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林还在痴呆呆地回忆着过去,忽听得守田娘大喝一声,他才清醒过来。苗氏道:“老头子你发什么呆,孩子他大舅与你说话!”
苗根有见状道:“姐姐姐夫,当年老道长给守田算卦的细节,我记不清了。但老道长所说的‘鱼跃龙门也成龙’这句话,我却一直记在心里。守田这孩子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想找个高明的中医拜师,做为师傅,我支持他的想法。”
“咱老辈的山西人重商,年轻人跟着长辈们,不是到塞北口外去经商,便是到蒙古草原上做买卖,或者是下江南去长途贩货。守田反其道而行之,要去江南学医,证明他志向远大。”
听了苗根有的劝解,苗氏说道:“他舅对守田有再造之恩,不仅守田的命是他舅救下的,而且名字也是他舅给起的。既然守田这样有决心,他想去江南拜师学医,我们老两口不会反对。”
苗根有见姐姐姐夫,终于同意了守田的请求,便把他叫进屋来。并嘱咐他道:“守田想去江南拜师学医,师傅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自宋朝当年迁都杭州后,中原的许多能工巧将,也跟随朝廷去了南方,这中医也不例外。现在的天下,总的来说还算太平。江南的好多地方,都有山西马帮在做生意。守田出门后,万一遇到难处,找一找山西老乡还不至于挨饿。既然你爹娘已同意你去学医,去江南找个马帮的熟人来带路,这件事情交给我好了。”
大年初二,舅舅苗根有来家里拜年,顺便带来了好消息。他告诉陈春林老两口,守田去江南的马帮带路人,苗根有已经联系妥当。
原来苗根有所住的井坪村,不到十里路有个小王庄。而庄里有个跑江南的马帮小伙子,他的名字叫王富成。别看小伙子今年才二十出头,但是在太谷城‘三合义会馆’里跑马帮,已经有五六年的历史了。由于他在马帮里工作出色,因此被掌柜们破格提拨。现在,王富成不仅是会馆掌柜们的得力助手,而且是会馆马帮里的小头目。
苗根有对守田爹娘道:“王富成是一个可靠之人,小伙子不仅能吃苦,而且有志气。他曾立下志向,不立业不成家。虽然他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仍然是不过问。由于王富成发过誓言,所以有人给他提亲,他总是一笑而过。”
苗根有对守田道:“师父与王富成的爹娘很熟悉。为了徒弟的事情,春节前师父特意去了他家,谁知正好碰到了回家过年的王富成,师父便与他介绍了你的情况。而王富成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听说他的小老乡陈守田,要去江南拜师学医,他非常乐意带着你一起同行。王富成还对师父说,他这几年在江南跑马帮,结识了几个金陵城的朋友。如在当地找朋友当个保人,找个技术高超的老中医拜师,是没有问题的。王富成还说,今年过年期间,自己要到会馆里去值班。过了正月初八,守田兄弟可以到‘三合义会馆’里去找他。
苗氏听了这话道:“我想起来了,这王富成是不是胆子特别大,小时候上山去玩,还抓回狼崽子的那个孩子?”苗根有听了点点头。
苗氏拍手道:“我听邻居二嫂子说过这事。说起来,王富成与咱们邻居二嫂家还是亲戚。”
陈春林也说道:“想不到小时候的捣蛋鬼,现在出息了。”
到了正月初八,守田守望兄弟俩在太谷城的杂货小店开张了。货物除了原先的砂壶、砂锅,普通人家用的锅碗瓢盆,还增加了一些农具,以及家庭用具,如铁锨、铁镐、镰刀、菜刀,粉刷家用的白泥粉土,以及粗细纸张,鞭炮之类的杂货。
兄弟俩的杂货店开张这天,舅舅苗根有也从乡下赶到太谷城来参加开业。他看兄弟俩盘下的这个店铺,虽然门脸不大,但却是里外两间屋子,而店铺前还有一片空地。苗根有称赞道,这个临街店铺视野开阔,门前既可摆摊卖货,屋里又能住人休息,这两间门脸买的可是超值。
他还对守田爹娘道:“等孩子们发达了,你们老两口就该来太谷城享福了。”
然而令守田和守望没想到的是,杂货店开张之时,东街上‘兴客隆’的钱掌柜也来祝贺,他还送来了庆贺的条幅。钱掌柜对守田爹娘称赞道:“你们的两个儿子,做生意能吃苦,且头脑聪慧。依我看,他们俩今后必定前途远大。”
看到杂货店开张了,守田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暗自思量,自己想出门去学医,而留在家里的大哥,他不仅要在城里开店,而且还要照顾乡下的爹娘。自己学医走后,家中的一切大小琐事,今后全靠大哥来打理。过去,自己经常为家里的生计而担心。现在好了,有了这个杂货小店,家里的生活有了着落,自己出门学医也能安心。想到这些,守田从心眼里感激大哥。
然而大哥守望心里想的却完全不同,他心里明白,兄弟俩的杂货店虽然开张了,但二弟却不愿意开店,他铁了心要去江南学医。所以小店开张后的第二天,守望便带着守田,去了城南的‘三合义会馆’,准备拜会自己的老乡王富成。
守望多年来在太谷城里摆地摊,对城里‘三合义会馆’的来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说来‘三合义会馆’的名气并不大,仅仅是这几年才兴盛起来。他们会馆的三个掌柜,分别叫张轶伦,李大海,赵长山。而会馆的三个掌柜们,据说年轻时曾在一块学过厨师。后来因师父中途亡佚,导致他们三个学艺未成。
三个人没办法,就合在一起,给别人跑起了马帮。等挣下了一些本钱后,三个人便把资金合在了一起,成立了自己的马帮。由于三个人齐心协力,生意越做越大,再后来就成立了会馆。
给会馆起名字的时候,三个掌柜都认为,他们兄弟三个,多年来生死与共,齐心协力才挣下了这份产业。由于三个人的情谊赛过亲兄弟,所以起名就叫作‘三合义会馆’。而王富成就是‘三合义会馆’成立后,才来到了会馆的马帮。
却说守望带着守田,正月初九的这天中午,在‘三合义’会馆附近的一个酒馆里,兄弟俩正在请王富成吃饭。此时酒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桌上摆着一碟驴油灌肠,一碟酱牛肉、一碟花生米和几样菜蔬。而三个人面前大碗里,早已斟满了白酒。
兄弟俩与王富成是头一次见面,双方都有一些拘谨。但守田从小就听过王富成的传奇故事,所以对他有一种崇拜的心理。此时见富成大哥如此年轻,而他已经是马帮里的一个小头目,这让守田对他钦佩不已。
看大哥与王富成正在客气的叙谈,守田便在一旁细细的打量着他。只见王富成中上等个头,一身袄裤打扮,待人非常热情和气。加之他浓眉大眼身体健壮,说话中流露出豪爽之气,此时,守田心里已对王富成有了几分好感。
这时,大哥守望端起酒碗道:“我二弟想去江南学医,苦于无人指引。他能遇到富成大哥相助,陈守望我不胜感激。由于二弟是头一次出远门,所以希望大哥一路上多多关照。另外到江南后,还需大哥费心,为二弟鼎力推荐一位高师。”
接着,守望还客气道:“今日与富成大哥相聚,一点薄酒不成敬意。大哥也可能知道,二弟对医术的悟性很高。待他拜师学成以后,对大哥定有厚报。为表心意,这碗酒我先干为敬。”
王富成听了道:“二位兄弟太客气了。我们虽未曾谋面,但兄弟俩的事情,我早已听二大爷和苗大夫讲过。你兄弟俩可不简单,大哥守望不仅做买卖精明,而且干什么事情都能吃苦,这一点,大哥我非常佩服。而我的守田兄弟,则志存高远,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作为老乡,作为大哥,去江南的路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守田兄弟。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说,守田兄弟和我去江南的这件事情,今日突然有了变化。”
守望闻声色变,放下了酒碗,而守田则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