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鼻尖儿对着鼻尖儿,眼睛对着眼睛,尴尬地僵了半晌。
也许都贪恋这种脸贴脸的亲近,手机一直在响,他们却谁也舍不得动动身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
手机铃声停了一下,再次响起来。
程晓星终于推了他一下,“要不……我还是先接电话吧。”
盛沣粗喘一声,闷闷地直起身,一言不发,沉着脸启动了车子。
程晓星拿起手机一看,是她们宿舍长打来的。
刚刚等盛沣的时候,她给舍友发了信息,告诉她们,今晚不回去睡。这是大新闻,现在她们看到了信息,电话果然追了过来。
其实大学里,太拔尖儿的女生在同性中人缘往往并不好。但是程晓星性情温软,没半点傲气,待人又很真诚,时间一久,自然见人心,所以她寝室里几个姑娘,和她关系都很融洽。
刚把电话接起来,宿舍长阮玲玲就朗声嚷起来:“程晓星,到底什么情况?你快给我从实招来!刚认了失散多年的男朋友,转头就留我们独守空房!说,你打算跟他去干什么坏事?”
程晓星学的是机械专业,整个学院就她们四个女生,被安排到一起住。
假期里学院有活动,需要女生充当志愿者,所以四个人全被留校了。
阮玲玲声音很大,估计连一旁的盛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程晓星看他一眼,有些赧然,压低声音说:“老大,你别乱说,我就是去他家里看看。”
阮玲玲嘿嘿一笑,“看一整晚?”
程晓星:“……”
她们学院女生少得可怜,刚刚入学的时候,四个人被频繁邀请,参加各种联谊活动。
程晓星说自己有男朋友,一直推脱,一次都没去参加过。
这两年里,其余三个姑娘都脱单了,只有程晓星,一直都是一个人,而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一次都没出现过。
舍友都当那个所谓男朋友是她的借口,现在才相信,这人真的存在。
而且,还是个三十几岁的老板。
她们寝室里有个女生,正是程晓星实验室一个师兄的女朋友。那师兄中午刚和盛沣一起吃过饭,自然把事情告诉他女朋友了,现在盛沣其人,早被她们宿舍几人讨论了一个遍。
此刻,看程晓星被调侃得语塞,阮玲玲笑得更开心,大喇喇说道:“哎,老四,我可听说,你这男朋友长得挺凶啊。老三她对象说,吃饭的时候和他一桌,气压特别低,他都瘆得慌,一顿饭差点把他吃成胃下垂。你找这么一人,不怕晚上做噩梦?”
程晓星:“……”
偏头看一眼盛沣,面目轮廓硬朗,浓眉深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不笑的时候,的确有种凛然的气势。
可……
这是不怒自威,是气场强大好不好?怎么能叫凶?
她心里不乐意,嘴上还要谦虚:“还好,他只是长得严肃,其实人很随和的。”
阮玲玲又说:“老三对象还说,这人可有点儿老啊!”
程晓星又看一眼盛沣。
他年少辍学,早早进入社会,至今已经浮沉近二十年,身上那种沧桑沉稳的气质,的确是和那些二十余岁的年轻大男孩不同。
然而……
男人四十一枝花,她的盛沣才三十五,还是花骨朵呢!
她暗暗撇了撇嘴,心口不一地敷衍:“也不算很老啊,再说,他长得显年轻。”
这丫头重色轻友,一心向着男人,阮玲玲算是看出来了。
她故意逗她:“我听说还挺黑的,是不是挖煤挖多了,染黑的?”
黑吗?
程晓星再去看他,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她的确差了不止一个色度。
不过……
男人就是要黑一点才正常啊,小白脸看着多娘。
她腹诽着这些人审美都有问题,很勉强地笑了一声,“夏天大家都会晒黑呀,过完夏天就会好一点的。”
程晓星是很谦逊的人,旁人给她提什么意见,她首先都是自我反省。
唯独到了盛沣这里,变得格外护短,哪怕明知是调侃,哪怕明明人家说的都对,可她就是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一连反驳了阮玲玲三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了老大,你就别闹我了。”
阮玲玲也跟着笑,正要说什么,老三扬声喊她:“哎哎哎,老大你过来看,搜出来了!”
程晓星猜她们是在搜盛沣,果然,片刻后,听筒里传来阮玲玲夸张的惊呼:“我的天,这身材……啧啧……”
现在有钱人爱出风头,很多人的资料网上都满天飞。但是盛沣低调,网上能查到的不多,宿舍老三是在晋山本地贴吧里翻了半天,才找到有关盛沣的内容。是他矿上一个女员工发上去的照片,他在大庭广众下光着膀子,正和几个矿工搬一架什么机器。
日光大盛,照着他汗淋淋的上半身,那个头,那肌肉,那骨架子……
阮玲玲看了几眼,暗抽了口气,不怀好意对程晓星说:“那个……咱宿舍的人有了主,我都是祝她们幸福。你这个……我就祝你平安吧。”
程晓星:“……”
电话挂断,程晓星看一眼车窗外,才发现已经离开校园很久了。
盛沣哼一声,斜睨她说:“你这都是什么朋友?一群小姑娘,口无遮拦,个个都疯子似的,胡言乱语。你给我老实点儿,别跟着她们学坏了。”
程晓星暗笑一声。
三年一代沟这话没错,他和社会果然有些脱节,完全不了解现在的女大学生是什么样的。
信息爆炸的时代,网上书上什么都有,想不学坏都难。
根本不用别人教,她自己也……
再正经再文静的人,到了年纪,也难免对某些东西好奇。更何况,她心里藏着个男人,就更想了解那些,好为和他在一起之后的事做准备。想想自己因为好奇看过的某些不该看的内容,程晓星有些脸红,小小声地对他讲:“我不和她们学呀。”
盛沣满意地看向她,她抬眸和他对视一眼,声音更小,却带着点儿生涩的引逗:“……我等着和你学呢。”
他:“……”
两年没管着,丫头在外边是真学坏了。
都敢赤裸裸地勾引他了!
盛沣一路把车开得很快,带着程晓星进了家门,安排她去客厅沙发上坐,眼睛片刻不离地定在她身上,含笑说:“先坐下歇歇,等我一会儿。”
她也一样,把目光黏在他身上,眨着大眼睛问:“你去干吗?”
盛沣笑出声来,“忘了?路上就说了,今天抽烟了,我去刷个牙,出来好亲你。”
程晓星:“……”
专门坐在这里,等着他出来接吻,这感觉好像……
有点儿怪怪的?
男人洗漱真快,不到两分钟,盛沣就出来了,直接把她压到沙发上。
其实已经亲过好几回了,但这是程晓星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他。男人辗转吮吻,两手抚弄着她的后背,动作间的力道和暧昧,让她紧张得气都不敢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亲够了。
一点餍足,却带来更深的焦渴,他身体起了反应,怕吓着她,很克制地调整了下坐姿,将她推开一点儿。
程晓星被亲得有些发懵,只听他低哑地问:“怕男人吗?”
她很茫然,“……什么?”
盛沣斟酌着解释:“两年前,你差点被那个姓韩的小畜生……”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直接问道,“现在还怕吗?”
那件事过去那么久,程晓星自己都很少记起来了。
听了他隐晦的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还有阴影。
心里动容,她轻笑一声,“从电视台出来的那一刻,那件事就翻篇了,我现在很好,没受那件事的影响。”
当初那么努力,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抗争到底,为的就是还自己一片清天朗日,彻底走出那片阴霾。
回想那时候的一腔孤勇,程晓星犹觉自豪,也想起来问:“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韩斌后来出事,是不是你做的?”
在她读大二那年,有次和依依聊天,听见说韩家破产,韩斌也被人废了。其余几个和他一起混的小二代,跟着韩家树倒猢狲散,也都没什么好结果。
当时她就觉得,一定是盛沣出手做的,不过一直没机会问。现在问出口,盛沣却反问她:“如果我说是,你怪我吗?”
她很诧异,“怪你什么?”
“怪我手段不够光明。”
程晓星笑了,“我哪有那么迂腐?你手段光明也好,黑暗也好,我知道,你最终的目的肯定是惩恶扬善。”她目光平和地望着他,“要是换了以前,我可能会和你说声谢谢,但是现在……再说谢谢,一来是见外,生分了我们的关系;二来,也是看轻了你,因为我现在知道了,你做那些,不仅是替我报仇,也是替天行道。因为你是个好人,好人天生就该惩罚坏人的,对不对?”
盛沣受不住她这温温柔柔的眼神,更受不住她话里的崇拜和欣赏。
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中更懂得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颗心要永远藏在腔子里,没人会看清它有多么好。喜欢这丫头,也无非是欣赏她,却从不曾奢望,自己一个大老粗,也被她欣赏。
然而,她给他的,比他期望中还要多。
正式成为她“男朋友”,也才半天,可她给了他多少惊喜?
盛沣深觉,他是真的捡到宝了。
“程晓星……”
他压抑而郑重地,喘息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极少喊她全名,她听着不习惯,有些愣愣地问:“嗯?”
盛沣重复:“真不怕男人?”
她只当他还在担忧韩斌给她留下的阴影,立刻摇头说:“真不怕。”
他朝她伸开手臂,“那过来,让我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