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泠这个傻子,一辈子只知道折磨自己,他恨错了人。从来没有什么冯府的追杀,一切都是局。
李适一辈子坏事做尽,这所谓的“局”他更是设下过一重又一重,他一直觉得人在世只有为自己谋划才是正道,可如今看着冯泠死在面前,他恍惚间明白,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可是他做不到,要是重新来一遍,他也不可能把唾手可得的机会平平的让给别人。
李适慢慢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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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适是先皇一众皇子中最不出色的那个,生母是宫中的一个小宫女,生下他不久便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宫里的人都势利得很,所以年少的他受尽了冷落和欺辱。平日里各个王子公主有的锦衣绸缎他没有,哪怕是一口热饭,他也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尝到。自己的父亲,高高在上的君王,连宫女太监都称赞的“仁君”,也一直对他不理不睬,他时常会听到自己生母的流言,老嬷嬷总是和他的宫女们讲,他的母亲是如何爬上龙床又是如何遭到厌弃的,她们都肆意谈论,甚至都没曾特意避开过他,因为那群人一直认为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正如大家所料,他刚刚行完冠礼,便早早便册封为越王,等再过三年五载便要去越地了。越地远在南方,遍地是沼气,是个极其荒凉的地方。太子一直未立,如今他是第一个封了边地的王爷,可见这京城的斗争与他早已无关了。他自己心里一直是晓得的,他没有母族的支持和帝王的喜爱,那个位子是万万轮不到他坐的,一直都被厌弃的他早已习惯了,可是听到自己被封去那般的地方之时,心里的委屈又一下子涌了上来,可身边连个哭诉的人也没有。一气之下他请命离开皇宫,最后在京城中的这段日子借口要在观城寺清心祈福。他以为这样做,帝王父亲多少会怜惜他一点,可谁知,他的折子第一个被批了下来。这下子他有一次沦为皇宫里的笑柄。
没过几日他就搬去了观城寺,毕竟是皇子,哪怕再不受待见,也是轻慢不得,寺里的主持自知寺庙里的破败,便托了一直来进香的冯夫人,冯夫人也是心慈之人,同意了主持的建议让寺庙里的皇子去家里小住几日,李适一开始还推辞,可初次体验被关心的感觉,便推辞几次就随冯夫人入了府。
冯府里的情形和皇宫里的不一样太多,冯家的人都和蔼可亲的,哪怕是奴仆也都是笑脸盈盈的,这让李适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在这里他还认识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名字唤作冯渡,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年郎,哪怕是他少言寡语性情冷淡,冯渡也不曾嫌弃他,还一直要带他出城玩。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有哪一个是不爱戏耍游玩的,没经得起冯渡的再三缠磨,便随他出了城。
可冯渡却没带他去集市或是打野猎,而是去了近郊一处宅子。更让李适费解的是,冯渡不去大门正正经经的进去,而是趴在墙头,一趴就是半日。
等冯渡下来,一旁吊着狗尾巴草蹲坐在墙根的李适不禁发问道:“这就是你带我来玩的绝世好去处?”冯渡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是带你来看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仙女儿的!”李适一脸不解的望向冯渡,冯渡神秘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讲,这杨府里的大小姐闺命杨莞,长得尤为漂亮,前年的宫宴上弹了一曲琵琶,震惊四座,好几户王公贵族都上门来求亲都是无功而返,听说你二哥哥也来过,最后也是被拒于门外哈哈哈你说搞笑不搞笑!对了,你觉得她琵琶弹得如何....”
李适脸沉了沉,他在宫中那般处境,怎会有人想到请他去宫宴,可是这冯渡也不是能知道这些的,于是说道:“还行吧,没怎么注意。”
冯渡一把拍向他的头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欣赏,她的琵琶弹得是这世上头一份好的,我已经和爹爹说了,明年等我及第就来提亲。”说完便故意抛下李适自己驾马车跑了,反应过神来的李适赶紧去追,一边追一边骂冯渡。
这是这么多年来,李适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会被重视和寄托。哪怕是被抛下,他也觉得是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