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众人的脸,忽然感觉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很慢。
警笛声音被无限拉长,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感觉自己的双手想要举起却怎么也抬不起来。面前络腮胡的男人正要伸手抓住她,那双手伸过来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窗外长夜漫漫,月光依旧忽明忽暗,仿佛只是静默的夜,没有任何的起伏。
屋内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慢放键,她能看到每张脸上或吃惊或愤怒亦或冷淡的表情。
李若若的耳朵自动屏蔽了一切外来声音,在她一点声音也听不见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抬起来都艰难的手,这下子可以自由的活动了起来。
赵启站在她身前,表情愤怒而夸张,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李若若听不见,她只能看见对方抽搐的嘴角慢慢的大张大合。
这是个好时机。
她用力抬腿,缓慢的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便能感觉迈开的腿可以自由活动了,于是赶紧奔向三十万。过去把刚才从袋子里拿出的一地钱一个个装回去。
蹲在地上装钱的时候,她微微抬头,看见方才看着黑包的那小弟正瞪着眼珠子看着她,想伸手制止她但那手一直没伸出来。
李若若顺顺利利的装满了黑包。她合上拉链,刚要抬头,便见那看包小弟的手正在缓缓逼近,离她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她一转身避开却发现又撞上了身后的一个小弟。
糟糕,人太多了,赵启带了十多个小弟。她和钟黎拼尽全力二打十怎么也冲不出去。
她正琢磨着,忽而恢复了一些听力,屋内人声鼎沸,许多张嘴在说话,外面的警笛声阵阵,似乎比刚开始的时候速度快了些。
她做了个决定,冲向窗边迅速把黑包扔了出去。
转过身的一瞬间,所有嘈杂的声音一涌而上。她已经站在了钟黎旁边,和他一起面对着赵启及其小弟们。
在赵启的眼中,听见警笛声响的那一刻,他只看见明明站在他旁边的校服少女突然短暂的消失了一会然后就瞬移到了窗边,他伸手抓了个空。
这帮小孩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偷摸叫了警局的人来,被抓到可就麻烦死,毕竟那警局的老许可在一直盯着他们呢。对面坐着的钟黎,他碍于和钟坤山的交情不好动,他打算在警局那些人上来前把这小姑娘口封住。
结果刚才也不知怎么了,人人没捞到。
“老大!老大!钱没了?!”
忽然后方小弟喊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惊讶至极,最后一个字尾音差点飞上天。
赵启被这声音震的掏了掏耳朵,心中怒极,钱钱也没看住。
他们此刻自然不能下去窗户外拿回钱。警局那帮人可能已经上了楼,往下走就是死路一条。
他呸了一口在地面上,肩膀碰了碰离他最近的坤哥,说:
“你看着点,让兄弟们把东西都藏起来。”
坤哥向后面一众人招了一下手,小弟们噼里啪啦的卸下了一些管制刀具,他指挥着藏在了屋子的床底下衣柜里。
赵启转了转手腕,从裤兜中拿出一个大哥大,手指拨完号放在耳边,等待接听的时候紧紧盯着钟黎和李若若两个人。
钟黎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李若若,问:
“你还好吧?”
李若若没想到钟黎会突然说话,怔了一下,开玩笑的回道
“挺好的,你呢?没被他们严刑拷打吧。”
钟黎朝她伸了伸胳膊,用行动示意了一下并没有。
李若若看着旁边懒散坐着的少年,一只手伸展完便搭在了靠背上,另一只手垂下,指节分明修长好看,校服更是平整干净,倒真像是来度假的。
反观自己,由于刚刚钻了床底,校服边边角角都沾了灰,配上匆忙挽起的裤腿和袖子,有些狼狈。
“有什么得意的,还不是因为救你。”李若若嘟嘟囔囔说道。
“确定不是为了我手里的三十万?”钟黎侧头看着疯狂拍灰的少女,笑了一下。
“什么三十万?哪有三十万!”李若若瞪了他一眼,继续拍灰,佯装不知道。
赵启放下电话看着对面两位被绑的竟然闲聊了起来,不满的重重清了一下嗓子。这让李若若想起了教导处主任训人,仗着外边有警局撑腰,这些人动不了她,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还笑?”
坤哥听见这声音感觉极为不尊重他们老大,有些生气的往前走了两步,浑身肌肉紧绷,正在他想要更前一步的时候,身体前方出现了一只手。
钟黎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看向赵启,说:“玄武堂的人都这样?”
赵启挥了一下手,坤哥这才往后退了半步,但依旧随时保持肌肉紧绷的状态。
“你叫什么名字?”赵启眼神看向李若若。
李若若抱着臂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猜?”她说。
这时外面脚步声将近,警局的人马终于推开了这扇门。缓解了这略微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和钟黎被警官保护着出了别墅门,李若若没忘自己的三十万,跑到花园草丛处拿走了黑包,又跟着几个警官上了车。
报了自己家的位置,钟黎家比她家远,半个小时左右她便到地方下了车。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二点了。
李若若一进门便看见客厅里灯明晃晃的亮着,柳秀荣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了,眉头紧皱,大概是在家等她一直没等着。
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一世的母亲。
为什么说是这一世,虽然前一世的有些记忆有些遥远了记不太清,但是她记得每次回家过节的时候,家里面都是其乐融融的好景象,房间不大,但是很温馨,不像这一世的他们,也许是被生活所迫,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那种充满着和谐温暖的氛围几乎没有了,母亲总是任劳任怨的做着许多事情,而父亲只是知道指手画脚不能体谅人。
就像现在,父亲在屋内已经鼾声如雷,而母亲依然坐在沙发上紧皱眉头。
李若若拍了拍柳秀荣的肩,扶着迷迷糊糊的她去屋里睡。
自己简简单单洗了漱之后便回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想到了警笛声刚想起的那一刻,全世界都放慢了速度,只有她可以前进,心中有许多的疑惑却解释不通。
就像她解释不通为什么自己会重生回二十年前一样。
她想着想着便沉沉的睡去了。
梦中似乎是有什么人在交谈,在一片巨大的,覆盖整个墙面的窗前,窗户外是她从未见过的某处风景,但却让她感觉格外的熟悉。
正在她想仔细的看清楚外面的风景时,视线突然被强制性的放在了别处,她看见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握着门把手,指节修长,轻轻一推,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的银色的光亮,有些刺眼,但渐渐的视线缓缓变暗,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听见高跟鞋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李若若听着熟悉的闹铃,一下子坐直身子醒了过来。
她可不想再迟到了,她要脸。
飞快的穿好校服,洗了漱,在母亲柳秀荣的担忧的眼神和欲言又止下吃完了早饭。
“妈,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李若若一手背起书包,看着柳秀荣笑问道。
“若若啊,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啊。”
柳秀荣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儿了,之前李若若一直在她的爷爷奶奶那养着,她和李家国在R市一个小工厂打工,一开始李若若小,黏人,他们每个月都回家去看她,持续了几年,后来他们除了节假日很少回去,再后来工厂这边节假日有时需要紧急赶工,并且可以领双份的工资,他们索性普通的节假日都不回了,春节才回,一年和也见不到几面,隔得时间太久了,她印象中的李若若只是那个会抱着她腿撒娇不让她走的小丫头,现在成为了个头马上要赶上她的大姑娘,她觉得有些陌生,现在把李若若接回来才不到两天,更不知如何跟女儿沟通。
为了准备把女儿接回来一起生活,她特意向同样有十多岁大孩子的同事张姐讨教经验,张姐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好是叛逆期,特别烦家长唠唠叨叨。
柳秀荣便一直憋着许多话,怕女儿听烦了。直到女儿问,她才说出来。
“昨天晚上有个晚自习,后来有几道题没做完多留了一会。”李若若编了个理由,她怕柳秀荣为她担心,又说:“不信你可以问我同桌钟黎,他和我一起上的晚自习。”
“哦,那以后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这夜路女孩子走还是不安全的,最好和顺道的同学们一起啊。”
“好。”李若若走到门口蹬了双鞋子,开门前向柳秀荣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夏日的街头总有几分酷暑特有的倦气,街上的人个个像失了魂拖着没睡醒的步伐向前走。太阳并没有因为是清晨而收敛住半分的余热,李若若游魂似的走在槐树阴下,都能感受到阳光从枝桠缝隙中倾吐出的灼热。
走到了学校大门又走到了三年某班的教室,李若若从正对着楼梯敞开的后门走进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倒头就睡。
她新班级的人虽然成绩不好,大部分人对学习也不上心,但是早上却都来的很早,几乎没有迟到的人,原因无非是“文化大统一”——就是作业鉴赏。所以上次迟到她可谓是独树一帜,现在想起来颇为丢脸了。
离上早课还有五分钟,教室里的人员依旧在流窜,吵吵闹闹人声鼎沸。
李若若努力的屏蔽掉这些声音,忽的被人拍了一下后背。
她迷蒙的抬起头,只见前桌高淼淼凑过来低声问:“若若,你作业写了吗?”
李若若听到“作业”二字突然一惊,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