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今日前来有何事?”
眼见无法从陈珪口中的得知其到来的目的,杨赐直接开口问道。
现在的他刚被陛下罢免了职务,赋闲在家,他陈珪就上门前来,定是有什么事!
“珪此次前来,是想借杨公家中藏书一观!”
“因由?”
杨赐眉头一动,但并未立刻拒绝,蹙眉道。
藏书是他们各家士族存世的根基所在,一般都是不随意给予外人观看的,除非某人天资聪颖,敏而好学,再加上其又是寒门学子的身份,跟士族少有瓜葛,为了拉拢其人,才特地准许此人一观。
现在陈珪开口就是让其子借阅,换做寻常人,早就请他出去,关门谢客了。
杨赐能按捺住心中不满,没请陈珪父子二人离去,已经是颇给陈珪以及其死去的叔父陈球的几分颜面了。
“珪这幼子,自幼聪敏好学,如今年不足十五,便已经踏入了神游境,所以珪此次前来,还望杨公看在以往叔父的颜面上,准许吾儿借阅杨公家中之藏书!”
“神游境?”
有些异样的眼光看向了一旁候着的陈霖,未曾束发,可见此人还不到十五岁,如此年轻便已经踏入了士族修行的门槛,的确也算得上天资聪颖了。
陈珪低头一撇,侧后方呆站着的陈霖立马心灵神会,沉浸在印堂穴所在的“神”展露了出来,让面前的老者感受到其游离在外的神意。
“不错!虽然汝之神尚且虚浮,但能在如此年纪突破至神游境,比起老夫当年都要早上许多,当得上一声天纵之才,世间能与汝相提者,不多矣!”
一声称赞从杨赐口中说出,只是脸上却并无任何波动,他陈霖天资再好也是他陈家之人,自己为何要助他?
人死如灯灭,单凭死去的陈球,并不足以让自己敞开了大门,任其出入!
利益,才是他们之间交换的方式。
就凭现在他们陈家在士族之中已经一落千丈的名声,他杨赐一旦应下了此事,只会给人抓住痛脚,猛烈击打,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他们这些文人,修行之法讲究的是体内的心神,虽然不像武人那些肉身千锤百炼,激发体内的潜能,增强自身的力气,能以一敌众,武力值颇高,但是他们文人修为越高,心思愈发聪颖,条理分明,能举一反三者,比比皆是,处理政务更是手到渠来,有条不絮。
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杀伤力,只要到了神魂境,聚念成魂的存在,一个念头便能让人头晕目眩,五窍出血。
就是这个境界有点难以达到罢了,像陈珪这么多年还是停留在神念境,没有任何寸进。
杨赐,袁隗这些人也亦是如此,临门一脚,却奈何无门。
“杨公,叔父生前,你我俩家交情尚可,如今为了珪这幼子之前途,这才求到了杨公府上,还望杨公应允!
只要杨公肯答应下来,吾陈珪能主的,吾都一律应承下来!”
不见兔子不撒鹰,杨赐这老狐狸没有得知自己目的后第一时间让自己离去,就说明事情仍有商量的余地,或者说这老狐狸看上了自己陈家的某些东西,不然已经沦落到如此田地的自己,可还有什么值得他杨家这种世代簪缨之家看的上的。
其祖父杨震,父亲杨秉,还有其杨赐都曾先后任朝廷太尉一职,现在虽然因触怒陛下,被罢免在家,但其仍然是简在帝心,无人敢小看于他杨赐。
话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但陈珪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先送礼给张让,后又出了官职钱的他已经是属于破落户的存在,这点杨赐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家族能让杨赐看的上眼的,不会是那一物吧!
脑海中思绪翻转,想到此处陈珪顿时眼中惊骇之色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疑惑,为何杨赐会知道自己手中有那一物!
“汉瑜,我杨家世代贵为太尉,深受历代陛下厚爱,在这朝中也可称的上太尉世家,汝也该明白老夫所言何意!”
谈及到正事,本一副慈眉善目般的杨赐转眼间便变得威势正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朝着陈霖扑面而来,宛如刚睁开了睡目的雄狮一般。
这俩人相互间的言语机锋,陈霖在一旁也看的明白。
面前这老头是看上自己陈家的什么宝物了,所以才有商谈的余地,只不过看自己父亲这幅样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松口啊!
有心想说话,但又不敢!
入乡随俗的他早已经深刻明白:“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这句话的含义,此时此刻,无论是以身份地位还是以年龄大小而言,他都没有说话的余地。
乱插话,后果是很严重的,特别还是在前太尉杨赐面前。
“杨公这条件有些苛刻了!恕晚辈说句不好听的话,杨公府中展露在外的藏书恐怕还没有吾手中之物的三成价值!”
像他们这些士族,藏书都是分为内外俩库,外库藏书众多,但多是一些后人临摹下来,或者流传甚广的书籍,准许外人借阅的也是这其中之书籍。
但内库则不同,每个士族内库的书籍都是寥寥无几的,即便他杨家也应是如此,但其中之书,多是一些先贤之人亲手撰写而成的,都是一孤本,多半是用于自身家族传承,没有被人临摹过,不存在第二本。
就像自己在小沛从米家拿来的那一篇《史记》的残篇,若是不只是一残篇,而是完整的《史记》的话,早就让各州的世家争破头颅,抢着要了。
而不是落在一小小的县望世家的手上。
“当然!”
陈珪言语上不复之前的恭敬,反而有些不满都让杨赐看在眼中,本一直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姿配上其一头华发,其自身的气度令陈霖有些目眩神迷,心中感叹道:“这才是真大佬啊!”
“汝要是肯把此物赠与吾杨家,看在你我俩家以往交情的份上,吾愿收其为徒,并且吾府中内库之藏书,老夫也一并做主,准允汝之幼子进府一观,只是不得带出吾杨府!
如何?”
杨赐当然知道单凭外库中的书籍并不足以让陈珪答应了下来,但既然陈珪能带他这幼子求到自己身上,想必对其也是十分看重,并不输于他那长子,所以杨赐便打算收他为徒,并让府中内外库的书籍都尽然对其敞开,以示他对陈霖的看重。
“杨公此言当真?”
“难道汝还信不过老夫不成?”
陈珪的反问让杨赐顿时有点不满,虽然双方之间的交谈都是以利益为重,但这些都是立场不同,他杨赐的为人,他陈珪心中还能不清楚?
“珪岂会信不过杨公,只是不想杨公如此厚爱,肯收吾儿为徒并让其一观杨公府中内库,这真是吾儿莫大的荣幸!”
内库的存世孤本都是各族赖以生存的根基,是自身家族的传承之物,杨赐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让陈霖进去观看,这对于陈珪而言都是莫大的殊荣!
虽然不知杨赐为何如此,但这对于陈家以及陈霖而言都是好事啊!
这代表只要陈霖在世一日,杨,陈二家的关系便紧密无比,相互扶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