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设了宴席要给扶夷使团接风,作为公主的孟九霄,一大早就被拉起来了。
连楚抓着孟九霄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可刚坐起来,孟九霄马上又像块没骨头的软肉一样倒下去。
“公主殿下,快些起床吧!今日可不能耽搁呀!”
连楚都快急死了,孟九霄依旧闭着眼睛睡得正酣。连楚反复折腾几回,孟九霄才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往窗外探望了一眼,又倒下了。
“这天刚蒙蒙亮呢,让我再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公主!还得梳洗打扮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呢!”
连楚生拉硬拽,硬是把孟九霄从床上拖起来了。
“公主殿下,快洗漱一下吧。”烟姑领着一队宫女进来了。
孟九霄眯着眼不愿意睁开,就着那眼皮之间的一条缝看着一群宫女走进来,放下水盆巾帕等物什朝自己走过来。
孟九霄迷迷糊糊,被她们架着去洗漱,洗完清醒了一点,一群宫女还抓着她给她穿衣。
“你们放开,我自己来吧。”
“不行的公主殿下。”烟姑把穿好衣服的孟九霄拉到梳妆镜前坐下,“皇后娘娘昨天吩咐了,今日要好好给公主殿下打扮一番。”
“呵呵,我自己来,自己来,你们下去吧。”
孟九霄讪笑着想把烟姑推出去,没想到反被烟姑摁住了。
“公主殿下,还是让奴婢来给您梳妆吧,皇后娘娘昨天已经吩咐过了,公主殿下也不要为难奴婢了。”
皇后应该是早就料想到孟九霄会耍小心思了。
孟九霄心计落空,只好坐着任由烟姑和连楚给她打扮。
烟姑熟稔地打开妆奁,口脂,玉粉,胭脂,青黛,还有花钿,琳琅满目。
孟九霄看着就心累,偏偏烟姑的上妆速度还慢,就那么一张脸,愣是化出了精雕细琢的工匠气势。
好不容易化完妆吧,还得梳头。孟九霄就呆呆地看着烟姑的手捋着自己的长发在头上绕来绕去。葱段般的纤纤细指上缠绕着乌黑的发丝,像织网一样。起码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头发才算梳好。烟姑又拿出一整盒的金钗玉饰,认认真真地往孟九霄头上放,插完一样饰品就看一眼铜镜。反复几回,终于满意,双手放开,站到一边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远山黛眉弯弯,唇若秋日枫火。面有桃花色,耳著明月珰,腰若流纨素,玉肌清透如覆白雪。如瀑青丝挽一个惊鸿髻,饰以带了四尾流苏的发冠,发冠两侧又两支珠花钗。浑身上下都透着雍容又清绝的贵气。
“好了!公主殿下今日绝对是宴会上最耀眼的人!”
连楚也在一旁忍不住惊叹起来,小声“哇”了一下:“公主殿下,好美啊!”
孟九霄皮笑肉不笑地动动嘴角。模模糊糊的铜镜虽然看不真切,但孟九霄还是看清楚了自己的造型。妆造华丽,光彩照人,但是头真的好重!
孟九霄微微偏头,银色珠链流苏跟着晃动,搞得孟九霄的头差点歪了。孟九霄下意识地想扶一下那发冠,烟姑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碰,生怕她给拆了。
“公主殿下别动它了,奴婢来给您整理一下吧。”
烟姑用钗给她稳固了一下那发冠,又给她捋直了绞在一起的流苏。
孟九霄端着脖子不敢动,生怕头会乱歪。孟九霄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脖子今天是免不了要受累了。
华丽装饰的加持让孟九霄不得不端庄起来,一举一动动作幅度都不能大。这头饰,这华服,仿佛就是枷锁。
准备好之后,孟九霄乘轿辇来到皇后的凤宫。
孟九霄小心翼翼地跪下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见到孟九霄如此端庄优雅,掩不住心里的高兴,乐呵呵地走过去扶起孟九霄:“起来吧。”
皇后拉着孟九霄的手走到桌边坐下:“还没用膳吧?今早叫御厨备了些糕饼,先来吃一点吧。”
孟九霄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都是孟九霄爱吃的。一时心里泛酸,皇后应该也有些难过要把女儿嫁出去吧。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青叶团子,来尝尝?”皇后拿起玉盘里的一块青叶团子,宠溺地拨开外面的青叶递给孟九霄。
孟九霄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糯米馅料,双眼一下子放出光来:“这味道和小时候的一样呀!”
皇后得意地笑起来,眼角挤出几条皱纹来:“本宫特地找到了那位厨娘,央求她给你做了这么一份呀!”
孟九霄记得,那位厨娘十年前就出了宫,没想到,皇后居然为她特地去找了那位厨娘。
“母后,您也尝尝。”
孟九霄也剥了一个团子送到皇后嘴边,皇后咬了一口,也忍不住点点头:“味道真是一点没变啊。”
母女俩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早饭后,又一起乘轿辇去觐见皇帝。
到了太和殿,皇帝正在接见扶夷使团。
经由太监通报后,皇后牵着孟九霄进了大殿。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两人跪地行礼,皇帝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扶起两人。和皇后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皇帝颇为满意地对孟九霄说:“小九儿也来啦。”
接着,皇帝又带着皇后和孟九霄去和扶夷使团打招呼。
“见过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扶夷使节恭敬地作揖行礼,得到皇帝准许后,又回到了坐席上。
皇后带着孟九霄坐在一旁,皇帝跟扶夷使节聊起来。孟九霄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对面的扶夷使团。
就只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一位老人,站在老人身后的是两个青年,看起来像是侍从。
看样子扶夷太子还没到。
皇后也注意到这一点,心里有些不满:“贵国的太子殿下今日怎么......”
话说一半,扶夷使团的那位老人就连忙站起来请罪:“太子殿下进宫路上有事耽搁了,所以会晚些到。请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见谅。”
“哟,这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呀?要不咱把宴席推迟些,等您的太子殿下?”
虽是宽容之语,但任谁都听得出皇后话里带刺,不怒自威。吓得那老人额上冷汗涔涔:“太子殿下会准时赴宴的,不必这么劳烦皇后娘娘了。”
皇帝看那老人吓成这样,笑着给他解围:“太傅不必紧张,既然太子有事,这宴席也还未开始,不如我们就步行去御花园吧。边走边说,边走边说,哈哈。”
皇帝又瞟到皇后如刀的眼神,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自然地咳嗽几声,眼神飘远了。
皇帝带着扶夷使节往御花园走,孟九霄和皇后跟在后头。
皇后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孟九霄抿着嘴偷笑,这群哥哥们太给力了!
昨日孟九霄和一众皇子就商量好了会让那扶夷太子在进宫的时候就上不了殿,果然是说到做到,绝啊!
孟九霄表示很赞!
连第一次见面都不来,扶夷太子已经让皇后心生不满了,如果到时候见面再按计划让他当众出个丑,这婚事可就得再议议了。
近日天朗气清,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蜂蝶飞舞,春景绝佳,正适合开宴会。更何况御花园新栽培的魏紫也开得正好,正好让皇帝显摆一下。
宴会场地已经布置好了,两旁各摆放两排檀木矮案,上方略高一点的位置是皇帝和皇后的位置,离主位最近的就是孟九霄的位置,然后是皇子,百官。
皇帝一行人走到会场却发现没有人在,不远处却闹闹攘攘的,围得水泄不通,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皇帝有些不悦,太监赶紧通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一群看热闹的人惶恐地回头,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此时热闹的中心正站着没动,一袭白衣挺拔如松,正转着自己的手腕。看他周围躺倒一片,应该是刚打完架。
孟九霄一瞅,躺在地上不停叫唤的不正是自己的哥哥们么!
“卧槽!”
孟九霄看到哥哥们被打倒,一时心中燃起怒火,气冲冲地跑向那人,咬紧了后槽牙,藏在广袖里的拳头是捏了又捏,边跑边蓄力。
可跑近了,孟九霄的步子又慢了,拳头又松了。
那人眉眼弯弯,看着孟九霄笑得温柔。孟九霄跑着跑着,眼睛就跌进了那双澄澈的琥珀色双眸中。
是心心念念的贺云祁啊。
孟九霄跑过去,脸上的怒气化开,漾出笑容,攥着的拳头也伸展了。孟九霄张开双臂扑进了贺云祁的怀里,贺云祁还被孟九霄带着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密,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特别是躺在地上的众皇子,更是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皇后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走过来拉开两人。
“九儿!”
宣国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抱了一个陌生男人,这简直是皇室丑闻!皇后拉着孟九霄退开两步,一脸戒备,尽量让自己维持着国母的仪态。
贺云祁见到皇后也不紧张,从容不迫地作揖行礼。
“扶夷太子洛净尘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