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刚发亮,王洪山的驼队就要出发了。此时,整个小村庄还在沉睡,太阳还没有露出笑脸。从小村空旷的街路上看去,路上偶尔有人出来走动。朦胧的天空中,只有民居的烟囱里,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
就在这时,村北边的高坡上,王洪山的驼队出现了。远远看去,驼队的二十多峰骆驼缓缓而行,而每峰骆驼的驼背两侧,都驮着大大的货箱。在驼工们的牵引下,骆驼迈着沉重的步伐,以一字型的队列前行。在寂静的清晨中,驼队路过了晋商会馆的门口,穿过了狭窄的街道,向着村外走去。
驼队在行进中,虽然厚重的驼掌并没有发出声响,但驼队叮咚的驼铃声,还是打破了村里的宁静。当驼队走出村口时,驼铃声惊飞了路边一群啄食牛粪的麻雀,让它们发出了喳喳的叫声。
跟在王洪山驼队后边的,是杨金锁的驼队。他的驼队今日要到黄河以南去收购皮货,趁着黄河还没有解冻,他的驼队要踏着冰面过河去。但过一段时间,当他的驼队返回包头时,黄河上的冰面已经消融。而驼队的人和货物,就需要在黄河边的南海渡口坐船了。
守田和王富成看到,两支驼队出了村子后,王洪山的驼队将向西进发,而杨金锁的驼队则向南而去。两个老兄弟互道保重后,双方员工们也挥手告别。
看着杨金锁的驼队渐行渐远,守田见自己所在的驼队,也改变了前进的方向。而在一旁的王洪山这时告诉他们,从现在起,一直到天黑露营前,驼队将沿着大青山的山麓一路向西。
王洪山还说道,今日把两个侄儿留在自己的身边,是自己的主意。一来,是自己可以在路途上,随时给侄儿们做一点讲解,方便富成侄儿多了解一些情况。二来,是因为两个侄儿刚到驼队,不适应驼队的生活,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才这样做。
对于守田和王富成来说,由于他们俩是第一次与驼队同行,所以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鲜。虽然他们俩在来包头的路上,也听人讲过草原,但现在看来,听说与实际的感受大相庭径。
此时,他们俩面对着无边的蓝天草地,薄雾缭绕的大青山,头顶盘旋的苍鹰,以及路边枯草中闪现的野兔,这一切都让他俩感到兴奋。面对着草地上的景色,守田还不时问询一下身边的洪山叔叔。
王洪山见他们俩对什么都好奇,便与他们俩闲聊起来。叔叔告诉他们,别看我们的驼队现在是从包头出发,但是,在进入漠北的戈壁沙漠以前,我们的驼队会与归化城的马帮,走在同一条驼路上。
守田问这是为什么?
叔叔解释道:“虽然蒙元与大明通贡互市多年,但山西商人做买卖,大多在边关上进行。真正去往漠北的马帮并不太多。在阴山北麓的草原上,许多地方驼队都可以行走。但由于路途上人烟稀少,穿越戈壁沙漠时,好多地方没有水源,加之行走的驼队也不多,所以归化城和包头的驼队,去漠北时都会行走在固定的驼道上。”
“假如驼队去往漠北地区,驼工们在路途上来回往返,如果遇到缺水断粮,驼工们生病,草原上着火,或者遇到土匪抢劫等等,那就是一场灾难。由于考虑到这些问题,所以驼队的人们约定俗成,都会行走在同一条驼道上。这样即使驼队遇到了困难和危险,也能得到后边驼队的帮助和照顾。”
说到这儿,王洪山指着北边的大山道:“从归化城到包头的这一段阴山山脉,当地人称之为大青山。比方说我们这次向西进发,驼队将沿着大青山的山麓,穿过阴山山脉,最终进入希拉穆仁草原上的驼道。”
守田和王富成与叔叔闲聊,一路上不知不觉,驼队已行走了五六十里。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叔叔便决定驼队在山脚下露营。当晚间休息的时候,叔叔告诉两个侄儿,明天一早,驼队将经过大青山的石门障,那儿不仅山势险要,而且山沟里的景色非常秀丽。由于石门障是我们路途上的一个风景点,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俩,明日要留意一下那儿的独特景色。
第二天早晨,天刚麻麻亮,王洪山就把驼队的员工们叫醒。在他的指挥下,驼队早早地进入了石门障的沟豁中。由于王洪山昨日提醒过守田,所以驼队一进入石门障的沟口,他就细心地观看起来。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淡淡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沟豁。在这个季节里,沟豁里的小河还没有完全融化,冰层下的流水发出了哗哗的声响。然而小河中间已消融的水面,这时却不停冒出水汽,让沟豁里显得雾气茫茫。
在行走的过程中,守田不时望望沟豁的两边。只见两侧的山坡上,树木层层枯草密密,向阳的坡地上已有发芽的绿草。忽听得沟豁中有咩咩的叫声,原来已有早起的牧人,在晨风中骑马驱赶着羊群,到沟豁深处去放牧。
看到此处的景色,守田对王富成感叹道:“现在的大青山里,已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而身旁的王叔叔却告诉他俩,现在是春季,石门障的沟豁中只能看到密密的枯草。等到夏秋两季的时候,你就会看到,这里树木成荫,漫山绿草覆盖,山崖上瀑布流淌,沟豁中到处鸟语花香,那时候的石门障才是最美。
叔叔指着山顶的古长城道:“石门之所以称为石门障。不光是这一带风景优美,而更重要的是它周边的地形。”
望着山顶的古长城,叔叔给他俩做了解释,守田和王富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石门障的地形,为两山夹峙深沟高垒,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叔叔对他俩道:“说起石门障,最好去问我们的李掌柜。由于他是个有文化的儒商,所以他对石门障的历史十分了解。据他说,古时候的石门障,可以和秦始皇修建的秦直道连接起来。而这条直道南到咸阳,北通漠北,自古就是阴山中部到漠北的通道,石门障就是这条通道上的咽喉。”
“因为这儿是军事要地,驻可守进可攻。加之阴山南麓到黄河岸边,东西几百里长的土地可耕可牧,所以无论是秦始皇,还是汉武帝,都曾重兵在这里驻守。”
守田和王富成听了直吐舌头,惊道,“原来这儿是一处古战场啊!”
叔叔道:“侄儿们说的对,这儿就是一处古战场。你们来包头时,肯定路过晋北的杀虎口。不知你们记得不记得,杀虎口的地形也是两山夹峙,与阴山的石门障可有一比。但不同的是,石门障的地势虽然险要,而石门障的沟豁里却比较宽敞。加之石门障的沟底常年有小河流淌,因此被称为石门水。由于这儿有利于调动兵马。因此自古以来,石门障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守田听洪山叔叔讲的有趣,他问道:“王叔叔,那我们这次去漠北的乌里雅苏台,也要走这条路吗?”
王洪山点点头道:“由于石门障是驼队穿过阴山,去漠北的中道,因此驼队这次去漠北的库伦,去乌里雅苏台,走的也是这条道路。”
两天以后,王洪山的驼队,终于穿过了古老的大青山,进入了阴山北部的高台草原地带。守田和王富成此时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东西走向的阴山山脉,像一条青色的巨龙,横亘在草原上。
然而,当驼队进入了阴山背后的高台草原,敏感的守田很快就发现,山后的气温比山前低了不少。虽然已到了仲春时节,但阴山后面的草地仍没有返青,稀疏的枯草还不到一尺高。山前山后的差别居然这样大。
王洪山带领着驼队,曾多次走过这条驼道,对这儿的环境很熟悉。看守田和王富成对这儿的环境感到奇怪,叔叔便给他们讲了其中的原故。
他告诉两个侄儿,阴山北麓的草原,地势虽然平缓,但山势却比阴山南麓高了很多。这儿的草地,由于常年干旱少雨,所以这一带的草地稀疏。加之没有阴山阻挡寒风,因此气温也比阴山南部低了不少。
叔叔续说道:“在春季里,由于这儿的草地上青黄不接,好多野兽都处于饥饿的状态。所以驼队这时在草原上行走,是非常危险的。而草地上的饿狼,这时候是最可怕的。”他告诉守田和王富成,这几天一定要多留心狼群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