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如四下去寻找,人家扶了一把总该去道谢才对,却看到童令仪笑着走了过来。
那微笑李安如不懂,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后得逞的笑容。
“安如,不错啊!”童令仪拉着李安如的手,“你可是为我们项家长脸了。瞧那余家,这些年巴着范家可紧了,没想到我们安如捷足先登。”
李安如心里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已经是她们用来攀附权贵的棋子。
童令仪拉着她的手对戒指的事不停地道歉,李安如讪笑轻轻推开童令仪:“阿姨,您见外了,我没有生您的气。”
范国京此时正握着范太太的手幸福地拥在一起,大谈夫妻和谐相处之道。
多讽刺的事啊!李安如苦笑着摇头,拿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并不懂得爱情,更没有经历过恋爱和婚姻,但她却懂得婚姻中最不能丢弃的是信任。
“今晚你们抱走的人是谁?”
李安如被身后的人吓坏了,猛然转过身,失手掉了手里的杯子。
“你说什么?”李安如自然是要否认的。
范辰良拉着她到偏僻处,将她抵在白色的圆柱上,整张脸快要贴着她了:“流产了?”
李安如不回答,将脸扭向另一边,双脚努力往后挪开距离。
范辰良将身子再次靠近:“快说哦,要不然我身子就贴着你了。”
“是。”李安如回答。
范辰良轻轻一笑:“你很聪明,永远别告诉我妈。谢谢你们今晚将她送去医院。”
这时李安如听见项圣哲的说话声,赶紧推开了他。
总算可以回去了。不过一路上童令仪的嘴巴也没消停,看样子她很是开心。项家正好有个项目需要范家大力支持,安如成了范家的干女儿,很多事办起来会方便很多。
项同闭着眼睛,似乎一晚上的宴会应酬让他劳累不少,但说话仍带着中气:“安如不是拿来利用的棋子,还有,上次拍卖大会上的事范太太没让你,不是让你很生气吗?”
童令仪解下厚厚的披肩:“那件藏品我的确喜欢,可是她故意将价钱抬高,太高了我自然只能忍痛割爱。”
项同没再说什么,挪了挪身子低头睡觉。
李安如也累了,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好似在梦里。她看着窗外的街灯,火柴一般的点燃延伸,烧着空虚的火苗。
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车子停下后还是项圣哲轻声叫醒了她。李安如睁开眼,她整个人都已经窝进了项圣哲的怀抱!
“不好意思,”李安如拍了拍脸,“居然睡着了。”
项圣哲拉着她下车,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哥哥的肩膀就是给妹妹倚靠的嘛。”
这一晚童令仪对她态度明显缓和,还让叶嫂为她准备了睡前酒。
叶嫂双手恭恭敬敬地将酒端到李安如的面前:“安如小姐,圣哲都告诉我了,是你们拿钱把戒指赎回来了。项先生还把监控视频给删除了,这件事让我颜面无存啊。”
“叶嫂,无论是谁都不愿你离开。对项家而言,您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轻易离开了。”李安如握着叶嫂的手,“已经很晚了,您一直在等着我们回来吧?该休息了。”
是啊,该好好休息了,李安如伸了个懒腰,她扭过头看着桌上的全家福,心里默默说道:“老爸老妈,一定要祝福我啊。”
项圣哲却无法入睡,当范太太当面收李安如为干女儿时,他心里想的并不是祝福,而是担惊受怕。
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一样的宴会,一样的宾客,范太太拉着甜甜的手笑着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甜甜带着一脸的笑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母亲抢过话,谎称没有。
范太太很是开心,拉过范辰良的手笑着说:“我喜欢这个姑娘,要不做个亲家也好啊。”
他明白甜甜遭受的一切跟范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权贵之间的争夺永远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抗衡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就像自己的母亲,为了项家的生意,她已经不是曾经的样子了。
项圣哲烦躁地起身拿出抽屉里的烟,打开一瓶酒,拿出两个杯子。
“甜甜,你不在,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项圣哲苦笑,都说酒能解千愁,大家也清楚,酒醒了之后就会成倍地痛苦,明明知道还要去喝,不过是想把自己一直纠结的心释放一下罢了。
项圣哲灌下酒,辛辣沿着喉咙一直往下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轻轻软软,犹豫不决。
“甜甜?”他微微吐出了声,哦,不对,永远不会是甜甜。
李安如伸出手很想敲门,在他门外来回踱了几圈,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没准儿人家早就睡觉了。”
听到声音,项圣哲打开门,还没等李安如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房间。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李安如闻到酒味,皱眉问道:“你喝酒了啊?”
项圣哲不说话,李安如推开他:“一个人偷偷喝,都不晓得给妹妹留一点?”项圣哲笑了,开了一盏小小的灯。
李安如瞧见桌上的两个杯子很是好奇:“难道他知道我要来,还是正要祭拜谁?”项圣哲也注意到她正看着桌上的杯子出神,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这是给甜甜准备的杯子。”项圣哲笑。
李安如接过酒,挪了把椅子坐下:“你要是想说,我就听哦。”
项圣哲苦笑着灌了一杯酒,手捂着眼睛:“我恨我妈!”
他怎能不恨?虽然那是自己母亲,但她不该就这么摧残了自己儿子的初恋。
曹甜甜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女生,只不过体弱多病,为了治病她寄宿在项家。原本童令仪并不讨厌她,可是她发现项圣哲对她很上心之后就越发不可理喻。她早已为儿子准备好了将来的路,怎会轻而易举允许被打乱?
她用尽了各种方法,只为了让曹甜甜离开。那些龌龊事看似毫不起眼,但足以伤透一个人的自尊心。同样的方法居然又用在了李安如身上。
“那现在的甜甜呢?”李安如问。
项圣哲低着头,手里紧握着酒杯,他有些用力,手筋突兀:“她出了事。那天家里聚会,她不小心从阳台上摔下去,伤了脑袋,现在都还未醒。她的母亲早已病故,父亲再娶,后母根本不关心她。如今仍然在医院,他们却从未露过面。”
李安如心痛,握着项圣哲的手轻声安慰他:“从那以后你就不愿回家了?”
项圣哲点头,不是所有的痛都可以呐喊,有些时候只能忍着泪,咬着牙。
可李安如告诉他,甜甜坠楼一定跟童令仪没有关系。
项圣哲皱眉:“有人看到了,恕我不能你告诉这个人是谁。”
李安如紧张地直起身子,她有些怕了。如果项圣哲说的是真的,那自己不得不与他拉开距离。
“安如,你怕了对吧?担心我的母亲对你不利,从此你就会渐渐疏远我?”项圣哲痛苦地看着她。
李安如再次抓起他的手,摇头,项圣哲看着眼前的女孩,激动地抱紧了她。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成泪人。
整个城市淹没在风里雨里,好像一个巨大的容器,它却用人心做了船桨。
“我们都是迷失的孩子,在森林里我们要一直牵着手走下去。”李安如微笑,“不早了,早点休息。”
李安如起身准备离开,项圣哲拉着她的手:“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哥哥?”
她心里突然就温暖了一下,暖到心里面,甜蜜蜜的滋味:“好,哥哥。”
两个人第二天都差点迟到。李安如几乎是边刷牙边穿衣,急匆匆出门才发现课本没带,赶回房间又与项圣哲撞个满怀,两个人看着对方乱闯的样子哈哈笑出来。也罢,就算是急匆匆赶去也是迟到,倒不如放宽了心去。不过李安如还是电话给林柚,若是老师点名可要偷偷帮忙了。
李安如想起了林柚带她去食堂吃过的面,感觉味道相当的好,于是邀请项圣哲一起去吃。两个人吃完面,很满足地擦了嘴,李安如站起身准备来两杯喝的,就这么瞧见了余静好的母亲。
项圣哲很礼貌地打了招呼。余太太似乎很喜欢他,脸上挂着笑:“昨晚静好非要邀请你出去看电影,我看时间太晚没让她出去,没打扰到你吧?”
项圣哲心想,别说余静好邀请看电影,就是亲妈让我出去我也不会去的,那么晚谁还有精力。
她看到了李安如也是挂着一脸的笑容:“范太太很看好你,我还没见过她如此喜欢一个人。”
李安如鞠躬点头,不知说什么好。在她们面前,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孩,大人说话,她只管听着。
项圣哲瞧着余太太走远,用手指勾了勾李安如的手,问她:“有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李安如不理解地摇头,项圣哲叹气:“昨晚范太太收你做干女儿,余家应该很意外加妒忌吧。听老爸说,两家人都在争取一个项目,抢着想跟范家合作,无奈范家就是不表态。”
李安如若有所思,项圣哲拍着她的肩膀,语气带着颓废:“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纯正的友谊、爱情,只有利益,就连慈善也是。”
是啊,李安如想,这个城市很华丽却空洞,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一张面具,可仍然要再做一张戴上。
明天总是如约到来。
李安如醒来时太阳高照,起床时她有点头晕,肯定是酒喝得多了。她打开房门,看见项圣哲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
难怪那么多女孩会暗恋他了。比起小鲜肉,他多了很多的稳重,除了帅气潇洒,他又添了很多的男人魅力。
他穿好西装扭头看到李安如,会心一笑。
楼下项同已经在催促:“圣哲,你快一点,今天要早些去公司。”
项圣哲要学着做家族生意了。
李安如吃着早餐才发现童令仪一直没有回来,问了叶嫂,原来是约了制衣店拿衣服。
说起衣服,她想起那条裙子,本就是李祖珉的,该拿去还给人家了。
李祖珉在学校附近有套公寓,李安如按照地址找了很久。那是一个建筑风格很欧式的小区,物业保安很随意,进进出出的人从不盘查登记。
但李安如按了好久的门铃也不见人来开门,看来是没人在家,可又不在学校,到底去哪了呢?
李安如将装有衣服的袋子轻轻放在门口准备离开时,门突然打开了。
“我来还衣服。”李安如微笑,“谢谢你的裙子。”
李祖珉没接:“我已经送给你了。”
李安如摆手:“这裙子我查了下,太贵了。”
屋里有人轻声问道:“可是那位救我的小姐?”
声音十分熟悉,李祖珉打开门拉李安如进来,原来是她!
“你怎么从医院回来了?”李安如有些责备,“医生说可要好好休息。”
女孩拉着李安如的手让她坐下,面色苍白:“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范太太有些怀疑,那晚已经派人去医院找我了。范先生的儿子当晚派人把我送到这儿了,安排了私人医生。”
范辰良?李安如很意外,这个登徒子还有如此细的心思。李祖珉已经端来汤轻轻扶着她起来喝,看他照顾人的样子李安如有些疑惑。女孩喝不下慢慢推开碗,摇了摇头。
李祖珉微微笑了下,再次扶她躺下。女孩看李安如带着问号的脸忍不住笑了:“我叫宁彤彤,也算是祖珉哥的学生。认识范先生是因为他是资助我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恩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感恩他,也可能真的是爱慕。”
“可你这样做,终究是不对啊。虽然爱情没有错,但凡事都有道德约束,你这样可是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这辈子都会是个伤痛。”李安如责备,“看你的样子比我大,怎么不想清楚呢。”
宁彤彤点头,突然哭了出来,抱着李安如。范辰良给她介绍了份工作,离这里很远,待身体恢复了就离开。李祖珉已经帮她处理好了所有的事,对外宣称宁彤彤是生病了不得不停止学业。
李安如见私人医生已经到了便起身道别,李祖珉送她下楼,两个人都像装着一肚子心事,不约而同地绕着小区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