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间,夜至。贪婪丛生,欲望丛生,鬼魅丛生,忧伤丛生。
成年人的哀伤有度,大都在自己心里内化解决,不再如年少时,轰轰烈烈,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
李旭东一个人在角落喝酒,在这喧闹之中,今天他才能感受到心安。他怕一个人回去,面对无尽的黑夜,面对无望的明天。酒的魅力在于,让人能从容游走于现实梦幻之间,还能成为许多真心的伪装。就让他暂且醉在梦里吧,他悲凉地喝得乱七八糟,希望能够看到他爱的人的脸,唯有这样才能挽救如此糟糕的一天。显然,他是在做梦。他就想留在她身边,那种安宁世俗。这一点,老天也不给。
好像老天一直在为难他,他没有家,一直。这个美好的如海市蜃楼的家,是他从岁月里偷来的,终还是没守住。这样唾手可得的幸福,他都丢了,他是不是太失败了。
在这孤寂灵魂聚集处,冷冷的全是欲望。有女子向他走来,迷朦之间,他只是笑,笑,笑。
不知是人间充满了游戏,还是游戏玩弄了人间。随他去吧,操旦的生活。
又有女子向他走来,拉着那个女子说“姐们,这哥们惴着结婚证找乐子,趁早离远点?不然正主非手撕了你。”
一听到“结婚证”三个字,李旭东把今天刚到手的离婚证掏出来撂在桌上。“老子这儿还有离婚证。”
旁边人围观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哎呦喂,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还有人喝起彩来。
李旭东说完就在桌上扒下了,好像这个世界和他一下就没了关系,身后的热闹也没了。
青瑶走过来,把李旭东脸扶正,叭叭拍了两下,确认是这人。叫了两人将他扶到外面打了辆车。
青瑶,心比天高一女子,怎么会收留这样一个醉鬼?
两天之前的一夜春风,或许是因由。
成人之间的契约游戏,按说当是过即翻篇。她记住他,只是因为看到了他口袋掉落的结婚证。她感到一种屈辱。
这样的雨水之情衍生之时,难道不是本就鬼魅丛生,不问过往前程,还想在这样的关系里找什么纯净。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责难质疑?她以为他们亲密无间就不是是陌路吗。她突然又愤愤起来,愤怒。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对,是可笑。现在她已过了冲动的年纪,但还是做出了如此幼稚之事。心里总是觉得憋屈得很。
她把他带回来,只是想一泄心中之愤的吧。那就好好泄愤,至少让自己心里爽快些。
“渣男,快起来,我要去上班。”早上李旭东是被拳脚叫醒的,睁眼时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高跟鞋,然后感到脸一阵冰凉。他腾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我怎么在这儿?”
“我收留的你这只狗。”
“为啥?”神智还不是很清明,也没有听出。
“或许想办假证。”
李旭东其实也没听清什么,习惯性“哦”了一声,去洗脸。此刻,胃里烧得难受,头也沉沉的,有气无力。
“我说快点,你这只可怜的狗。我上班呐。”青瑶倚着门催促。
李旭东还真如一只听话的小狗,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我想喝点软和的。这附近有没有?”
“我欠你的?没有!”李旭东不放手。
“你这个无赖,我还真就欠你的。你说我昨天哪根筋搭错了,把你捡回来。”说完踩着高跟鞋就近走进一家酸汤馄饨店。
一碗热汤下肚,出了一头汗,感觉灵台一片清明,身体也轻快起来。
“你丫办假证的吧!”
“对专注办证二十年!”一句话把他自己和青瑶都逗乐了。
“谢美女收留之恩。”
“你怎么谢?给我也办个假证?我好像现在不需要什么证。你既然吃了我的饭,就还一个月的饭吧。”她突然觉得这样明摆的是在撩拨他,并非她本意,于是又加了句,“还是要自己做的那种。不行,姐我就不勉强了。”
不想李旭东迅速答应,伸手要青瑶的电话。此时青瑶有些懊悔,后悔刚才就这样轻贱了自己。怎么也不给他电话。
李旭东也不坚持,抬头看了看身后的楼,记下。
短暂的自我放逐只是想让心好受一点,还得回到现实中来,任生活百炼千锤。
能得到的才是我的,但未得到的总是时时让人期待,撩拨得人心神向往。
我们每个人,除了自己的心可以委屈一下外,其他还要委屈的时候可太多了。为了吃喝,为了片瓦遮身,要去讨生活;为了舒畅为了快乐,要去更努力。我们安抚了这些所有困绕我们的身外束缚,唯独忘了自己的心也该细心呵护,久而久之都忘了它的存在,甚至麻木到认为没心了。但在许多时候,它却来骚搅得人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