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期完全没有预想的清闲,琐碎的事务一堆,加上刚从学校进入社会,不熟悉职场环境,每天都有层出不穷需要恶补的资料。白天上了一天班,被项目里的前辈使唤得连轴转,连午休时间都在处理工作,顾野累得都快失智了,回到家连饭都不想做,匆匆点个外卖吃完了事。
睡到半夜又被莫名其妙的电话吵醒,这是第二次了,顾野一骨碌爬起来,生气地对话筒吼道:“谁啊!”
电话那端传来“滋滋”的电流声,隐约响起一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好像说什么“在不在”的。
“你声音太小了,听不清!”顾野挠了挠乱蓬蓬的短发,没好气地嚷嚷。
“……程孝先在吗,我找他有事。”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一些,是个年轻男人低沉的嗓音。
顾野直觉这声音有点耳熟,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又是你?”
“昨天不是打过电话吗,都跟你说打错了。”
电话那端,年轻人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嘶哑:“我忘记了。”
顾野皱起眉头,听这人的声音,像是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情,被困意笼罩的脑袋逐渐清醒,有心想多问几句。
“抱歉,打扰你休息。”年轻人低低地说了声再见,“咔嚓”,电话挂断了。
顾野迟疑地盯着话筒,缓缓放下,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意思的情绪。
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闭上眼睛的时候,顾野模模糊糊地想,也许这人找那程什么有急事,手头上又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她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
一贯好眠的顾野,这晚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搬进新家的第三天晚上,电话铃声又响了。
几乎铃声刚响起的第一秒,顾野“啪”地睁开眼睛,开灯,拿过床边的话筒。
“……程孝先在吗?”电话那端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不住这儿,你打错电话了。”顾野的语气有些无奈,“你又忘记了?”
年轻男人顿了顿,语调出现了些微起伏:“抱歉,我现在想起来了……”
“没事,你找他干嘛?”顾野裹紧被子,把枕头扯起来放在背后垫着,跟冰冷的墙面隔离开。这两天倒春寒,晚上气温很低,顾野没舍得开空调,寒意像细密的针脚,透过紧闭的窗户直往房间里钻。
女孩吸溜了一下鼻子,脸上露出毛躁的神情:“昨天我上班太累了,困得要命,说话有点冲。你要找的这个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反正你都打来了,跟我说说呗。”
电话那端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顾野差点以为对方挂断了,仔细听依然有滋啦啦的电流声。终于等到年轻人再开口,还是那句:“我要找到程孝先。”
……行吧,这个程什么可能欠了他不少钱。顾野揉了揉挂着黑眼圈的眼睛,试图问清楚这人的名字具体是哪三个字,重复了几遍才让年轻人明白她的问题。
电话里,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方程式的程,百善孝为先的孝先。”
“既然你不停打电话过来,程孝先以前用的是这个号码?”顾野摸了摸鼻子,推测道。
年轻人低低“嗯”了声,说应该是。
“那他说不定也租过这间房子,我明天找房东问问,签合同的时候都要留联系方式。”顾野困倦地半闭着眼,嘴里嘟囔道:“如果真在这住过,肯定能找到。”
年轻人安静地听她分析了一通,低声说了句谢谢。
顾野摸摸耳朵,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和昨天由于歉疚而升起的心情又不同。她掩饰地打了个哈欠,“那先这样,我太困了,先去睡觉了。”
那边轻轻一响,电话挂断了。
顾野咂了下嘴,感觉似乎忘掉了什么挺关键的事情,仔细想又想不起来,干脆把话筒一丢,倒头睡下,几乎头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早晨顾野按掉闹钟,痛苦地爬起来,支棱着一头短发,迷迷糊糊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刷牙,刷着刷着忽然睁大了眼睛,差点吞了口牙膏沫:她想到了,自己忘记找年轻人要联系方式了!
草草漱了口水,镜子里的女孩脸色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真是困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老式的有线电话跟现在的手机不一样,通常没有来电显示,除非特别去办理这项业务,才能看到打来的号码。
实在是太久没用有线电话,完全忘记这茬,只能希望今晚年轻人还会打过来吧。
早晨时间紧,顾野匆匆洗漱完,背上帆布包就飞奔下楼,挤进早高峰地铁,坐四站路到公司,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当早饭。
一上午埋头工作,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午休时间开始,顾野伸个懒腰,龇牙咧嘴地按了按酸疼的脖颈。
同事三三两两地下楼拿外卖,或者是到周边的快餐店解决午餐。顾野左右瞅了瞅,找了间没有人的会议室,拨通房东的电话。
“……嗯,嗯,都还习惯。”顾野靠在会议室的桌子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刘叔,有件事想问问您,之前是不是有个叫程孝先的人租过您的房子?”
话音落地,电话那边骤然安静。
“喂?”顾野把手机拿开,纳闷地看看屏幕,没有碰到挂断键啊。
“刘叔?能听到吗?”
“……你问这做什么?”房东大叔热情的语气消失了,口吻显得有些僵硬。
“没什么,就是问问啊。”顾野茫然地说。
“没听说过这人。”房东咳嗽两声,说起自己还有事,不等顾野开口,电话直接挂断了。
再打过去,电话显示为忙音,打了五六通依然无人接听。
顾野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缓缓扬起眉毛。
线索到这儿又断了,本以为很简单一通电话的事情,不过自己也如约问过房东,算是尽力了,好歹能跟那人交差……手机在掌心轻敲,顾野啧了声,自嘲地勾起唇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变成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