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依然风采依旧,这么多年了,样貌也没有怎么变。”
“胡子这么长了。”姓白的姑娘看着老人,眼中不免有些惆怅,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曾经在山崖上打坐的孩童。
“凡人就是这样,即便修炼了多少年,外貌还是会改变的,这是自然之道,不会变的。”孟惊鸿依旧脸上带着笑容,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你现在对我都要说大道理啦。”白姓女子嬉笑着说。
“不敢,白姑娘勿怪。”孟惊鸿侧过身子,向着女子又作了一揖。这一作揖,倒真的把白姓女子逗笑了。
“好啦,你别戏弄他了,好歹是一派之长,让你这么逗,成什么体统?”男子让开身,“此子已无大碍,你把他带回去吧。”
孟惊鸿走上前去,看了看躺在石床上的陆存。身具百年道行的孟惊鸿一眼便察觉出陆存身体中有一股祥瑞之气,这股气息从其胸口散向全身,洗刷着陆存体内的污浊之气,让他的躯体更加趋于完美。
“多谢前辈。”孟惊鸿拱手道谢道。
“只是举手之劳。”
“那惊鸿就告退了。”孟惊鸿上前抱起陆存,转身准备离去。
“你就这么走了?”白姓姑娘问到。
“白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就不想问问这其中缘由吗?他的掌心印为何失效,长生教为何干预你们七星演武,我们又为何将他带到此地,这些你没有疑问吗?”
“有,但不会问。”
“为何不问?”
“时机未到,到了也便不用问。”孟惊鸿看了看穿紫袍的男子,回答道。然后便转身走出了山洞。
“你们两个故弄玄虚。”白姓女子坐在石床上,略带不满地说道。
“小时候看见什么问什么,现在这性子挺好,沉稳。”男子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赞许道。
“什么沉稳,就是装高手。下次没外人的时候再这样,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他。”
中原,少王山。
少王山并不是一座大山,相反,这里人迹稀少,偶有人来,除了满山的草木,便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让这座山出名的,是这里是正道大擎太行门的所在地。太行门于千年前一不知名的散修所创立,具体的姓名已鲜有人知,当代掌门孟惊鸿已活三百余年,一直以慈眉善目的形象示人,很少有人见过他动怒,见识过其手段的更是少之又少。门中有四位长老,二长老方崖掌管太行门戒律,为人不苟言笑,赏罚分明,众弟子私下里将其称为“活阎罗”。三长老吕玮真醉心丹药医学,每天将自己关在丹房钻研新药,生活琐事都有其亲传弟子沈望负责。四长老苏婉荷是唯一的女长老,座下只有一名养女苏月,没有收其他徒弟,其原因,用苏长老自己的话就是“太麻烦”,这一观点倒是与五长老不谋而合。
太行门五长老,姓谢名齐,更为人熟知的是另一个名字——谢枯心。这名字是他师父,太行门上一代掌门万行一取的,意在让他枯竭心力,一心求道,但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年轻时为情所伤心中枯死。再加上他嗜酒如命,这个说法就更让人信服了,太行酒仙也就变成了痴情浪子。
太阳初升,太行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陆存打开房门,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水井旁打了桶水,捧了一捧撩在脸上。一缕冰凉的水流顺着脖子流进胸口,激得陆存全身一哆嗦。他取过毛巾,正想擦把脸,院门“嘣”的一声被来人推开,陆存想都没想,就知道是太行门“小阎罗”方楚大小姐来访。如此放肆的举动,倒不是因为方楚不尊师长,而是因为自己那位师父每天都喝得烂醉,再大的响声也惊不起。
“小陆子,你没事啦?能下地啦?”方楚跳到陆存身边,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这一下差点没把陆存拍断气。
“大小姐,你轻点。我只是能下地,还不到活蹦乱跳的地步。”陆存深吸了口气,努力缓和刚才方楚的“重击”。
“你少装蒜,爹让我来找你和五师叔,让你们去道德殿。”
“这么急,我早饭还没吃呢。”
“有的是时间吃,走喽。”方楚说完便抓住陆存的胳膊,脚下运起真诀,带着陆存风一般地向着道德殿飞去。陆存被她这么带着,只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全身的伤口全都崩开,正“呲呲”地向外喷血。
方楚带着陆存一路狂飞,瞬间便离开了破破烂烂的小院,一路上的建筑也从院落变成了高大恢宏的琉璃顶高楼,片刻之后,一座大殿便出现在二人眼前。方楚减缓速度,落在了大殿前的广场上,广场前方的道德殿台阶下,站着一个身穿蓝衣手拿折扇的男子,正是三长老弟子沈望。沈望看见方楚陆存,微笑着迎了上去。陆存一落地就倒在了地上,双手微颤,眼神空灵,好似就要仙去了一样。他看到沈望走过来,于是伸出手去,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沈师兄,沈师兄!”沈望看到他这般模样,先无奈地瞅了瞅正幸灾乐祸的方楚,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给陆存服下。丹药入体后瞬间化开,陆存感到一股暖流流向四肢,顿时感觉好受了不少。
“沈师兄神医,神医啊。”陆存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向沈望谢道。
“沈师兄你别理他,爹跟我说了,掌门师伯已经帮他检查过,他早已无大碍。”方楚转过头,对陆存说到,“你就装吧你,哼。”说完拉着沈望就往殿中走去。陆存随即跟了上去,两个人隔着沈望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好不热闹。
等到了殿门前,方楚松开沈望,朝陆存做了个鬼脸,向殿前跑了过去。
殿中左右共放了四把椅子,但这四把椅子上只做了一人,其余三把都是空的。坐着的那人剑眉星目,穿一身黑色袍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恼火,正是太行门二长老方崖。此刻他扫视着空着的座椅,双唇紧闭,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存进入殿中看了看四周,注意到在自己的左手边,也就是四长老苏婉荷的椅子旁,站着四长老的亲传弟子苏月。陆存先战战兢兢地走到方崖面前行了个礼,然后赶忙走到谢枯心的椅子旁,向苏月问候了一声,乖乖站好。
苏月一直对这位和自己同龄但入门比自己早些时日的师兄很好奇。门里一直传说这位陆师兄是十六年前被掌门孟惊鸿带回门里的,说是全村被长生教所害,只留下陆存一个活口,掌门说与自己有缘,便将他交给五师弟抚养,但是五长老常年酗酒,功课也是由陆存其他几位师兄代教,这次单狐山之行遇险,也是掌门师伯和五师叔一同前往将其救回。身世坎坷加上演武遇险,“陆存”这个名字早已传遍全门上下。
苏月正想着,太行门掌门孟惊鸿走入了大殿之中,殿中所有弟子弯腰施礼,二长老方崖也起身,喊了声“师兄”,在得到孟惊鸿示意后重新坐下。孟惊鸿看着空荡的三张椅子,笑了笑。
“如今连四师妹都懒得来我这了。”
“掌门见谅,师父她身子不适,不能前来。”苏月解释道。
“没事,让婉荷好好养病。”孟惊鸿接着说到,“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此次在单狐山的七星演武中,不只是我们,各门派都遇到了险情,所幸伤亡并不严重。各门派也在筹措,打算查一查事情原委。”
“的确有些蹊跷。”二长老方崖若有所思地道,“单狐山这么些年一直很是安静,山中妖兽也很规矩,此次为何突然主动袭击门派弟子?”
“所以各门派商议,在此次七星演武结束后,各派遣一名弟子深入单狐山,去调查清楚。”孟惊鸿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说,“这第二件事,便是演武结束前,在升仙台的门派较艺。你们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我们动身去升仙台附近的万仙镇。”
“是”
“都回去准备吧。”孟惊鸿摆摆手,一众弟子便行礼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二长老方崖。
“二师弟还有事吗?”
“师兄,此次单狐山之行已生变故,为何还要再派遣弟子深入其中?如果再出意外…”
“这是十方山提出的建议,无妨,这一次所有门派弟子一起行动,不会出事的。”
方崖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说到“七星演武的地点是十方山推荐的,结果就出了问题,如今又要去。师兄,十方山鱼龙混杂,不可不防。”
“师兄明白。”孟惊鸿点头回应到。方崖低身施礼,然后便退出了大殿。
殿外,方楚和陆存正围着沈望苏月二人转圈,方楚追,陆存逃。此时陆存正跑着,突然看见方崖从大殿中走出,立刻在苏月身旁站住,方楚不知爹出了道德殿,抬起右手朝着陆存脑袋拍了过去。沈望站在一旁看着方楚这般胡闹也是没有办法,看见陆存站住了脚,沈望也转头看向了殿门,然后伸出手抓住方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方楚转过头去,看到了爹正阴着脸看着这边,只好吐了吐舌头,小跑过去抓住方崖的胳膊,问到:“爹,你和掌门师伯说什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