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必要连师姐也瞒着。”送走了众人,寒夜楚坐回床边,作为寒夜黎的主治大夫,他留下来责无旁贷。
“有必要的!”寒夜黎摆了摆手,一扫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师姐护犊子,不是证据确凿,她能信?”
“师姐不是这般……不讲理之人……”寒夜楚这话说得毫无底气,放眼整个寒夜阁,谁都比寒夜晚讲道理,但是很快他就会知道,这只是在寒夜黎回来之前。
“那,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我身上的剑伤摆在那儿,你会信是寒夜风打伤的我吗?信吗?”寒夜黎美眸一扬,侧头看着自家三师兄。
“信。”预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回答,寒夜黎眨着眼睛,眉眼含笑,单问了一个,哦?
寒夜楚从容地理了理衣袖,“从小师兄就认定了他一定会继承大统,登上阁主高位,师父也曾与我说过,若是师兄能少些杂念,以他的资质承袭阁主之位,未尝不可。”
“可是他没有,所以传给了我。”
“正是。”
“那如果师父没有同你说这些,你会信我吗?”
“你坐上阁主之位那天,他喝得伶仃大醉,我给他施针解酒,他说了一晚上胡话。”
“那如果他那天没喝醉没说胡话,你会信我吗?”
“……”
这次寒夜楚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寒夜黎无趣地撇了撇嘴角,别过头,好吧,她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钻牛角尖了……
初夏夜色正好,时不时传来蝉鸣,寒夜黎微笑着替自己掖好被角,喃喃道,“楚师兄,今晚的戏,你可要陪我唱好啊……”
刚过丑时,一支五芒飞镖破窗而入,蜡烛应声而灭,寒夜楚眸子一冷,闪身追了出去,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天而降,手持镰弯短匕,朝着床上的人就是一通乱捅。
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守夜的门徒提着灯笼乱作一团,寒夜黎的寝殿再复灯火通明时,各位师兄师姐已经赶来围在她床前,个个面色悲伤眼里含泪,特别是二师姐寒夜晚,双眼通红,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她拽着寒夜楚的衣领,“让你好好守着她,你去哪儿了?!现在说回天乏术,你告诉我回天乏术是什么意思?!”寒夜楚垂着眸子,脸上交织着内疚和悲伤,寒夜晚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又看着身后低着头的婢女侍卫,“还有你们,都去干嘛了?!”寒夜晚吼出的这一句责问,吓得她身后的众人小腿发软,纷纷颤抖着跪了下去。
“师姐……”寒夜黎浑身是血,胸口上横七竖八交错着刀伤,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想朝寒夜晚伸手,她这一声师姐,叫得人心碎,寒夜晚扑跪在她窗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师姐在这儿,不要害怕……”,寒夜晚摸着小师妹憔悴的脸,眼泪止不住簌簌落下。
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气场十足的寒夜晚,这辈子哭过的次数不过一个巴掌,光是寒夜黎身上,就给了两次。
“师姐……不怪他们……阁主令在……大师兄手上……找到他……”寒夜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听得众人心都提了起来,她咽了咽唾沫,眼圈发红,“我快不行了……”
“别说话,你会好的,已经派人去找师兄了,阿雪那边也去了信,你要等到他们回来,好不好?”寒夜晚挤着难看的微笑,寒夜秦大手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往上看,他后悔啊,他怎么就不跟三师兄一块儿留下来守着小师妹呢……
“我走后,阁主……之位,传……传……传给……”寒夜黎伸出食指,还没等她指出去,一口气耗尽,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口,她头一偏,手重重垂下,圆睁的眼睛里溢出眼泪,死不瞑目,何其悲壮!
哭声喊声乱成一片,寒夜楚冲过去把了寒夜黎的心脉,他表情凝重,众人都等着奇迹出现,可是最后,仅是等来了他颤抖着手抚下寒夜黎的眼睛。
“师妹她,走了?不是真的对不对,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阿楚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寒夜晚颤抖着,一张脸跟寒夜黎一样毫无血色,寒夜楚朝着她身后的寒夜秦使了个眼色,寒夜秦会意,一记刀手落下,寒夜晚倒在了他怀里。
“师兄,我……我刚刚,没听清师妹说,把阁主之位传给谁?”寒夜蝶看了看寒夜秦怀里的寒夜晚,抬头看向寒夜楚。
“这重要吗?还重要吗?”寒夜秦几乎是吼出来的,“师妹走了,都是我们的错,在这里的哪个还有资格继承他的衣钵?”寒夜秦是地道的武夫,隐忍许久,六师妹这句话实在惹恼了他。
“怎么不重要,这是师妹的遗言,你想让她走得不明不白吗?”寒夜蝶杏眼圆睁,寒夜秦实在不想与她再争论,他抱起寒夜晚,自顾自地走了。
“师兄!你看他!这是师妹的临终嘱托,怎能不放在心上,他分明是不把师妹这个前阁主放在眼睛里!”寒夜蝶气的跺脚,声泪俱下。
好一个前阁主。
寒夜楚抬手压了压,“小师妹刚走,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者,小师妹说阁主令在大师兄那儿,继位之事,兹事体大,还得等师兄回来再做定夺。”寒夜楚凄凉一笑,继而道,“师妹要是实在好奇小师妹将大统传给了谁,可以去问二师姐,小师妹先前与师姐提起过。”
“真的吗?”寒夜蝶心头一喜,对于寒夜晚这个师姐她向来是敬畏的,所以才会等她晕过去了再问,早知道,就先问了。“多谢师兄答疑,如此,师妹也走得安心了,上天无眼,师妹明明刚刚才满十三岁……”寒夜蝶不无遗憾地看了寒夜黎一眼,嘤嘤哭了几声,寒嘘几句之后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