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栾缙便将苑中管事之权交到叶梓手上的消息周知了府中众人。
叶梓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往中苑去,还未出门,便听丫鬟来报,说李氏得知此事之后,摔碎了茶杯。
西苑,知恩阁。
李氏气鼓鼓地在堂中来回踱步。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又一个茶杯被“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炸开了花。
李氏胸前起伏不断,“气死我了!”
虽然知晓,当时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不便劳累,栾缙才又将中苑管事之权从她手中挪了回去,但她想着,等过个几年这权力定然还是要交到她手上的。没曾想,如今这管事之权竟然落去了叶梓那儿!她自然不甘心。
曹菲上前一步小声劝道:“夫人消消气。这栾管事想把管家的担子卸下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李氏瞪着双目,“栾叔这五年都管下来了,还差那一两年么?”
眼下屋栅和屋樇都还年幼,她不得余力,所以这几年中苑管事之权才怎么也交不到她手上。可再过两年,等屋栅与屋樇开始学武上学堂,她便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操持苑中事务,到时自然不用栾缙再操劳,哪曾想……李氏在心中暗自责备栾缙不得力。
曹菲咽了咽唾沫,又重复了一句:“夫人消消气。”
六年前栾缙将中苑管事之权交到李氏手中之事她知晓得一清二楚,才接手不久李氏便怀了身孕是以栾缙将管事之权又接了回去之事她亦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现下这中苑的管事之权到了叶梓手中,虽说怪不到李氏当年的身孕之上,可怎么也不能算在栾缙头上。
屋桤应是听得了声响,从内堂之中快步走出来,眼见满地狼藉,懵然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李氏轻哼一声,未语。
曹菲见状,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屋桤禀报了一遍。
听罢,屋桤微皱一皱眉,轻声道:“中苑之事既有三嫂费心,你得了闲不必操劳,还能多陪陪两个孩子岂不是好?”
李氏闻言面色越发难看了,发出两声笑,“呵呵呵呵。你这是练剑练多了,脑子越发不灵光了。”
屋桤面露不解。只见李氏面色陡然一面变,接着道:“先知阁交到三哥手中,你倒是清闲了不用操劳了,你心里可高兴?”
屋桤一噎,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来。李氏这话着实一针见血,之前他一直期望屋炑将先知阁交到他手上,甚至可以说,登阁是他长久以来唯一的愿望。可结果却……但是,此刻李氏的话听在心中,他却并未十分生气。初初听得屋炑传位于屋桁之时,他心内不甘之情四溢,也颓然愤懑过一段时日,可这些年,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他能时常陪在两个孩子身侧,能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又有时间潜心钻研剑术,他渐渐觉得不登高位也没什么。
李氏见他忽然垂头沉默,不依不饶地补充道:“说不出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成日钻研剑谱是为了什么?你还是想着总要在某处上胜过三哥的。”轻蔑一笑,继续道:“可是你剑法再好又有什么用?江湖上都夸你剑术高超又如何?江湖上看到的、传扬的,还是先知阁阁主,是他屋桁屋形知,不是你屋桤屋形舍!”
“......”屋桤又是一噎。
曹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只能蹲下身去,将摔碎的茶杯捡起来。
李氏接着道:“你瞧瞧他们夫妇,一个是名动江湖的先知阁阁主,一个在府中受尽称赞,现在又得了中苑的管事之权,个个儿名利双收!我们呢?我们眼下还有什么?”
“我......我觉得眼下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屋桤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听不清。可李氏朦朦胧胧听得了“没什么不好”几个字,又是一声轻笑,“没什么不好?这些年你倒是越发宽心了。你觉着没什么不好,可我却觉着很不好!”
“.......木已成舟,你又能如何?”屋桤皱着眉看她。
李氏勾一勾嘴角,“哼。眼下我空不出手来,自是不能如何,可不代表我永远不能!”
屋桤瞧着她的笑容心中有些发堵,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留下一句“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负手离去了。
李氏长吁出一口气,面上一派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怎么嫁了这么个没进取心的人!”
曹菲捧着碎茶杯站起身来,低声道:“夫人,先知阁已然交到三公子手中,咱们公子便是再上进再努力,亦是无用啊。”
“哼。坐不了先知阁阁主的位置他就不会想着坐坐其他的位置?江湖中不是都盛赞他剑术高超么?那武林盟主不就是靠比武取胜,他怎得就未曾想过去争一争那武林盟主的位置?便是他不懂争取不肯争取!”
曹菲略略吃惊了一番,实是没有想到李氏竟然有想让屋桤去争武林盟主的心思。
李氏忽然神色转冷,继续道:“他不懂争取不肯争取,可我却要好好为自己、为我的孩子争上一争!”
曹菲忙应和道:“是是是,夫人自当为自己与公子姑娘好生打算一番。”
而同样因着这个消息情绪大起大落的还有知休阁中的屋杬。不过,她倒是并未摔杯子砸古董,只是听得禀报时甚为震惊地同丫鬟确认了两遍,而后便将自己锁在了房中。贴身伺候的丫鬟未圆与无缺瞧着她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得小心侍候着。不过二人心中兀自将屋杬此番反应与当年屋杬得知中苑管事之权交到李氏手中时的反应作了一番比较,心中都有了判断,自家姑娘实是更不喜欢三夫人做这中苑管事。
之后叶梓在中苑之内忙前忙后,免不了在府中撞见二人。李氏见了叶梓面色陡然不佳,叶梓实为无奈。不过苑中事务繁多,叶梓着实没有空闲同她大眼瞪小眼,也不欲同她为难徒增事端,是以总是同她见了礼便又快速抽身离去,兀自忙活去了。至于屋杬,她往往才瞥见叶梓的衣角便就急急调转方向离去,像是可以躲着她一般。叶梓总是默声瞧着,未曾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