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说是游荡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实际上,少年也知道这是一件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
不然他也会一二再而三的做出退步,从自信满满地认为游荡者也许已经拥有了挑战整个拳石镇里边的强敌的实力。
渐渐地被说服到,认为游荡者或许真的不是“英雄”,只是个疯狂的“老鼠屠夫”,疯狂地啮噬着目及可见之处的“无辜”平民。
最后到,也基本认为,游荡者将会成为连逃出这座小镇,都跑不掉的失败者。
诺卡·布鲁诺·维奇摆开手,笃定地继续说道:“放弃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吧,少年,他的旅程到此结束了。”
被诺卡几句话戳破了幻想的少年,垂下了头,依旧不愿松口,丧气地呢喃道:“不……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游荡者只是拳石镇之灾,如果,不想被这次灾难波及,最好的做法,就是快些逃离这座小镇。”
罗格看着少年变得极其失魂落魄的眼神,砸吧了一下嘴,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
“至于,他是不是老鼠,少年,你难道不会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见证吗?听这个陌生人大叔的话,可没什么好处。”
难得遇到一个会替自己说好话的人,这样的人的旁边又一个将他罗格比作是过街老鼠的职业者,两相比较之下,要说罗格没有动一些恻隐之心,那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和罗格在焚石城冒险公会那一会,当面接到的任务委托,完全不同。
奥克塔维亚是为了她自己对那个小姑娘的关照之情,才做出的委托,可以勉强算是利用了一点罗格对小姑娘隐隐约约表现出来的恻隐之心。
这一回,罗格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想供帮助的意思了。
但,这也要看,这个帮助的对象,到底有没有为之搭把手的价值。
少年抬起丧气的头,望了望罗格,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我……会继续关注着他的行动的……”
你这说话的样子,可不像是对我有信心的模样啊。
罗格暗自思忖道。
倒是,跟前些时候,我从蜥蜴人手里救出来的那个中年男子有点相像。
“可是……要逃的话,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少年苦笑着,接着说道。
“没有金币雇佣职业者队伍做护卫的话,横渡野外去别的城市,要么只能靠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要么就得交付较少的金钱跟着商队和旅行车队一起行动。”
“去往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陌生地界的话,哪怕不去考虑路上可能遭受的危机,在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无依无靠的下场不见得会比在这座小镇上生活要好上多少吧。”
“更何况,虽然少,但至少这里还有关心着我的人……”
他如同大部分的信徒那样,既没有出众的智慧,也没有直面强敌的勇气,只能将精神寄托予神明,以祈求祂们的保佑。
他的心灵也还不够强大,主观的意见也完全不够强硬,随便被人反驳了几句话,便觉得对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弱小,所以懦弱吗?
如果遭受痛苦,变得强大,便不会再是这样的人?
也许是如此,但,罗格再见到少年对他的信心,被诺卡打击得一点都不剩的时候,就并不准备收个学徒什么的了。
对于这样一个不想着如何去做出改变,也不愿意走出自己已经学会的领域,去挑战全新事物的人,即使给了他成为强者的机会,也顶多只是培养出一个普通的职业者罢了。
平庸之辈,根本跟不上他实力进步的脚步,也为他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反而会成为弱点也说不一定。
难道他要因为自己一时的怜悯之心,而为了一个只是在少年时期出淤泥而不染的家伙,就搞出来这样一个废物“学徒”存在,吸自己的“血”吗?
少年不知道,他在苦笑着阐述自己这些平民,没法轻易离开故土的缘由的时候,他所希冀成为,并衷心崇拜着的,可能给予自己以毁灭,抑或者是给予自己救赎的对象,已经认识到了他最可能的成长极限,是止步于普通职业者。
做为一个只敢远远地观望着“英雄”的人,少年的存在,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只有没被这座小镇完全同化完成。
但,罗格知道,这或许也只是因为,少年的他害怕失败,更害怕去尝试改变的缘故。
然而,人终究是不可能一辈子踟蹰不前的,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处在少年时期。
人都是会变的,也许会变得更好,但,更有可能的是,会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这个世界始终是残酷的,是属于邪恶的,试图成为不一样的存在,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人,该是何等的傲慢?
为了维持这种傲慢,得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罗格很清楚,并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受到上天的眷顾,像他一样,得到神秘环印的帮助的。
更多人,在撞见先辈们为了平衡利益,而搭建起的秩序的时候,只会碰上一鼻子灰,然后,和这些秩序融为一体。
虽然,少年没有延续他自己的幸运,在不经意之间,就因为,自己不愿接受改变现状的怯懦,从而没能握住罗格在暗地里准备培养他成为职业者的机会,但是,罗格也没想着,就这么放任着他留在这个必将毁灭的地方。
罗格尝试着说服少年鼓起勇气离开拳石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这样一本书。”
“那本书上是这样描述善恶观念的——”
“小善救一人,那人便以为这就是善良的全部,但是他不知道,为了救他一人,这将会牺牲掉多少人的性命,实乃大恶;
大恶一开始会杀死许多人,幸存者以为这就是邪恶的全部,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将带来整个社会的进步,造福后世无数的生命,实乃大善。”
“这是为了邪恶做辩护的诡辩,但其中的内容,听上去,其实也不无道理。”
“人终归是倾向于做那被拯救的一人的。”
“希望有这样一位英雄,为了自己,只为了自己,可以不惜一切,牺牲所有人。”
“如果让人成为那些被杀死的大多数人,谁也不会答应,更不会同意将这样的“大善”,交由一个如此邪恶的人来执行。”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悲天悯人的圣人,要是真的可以做到这些,那还能称之为圣吗?”
“大多数人只会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为了自己的短期利益而活,他们的善恶观念,是仅仅局限于自己,以及与自己相关的人的。”
“一旦,危机距离得他们远了,或者他们已经习惯了危机常伴左右的生活,那么外人再怎么警醒他们这里很危险,那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这也很正常,毕竟失去了对危机情况的感应,那么改变就将无从说起。”
“因此,要求他们这些人跳出那狭隘的视线,是不现实的,这会触及到他们现有的,可以把握住的利益。”
“如果你还想做大多数沉默着的人的话,那就接着留在这座小镇上吧,为了你那点可怜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