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礼自从想起了从前的记忆,就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
梅姨穿的鞋,穿的裙子,怎么想都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没错,就是在多年前,蛮宁马车里躺着的那位。
怨灵恶鬼?
难不成她那时就死了?
巫礼又想起那时蛮宁凶神恶煞的目光。他只以为是蛮宁不喜生人,如果撞见的是他的杀人现场,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巫礼将事情经过和猜测又说了一遍。
“夕拾,既然你已经察觉出古怪,你可有办法感应到你那几个纸仙?”
夕拾道:“这是自然。”
“唯一按着我心意出来的那个老头纸仙,已经没了。”
巫礼点头,“不错,朝花去洞穴探查,已经空无一人。我猜想,他是引爆了。”
“他是正常的。”
“梅姨呢?”
“梅姨纸仙尚在人间。只是我若召她前来,怕只招来一空壳子,倒是叫她的魂给溜走了。”
“你出手竟还能有这事儿?”
在巫礼的心中,夕拾是一个很靠得住的鬼。
说他是罗刹鬼王亦不为过。他实在是难以想到,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夕拾都出纰漏。
夕拾只垂下眼眸,“来时并未察觉,待我熟悉此地之后,才发觉叫那女鬼钻了空子。我当时施法并没有束缚住那只鬼。”
巫礼听后点点头,这可怎么办呢?
忽然灵光一闪:“招魂,哎对了,我可以招魂!”
“主上悟了巫术?”
“正是。”
招魂引魄,巫礼叫人取来一个碟子,碟子里放了夕拾写的符纸,那是一个引魂符,能引来是引来梅姨那个纸仙儿的媒介。巫礼的招魂术需要有媒介,然后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神识大开,开始通过那个引魂符去搜索梅姨。
他仿佛离开了肉身,魂魄游离在三界之外般,能看得到一栋栋房屋,和无数个混沌的白色影子,那些影子正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有的在放书,有的在赶牛。
终于,在一片白色影子中,巫礼寻找到了一个发着黄色光晕的,他飘过去一拉,然后瞬间睁开眼睛,梅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她还穿着那双鞋那条裙子。她似乎没有想到竟然能被拉扯回来,看着巫礼和夕拾一时间呆滞住了。
夕拾见了她冷哼一声,“你倒是好大的胆,我的纸仙儿你也敢附?”
她听后大惊,抬起手来似乎是要念咒,谁知夕拾一抬手对着她一挥,她就被一条手腕粗细的铁链绑的严严实实,看起来重量极沉,她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匍匐在巫礼和夕拾跟前。
“说吧,那天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夕拾面色不善。
梅姨趴在地上,白净的脸出现了裂痕。她的五官极具变形,脸上的血肉一层层腐烂,直从眼珠漏了一个孔,似乎是蛆虫钻过的痕迹。
她歇斯底里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狗男人,是来为那个杀人凶手报仇的么?!”
她的样子太过骇人,就像一具丧尸般散发着丧心病狂的味道。巫礼皱眉,别过眼去,他没想到,一个魂魄竟然还能恶心如斯?
夕拾十分冷静,对着她横眉冷对:“在我好好问你话时,你便好好答。”
那女鬼从地板上侧着脸抬头,死死地等着夕拾,然后发出尖利的声音:“你们都是畜生!都是!”
此言一出,就见夕拾女鬼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勒住一般,直说不出话来。巫礼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这反应倒是跟活人被勒着喘不过来气似的。
这自然是夕拾的手笔。
“我.......停......”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夕拾冷然地看着她:“再有一次,你便会被我囚禁于此。分分秒秒遭受折磨。”
女鬼梅姨趴在地上,眼睛里流出了一股黑色的脓血,听到夕拾的话后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我....小人知晓了......”
夕拾道:“前因后果,都给我说清楚。”
女鬼缓了缓,看着开口了:
“我叫秀梅。是老祭司......也就是蛮宁他爹的外室。”
巫礼和夕拾听后对望一眼,这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我跟了老爷的时候,还是清白之身。老爷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对我很好。教我许多,教我看画,教我穿金带银。我是穷人家出身,我爹娘把我卖出去,还以为是去窑子,结果竟然是被送到了老爷的府里。”
“那年下着雪。我连身保暖的衣服都没有,老爷见了我就说,‘这小娘子眉清目秀的,衬得起狐裘’,我现在都记得,那温暖的大氅,还有老爷看我时没有嫌恶的目光。”
巫礼和夕拾听着她怀念故人,觉得有点尴尬,巫礼:“那你跟蛮宁......”
“别急,我慢慢说。”
“我伺候老爷的日子,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日子。我姐妹说他年纪大,笑话我去给老头送终,她却不知道,老爷对我有多好。夏天的青羊城风扇、冰糕,秋天的一篮可贵果子......他还是一个那么有地位的人。可是后来我犯了错误,就被他送走了。”
“哎,我和老爷,就是老天给的缘分。要不然你说他多年膝下无子,怎么我就怀上了呢?我姐妹还不信,我哪里像她,千人骑万人枕的,我就跟了老爷一个人。”
巫礼眉毛一挑,“哦?那你的孩儿——”
说到此处时,女鬼周身的气氛都变了,巫礼皱眉,夕拾挡在了巫礼面前。只见女鬼眼眶溢出了很多黑色的血,滴滴答答,就听她说:“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就同我一起,被那个丧了良心的蛮宁给杀了!”
夕拾听后似有所悟,看着女鬼的模样,分明是怨气久久不散的厉鬼,原来她怨念的不止是自己死于非命,还有她那未出世的孩儿。
“所以,你就要报复他。”巫礼说。
只见女鬼一声冷笑,“那蛮宁,就是为了他自己能继承老爷的衣钵,这才把我害了......为了他这个自私的贪欲,狠心的把我和我的孩儿杀害、然后抛尸荒野,我怎么能不恨?”
“那你为什么挑我的纸仙?”夕拾皱眉,“就你这副模样,恐怕在几年前,便已经能报复他了吧。”
听到这里,女鬼脸上露出恨恨的表情:“蛮宁的贴身配饰,也是老爷的那块,是那个巫女童子给的,仅仅凭我这一缕魂魄,近不了身。”
巫礼和夕拾对视一眼,巫礼接着问:“那你就偶然寻到了我们?”
女鬼看着他笑了一下,“哼,偶然?我死的时候,你不是在么?”
巫礼心头一震,果然那马车里的就是她。
“你觉得是偶然吗?”
“你看见了什么?”
“溪水边,他也把你杀了,可你,又活了。”女鬼直勾勾看着巫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