了一起。这个光棍算是村里的贫困户。很有意思的是,这个女人嫁给了这个光棍,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脾气,因为一旦她有脾气,迎接她的不是原来丈夫的顺从,而是信任丈夫的拳头。这也算是生态法则吧,一物降一物。
回过头来还是说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很飘忽,关于我童年刚出生的记忆更是一片模糊。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只字片语,就仿佛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静悄悄的。
幼年的岁月,没有欢喜没有忧愁,是有简简单单的事,也算是逸事。
我出生后父母忙着下地干活挣钱,顾不上照顾我,就让比我大 5 岁的哥哥照顾我。哥哥贪玩,往往是把我扔在一边就跟小朋友一起玩儿了,我经常饿的哇哇大哭。据说邻居的一位老奶奶看见了,就把我带回家里给我口饭吃。
或者要不然我就在家里睡觉。据说有一次把我单独留在家里睡觉,我的父母回来看见我没在炕上,很惊奇,到处找我。你们想不到我会藏在什么地方!是农村烧大锅的锅灶底下!据父母考证,有可能是因为我饿了,所以爬进锅灶找烤地瓜吃。据说父亲找到我后流了眼泪。
有一次妈妈说,有一年把我放到姥姥家,半年后去接的时候,我竟然不认识她了。我一直觉得姥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她去世的那天,我哭的最惨,最心痛,眼泪也最多。在我的印象里,姥姥总是很慈祥,面带微笑。她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让我生活的很安宁,从来没有任何的事情而纠结过。她经常坐在炕上拿着针,穿针引线,有一个男子坐在旁边跟她聊天,我坐在炕上的另一边自己玩儿,这好像是我唯一记住的镜头。妈妈说我在姥姥家的时候从来不丢东西,每一次玩过的东西都记得放回原处。
现在想起来,我终于明白了,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为什么我经常会走过五里路的路程,去姥姥家玩儿,好像那是我唯一的亲戚。那是我无聊的时候,唯一可去的地方,在心里可以与家媲美,甚至可以超过家的地方。
还记得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雪,院子里的雪白茫茫一片,足以盖过脚踝。我被母亲在雪里罚站,还记得母亲蹲下身子跟我说着什么,我的脚上穿着一双新做的虎头棉鞋。长大后母亲说,那是因为他刚给我做了一双新的棉鞋,我就跑出去踩雪,导致鞋脏了,所以她很生气。(刚才在打字的时候,我把踩雪写成了淌血,现在已经感觉到了隐隐的触动,忽然很惊奇,这个词是如何的刺激了我内心的一个角落,不得而知)
那时候还是大队,我们好像是四大队,记得在场院里有一排养马的房子。我的印象里有一次到房里去,一个男人把我放在他的腿上。这个场景不知为什么留在了记忆里,难道是因为他的温暖?
还有一次莫名其妙的记忆,我在炕上睡醒,好像想吃糖。我站在窗前看见哥哥站在院子的墙头上好像往里张望,我就感觉他是在看我偷没偷吃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镜头竟然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而且是关于我哥的唯一记忆。我们小时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交集,我不记得他领着我玩儿,也不记得在家里有过任何的交流,我们好像处在一个平行线上,没有交集。
再有就是那年我父亲种西瓜,我上瓜地里帮他看瓜。父亲摘了很多的西瓜放在瓜棚里,我趁父亲不在,有模有样的,拿着一把小刀,在每个西瓜的身上割了一个小口,学着父亲的样子,看看瓜熟了没有。据说给父亲气的够呛,但是父亲没有打我,这是很出乎意料的。
幼年的记忆杂乱无章,琐碎而又飘忽。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描述曾经的过往,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怎么去梳理,有过的曾经。就好像有一把神奇的拖把,将过去几乎抹的一干二净。
但我好像又知道,这些杂乱无章的,单个零星的琐碎的记忆,又埋藏在我内心的深处,似乎在遥遥的控制着我,控制着我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这段记忆,如果硬用时间划分的话,就将它算到学前吧。
一提到学前两个字,记忆好像又撕开了一条缝,两件事不觉得就涌了进来。
据说我上学,很坎坷。6 岁那年带着板凳凳子到学校上学,就不敢看老师。据妈妈说,我将自己的脸捂起来,透过指缝,去看老师。我现在怀疑,当时我不仅这样看老师,也许还这样看同学。为此,妈妈将我带回了家,又过了一年才又上学了。
还有一件是关于我四老妈的故事,其实就是四奶奶。她的儿子在哈尔滨,她在村里独居。她的院子里有一棵花果树,我经常爬到树上去摘果子吃。每次我饿了,就到她家里去,她就给我一碗炒面,放上糖。这个炒面是把面粉放在热锅里炒熟,然后拌着吃。四奶奶小脚老太太,很慈祥,好像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淘气说过我。她信奉了基督,经常上村里的一个聚集点去学去听去唱,生活过的很平静。后来她的孙子来到了村里,将她接到了哈尔滨,据说,过了没多久她就去世了。我总觉得是城市谋杀了她!我记得当初她要走的时候,我是很不舍得,这种不舍得就跟舍不得姥姥走一样。而这种不舍得的心情,好像在今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对了,我想说的那件事是,那一次我和一个小朋友在四奶奶家门前一棵小梧桐树边玩转圈圈。他不小心摔倒了,脑袋磕在了一小片砖头上,流了血。我害怕了,跑回了家。想中午父母从地里干活回来会说我,我就想办法怎么讨好他们。我切了西红柿,做了鸡蛋汤。这是我第 1 次做汤,从此我学会了炒菜和做饭,也正式开始了烧火做饭的生涯。至于事情的处理,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妈妈,这也变成了一个谜。但我对自己的记忆却仍然很深刻,也许是因为某种意义上的第 1 次。也许,重点的意义并不是第 1 次做饭,而是第 1 次看到了害怕。
学前的记忆,也许就这些了,也许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