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不是人人都会画蛋。想学画蛋的人必须严格按照规矩拜师,才能掌握“画蛋取吓”的方法。哈那三个口气时默念的内容并不是什么神秘咒语,而是念的从师父开始向上三代祖师的名讳,目的是求他们保佑法事成功。
据说,将画过符的鸡蛋在火灰中烧熟后,剥开鸡蛋,会在蛋黄上看见清晰的图形,从而得知是什么东西惊吓了当事人。当事人要恢复正常,只需要将蛋黄吃了就会成功“取吓”。
不过,据我的了解,“画蛋取吓”的方法只适用于小孩,而且采用的蛋是都是鸡蛋,寄爷用一颗鹰蛋为覃瓶儿“取吓”,是不是又在病急乱投医,摸石头过河?
当我把这个疑问说出来后,寄爷说:“你的记性不错。这确实是‘画蛋取吓’的方法。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小孩,但覃姑娘是女性,而且”寄爷老脸有些泛红,瞄了瞄神智迷糊的覃瓶儿,狠狠心继续说道:“据我观赛,覃姑娘还是个纯洁的女儿身,其体质从来质上来说,与两三岁的细娃儿差不多至于鹰蛋行不行,试过后才晓得。”
嗯?这老家伙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啷格观察?”满鸟鸟兴冲冲问道。虽然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却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满鸟鸟不同,他的脸皮有城墙转角厚,听寄爷说能“观察”,早来了兴致。
“从爬一边去。问这些无聊淡扯的东西搞么子?”寄爷打一下满鸟鸟的头,笑着骂道。
一股香气起来,鹰蛋已经烧熟。寄爷小心从灰堆里刨出破了一条缝的鹰蛋,东张西望找着一个破鼎罐,将鹰蛋放入其中,取出酒壶向鼎罐倒了些酒。等到鹰蛋冷却,寄爷从鼎罐中把它取出来,小心翼翼剥开蛋壳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我见寄爷脸色骤变,内心开始打鼓,再凝目一瞧,顿时大惊失色——蛋清赤体通红。
寄爷扫了一眼我和满鸟鸟,摒住呼吸轻轻捏开蛋清,取出灰白的蛋黄,凑到火把下细看,随即惊声叫道:“三脚?”
“三脚?”我和满鸟鸟大惑不解。
蛋黄上显现出一个清晰的图形:一个椭圆上生着三个耳子,下而长着三支长脚——确实是三脚。蛋黄表面并不光滑,毛毛叉叉,象一个板栗球。
吓着覃瓶儿的东西居然是火坑中的“三脚”?
我把目光投向火坑,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生满铁锈、毫不起眼的“三脚”。这个东西在我爷爷那一辈时,几乎是家家必备的生活用品,常年放在火坑中,用于架锅子或鼎罐之类的东西。就是现在,也能在一些农家乐饭庄见到做工考究的三脚。
我小时候对三脚熟视无睹,踩也踩过,踢也踢过,屁事没有。想不到覃瓶儿现在居然被一只遗弃多年的三脚吓着了,真是怪事一桩。
寄爷示意我掰开覃瓶儿的嘴,将捏成碎块的蛋黄一点一点喂进覃瓶儿口中。也许是蛋黄的香气刺激了覃瓶儿,她嗫嚅着嘴,机械地吞下蛋黄。
“等等再看吧!”寄爷说,用砍刀在地上刨个深坑,将赤红的的蛋清和蛋壳埋入其中。
寄爷见我和满鸟鸟满脸不解,解释说:“这蛋清可能有毒。”
我更加疑惑了,这毒从哪里来的呢?
寄爷说:“覃姑娘刚才是不是从三脚上跨过?”我和满鸟鸟互望一眼,撇撇嘴,刚才根本就没留意覃瓶儿的举动。
“有关系吗?”我问道。
“当然可能有关系。”寄爷说,“传说中,土家人的三脚是火神寄居的地方,老班子讲,阴人——就是女人,决不能从三脚上跨过,否则会惹怒火神。女人属阴,火属阳,阴压阳,暗示阴克阳鹰鹰,你莫撇嘴,我晓得你心里说我在‘日白’。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我没想到寄爷居然捕捉到我嘴唇的细微动作,并看透我的心理,脸上一烧,讪笑着说:“我不是您家继续。”
“你有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这种事情即使看见,也无法解释清楚。特别是在凶险诡异安乐洞中,遇到这种事情更无法解释清楚。”寄爷说,“你们也看见了,普通鸡蛋烧熟后,蛋清应该呈乳白色,而不是这颗鹰蛋上的赤红,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再说,即使无毒,这么古怪的鹰蛋,也没人敢吃吧?”
“那蛋黄没毒吗?”满鸟鸟问。
“一般来说,画符的鸡蛋烧熟后,其毒性从里到外被火逼进蛋清,蛋黄反而无毒了。这就是为什么被吓之人只吃蛋黄而不吃蛋清的原因。至于更深层次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我师父从来没告诉我。”
“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三脚居然能将活人吓成这个样子,太稀奇了!”我喃喃自语。
“我师父告诉我,说‘吓’有两种,一种是‘生吓’,就是被生物吓着了,这是最常见最普通的‘吓’,另一种叫‘死吓’,就是被没有生命的东西吓着了,一般人很少能遇见这种情况,象覃姑娘这样被一只三脚惊吓,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画蛋取吓的方法是不是觋术?”
其实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有关觋术的内容因为长时间奔波,在我心里仅仅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此时被寄爷的举动勾扯,“觋术”这一神秘的事物又在心底清晰突兀起来。那么,我在“土家图腾”那里遇到的“嫁血”,是否也是觋术的一种呢?
“这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寄爷答道,“事实上,早年间所有有关治病、疗伤、解毒、取吓、诅咒等等,都被老祖宗们归纳为觋术的范畴。这些东西肯定是从现实生活中总结出来的,只是老祖宗无法用已掌握的理论来进行合理解释,才简单认为是神、鬼的作用。”
这到是事实,就是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茫茫大千世界,很多现象对人类来说仍然是破不开的谜,人们也简单地把它们称之为“灵异”。
“我还遇到过更稀奇的事哩”见覃瓶儿还没苏醒,我将在水竹林中的遭遇对寄爷和满鸟鸟详细说了一遍。
“真的?”满鸟鸟抚着胸口,眼光四处乱瞟。寄爷沉默着,若有所思。
“噫?我怎么睡着了?”覃瓶儿忽然站了起来。三条汉子精神一振,暗叹这画蛋取吓的方法果然神奇的同时,面面相觑。寄爷用眼神示意我和满鸟鸟不要说出事情真相,我和满鸟鸟会意地点点头。
覃瓶儿伸个懒腰,神态完全恢复正常,俏脸在火把光映照耀下显得神采奕奕,“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累了!”
“覃姑娘,你先前有没有从三脚上跨过?”
“三脚?您家是说这个?”覃瓶儿指着三脚,疑惑地问,“我刚才就是坐在上面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满鸟鸟互看一眼,内心惊骇不已——这事,真神了!尤其是满鸟鸟,显然由“画蛋取吓”联想到他最怕的东西,勒着我脖子的手不知不觉加大力度。
“啊?没事走吧,我们到硝洞其它地方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寄爷闪闪烁烁说毕,背起背篓走出石门。
覃瓶儿满面狐疑盯着我,我赶紧对她说:“真没事!走吧!”说完扳脱满鸟鸟的手,拉着覃瓶儿走出房间,看见寄爷已在外面把散落在地的长短不一的油枞火把捡入背篓。
我们在硝洞中转了半天,内心渐渐绝望。硝洞中除了三面陡峭的绝壁和黑乎乎的洞顶,根本无路可寻,我们只好决定去上次见过的天梯那里。
满鸟鸟没捡着宝贝,仍不死心,边走边刨,结果除了捡得几块烂锅破鼎罐的碎片之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