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就又是蚩尤祭了。今年,是十年大祭。”苍老的声音在神庙中回荡。
天阳部的部落图腾,正是部落前方的那条九曲永清河。部落专门建立了一座神庙,用于供奉。
神庙主要用材是一种不知名的黑石,所以黑色是神庙的主色调。神庙的正堂,位于供奉的位置,是一池清水,水上漂浮着九盏长明灯,不时闪动着绿油油的灯火,在漆黑的神庙里,更显诡异莫名。
池水的前方,是一座木制祭坛,刻画着各种诡异的符文。祭坛的上分别摆着三把椅子,主位上端坐着一位翩翩佳公子。只见其剑眉星目,卧蚕饱满,眼含春水。
真可谓的“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尽在眼角。”虽是一头银发披肩,却是更舔别样姿色。
他正是天阳部的大祭司——驭风。
左边陪坐的是须发皆白,葛衣麻布的大长老青衣。右边陪坐的是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族长陈忠虎。三个人在神庙里,已经足足对坐了两个时辰。
最终,还是大祭司驭风开口打破了沉寂。
大长老青衣摇头叹息:“他们可都是好娃子啊!”
嘴里说着,眼睛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陈忠虎。
陈忠虎闭上了双眼,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大祭司和大长老的目光。但两人分别出声之后,便不再言语,甚至收回了目光,似是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陈忠虎终于开口,吐出了两个字:“选谁?”
随着这两字说出,陈忠虎原本魁梧高大的身躯,此时却像是瞬间萎靡了下去,给人一种沧桑和疲惫。
然而,却没有人接话。
良久,陈忠虎再次开口:“就玉郎那小子吧,反正他成天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早就惹得大家心烦了。”
陈忠河的决定,让青衣和驭风都惊诧不已。要知道,陈玉郎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但随后,却又双双叹息,仿佛早有预料。
随后青衣和驭风便消失在了神庙,只剩下陈忠虎一人,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神庙的顶部。
只有这样,他才能止住眼泪,不让它流下。
大秦立朝至今已近千年,秦尚黑,以龙为图腾。
秦皇嬴政剑荡八荒,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设郡县、称皇帝、号祖龙。
秦国之大,共有九州三十六府。每一州各管辖四府之地,每府下分七十二郡,每一郡下辖县镇更是多如繁星。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秦国不仅扫灭了六国,为了巩固统治,更是下令全国,捣毁一切邪神淫祠。另设太庙,统辖全国祭祀之事。以州、府、郡、县,分设天地玄黄四级神庙,皆由太庙统辖。
秦分九州:东方青州,南方兖州,西方雍州,北方翼州,正中豫州(又称“中州”),西北柱州,东北玄州,西南梁州;东南神州。
洛川府位于梁州,秦国之西南。洛川的特殊,便在于这里虽是一府,但却不设郡县。
府城泰和城的周围,环绕着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这些部落,传说都是太古时代,蚩尤战败之后的九黎遗民。
历经太古、远古、上古、三大时代,无论是夏商周,还是春秋战国。无数年以来,洛川依旧还是那个洛川。制度再变,洛川依旧不变。
哪怕是雄才大略,一统天下的秦皇嬴政,也没有在这里吧郡县制推行下去。只是象征性的,建立了一座泰和城,以示主权。
洛川之地,真正的主人是这些九黎遗民,是这些氏族部落。
每年的正月十三,都是蚩尤的忌日。任何一种历法,都把这一天定为一年之中,最凶的日子,诸事不宜。
哪怕是最为混乱的战国时代,战争打的再激烈,这一天都必须停战。
但在洛川,每年的七月二十八,却是蚩尤的祭日。虽是同音,意义却并不相同。这一天,却是洛川诸部祭祀蚩尤的日子。
天阳部更是与众不同,因为这里每隔十年,都会在七月二十八蚩尤祭这天,祭祀童男,或者童女。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会探究。洛川之地,很多氏族部落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太古之末,牧野之战。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传承和禁忌,很多禁忌,即使是自己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可笑的是,这些禁忌随着部落一直传承了下去,除非部落被灭族。
外人即使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然触犯,也意味着不死不休的战争。
又一个十年,这一次天阳部神庙议事的结果,选择的是族长陈忠虎的儿子——陈玉郎。
这个决定下达之后,部落里的大人们神色各异。有赞叹、有钦佩、有不屑、有淡然,有人大呼报应,也有人伤心欲绝……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你的亲儿子,是你的亲儿子啊!十年前,你把自己的亲外甥女送上祭坛,甚至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妹妹。十年后,你又要亲手送上你的儿子,你是不是还想把我也给射杀了?”
听到消息后的虎婶,在家里冲着陈忠虎大发雷霆。看着陈忠虎坐在堂前,一言不发,更是怒火中烧:“呵呵,陈忠虎你给老娘说话啊,你有胆子做决定,现在居然说话的胆子都没有了?老娘当初可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够了!”陈忠虎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虎婶凤眸一瞪,俏脸含煞:“你可真是了不起,只敢冲家里人耍威风,只敢把自己的子女晚辈送上祭坛,只敢……”
“我让你住口!十年前你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陈忠虎直接站了起来,怒视着虎婶。
虎婶却是双目垂泪,心若死灰的坐在了地上,想起的全是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
天阳部大人们发生的一切,都与孩子们无关。
他们依旧是无忧无虑,该骚扰赤炎雀的,去骚扰赤炎雀。该去后山抓知了的,去后山抓知了。该调皮捣蛋的,依旧是调皮捣蛋。
此时的慕辰风和陈玉郎,正撅着屁股,躲在草丛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大长老的院子里、
只见一个身穿红肚兜,头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逗弄着月兔。
起初月兔为了睡觉,想要一脚把小女孩蹬开,可惜此举反而是羊入虎口。小莫邪一把便抓住了它的腿,提了起来。
任凭兔子如何挣扎,小莫邪就是不松手,反而咯咯直笑。后来月兔实在是怕极了这个怪力小萝莉,无论小莫邪怎么折腾,不敢有丁点的反抗。
草丛里的两个家伙,对于小莫邪的天生神力,早已见怪不怪。
想当初,这两个坏胚为了抓月兔,不知道被它踹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鼻青脸肿。即使后来那只兔子已经变成了死兔子、烤兔子,但依旧让两人心有余悸。
这不,知道小胖墩的父亲,又给大长老送来一只。两个家伙便麻溜的跑到青龙峡,弄来紫玉萝卜。
下午大长老讲完今天的故事,两人并没有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去河滩。而是偷偷地回家,拿了云豹给的紫玉萝卜,然后便在草丛里蹲点。
只是小莫邪一直在跟月兔玩,让两人没有一点下手的机会。
“这死兔子,可真是欺软怕硬。”陈玉郎看着小莫邪,强喂月兔酱骨头,而月兔居然真的把那根巨大的酱骨头吃了下去,不禁骂道。
要知道,月兔可是天生的素食主义者。一旦吃饱了之后,除了紫玉萝卜之外,任何东西天材地宝放在它的面前,都会不屑一顾。
但此时此刻,一只明显吃饱了的月兔,一只天生素食主义的月兔。居然在他的面前,吃掉了一根酱骨头!
陈玉郎很想上前,抓只它的耳朵,把它提起来质问:“你的骨气呢?你的起床气呢?为什么面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它让你吃啥你就吃啥,你还有脸哭?”
是的,那只可爱萌萌哒的月兔,吃完一根酱骨头之后,居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小莫邪显然误会了它的意思:“好吃吧?我就知道你爱吃!”然后不知从哪,又抽出了一根酱骨头。
月兔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酱骨头,居然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晕过去的那一刻,月兔的脑海只有一句话:“你才爱吃酱骨头,你全家都爱吃!”
“哎呀,小兔兔,你怎么了?你起来呀。”看着眼前昏死过去的月兔,小莫邪有些不知所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喊着阿爷,一边跑了出去。
慕辰风无语的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莫邪这丫头,大病一场之后,可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可不是嘛,当初我们历经生死,才弄来紫玉萝卜。哪想到如今,月兔在这丫头手里,它自己就虾晕了过去。一个小莫邪的威力,抵得上十根紫玉萝卜”
看着小莫邪走远,小胖墩矫健的翻了进去,捡起地上昏死的月兔,对慕辰风说道:“东西到手,快走。”
随后两个家伙,一个抱着月兔,一个抱着紫玉萝卜,鬼鬼祟祟地的向着后山而去。
陈玉郎生火烧水,慕辰风杀兔剥皮,配合的那叫一个麻溜默契。
仅仅一会的功夫,月兔独有的肉香便弥漫开来,让两人不禁味蕾生津,食指大动。
两人吃的正欢,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小莫邪的声音:“兔兔那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吃兔兔呢?”
“糟糕,这是又被抓现行了!”两个家伙对视一眼,转身看向身后。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俩,红彤彤的小嘴撅着,挂上一个油瓶绰绰有余。
小丫头的身边,正站着一位葛衣麻布的老者,正是大长老。
老人看着他俩,也是一阵无语:“虎子才把它送过来,这不到三天,便落到了你们口中。你们两个小家伙,下手也真是够快的啊。”
慕辰风看着大长老,有些畏惧,拽下一根月兔的后腿,递了过去,怯怯的开口道:“阿爷,要不您尝尝?”
老人闻言一愣,随后说道:“好啊,老夫也尝尝,让你们两个吃货,如此迫不及待,究竟是个什么美味珍馐。”
陈玉郎暗中向慕辰风递了一个大拇指,随后毫不犹豫地拽下另一根兔腿,给小莫邪递了过去:“莫邪妹妹,你也尝尝,绝对比你的酱骨头好吃!”
很快,一老三小,四个人便把一只月兔消灭了,小莫邪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慕辰风看着满嘴油腻的小丫头,开口问道:“莫邪妹妹,月兔好吃么?”
小丫头一脸满足的望着他,嘤嘤地说了两个字:“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