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传来,苏驿辰辍学了。之之咬着笔头的牙齿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觉咬到了嘴唇。
“你说什么,之新?”之之努力保持镇定,希望刚刚只是听错了。
“姐,驿辰哥辍学了。”还是同样的回答。
孔之之有点不耐烦了,她是问为什么,“为什么?”
之新瘫在沙发上,很难过的样子,“重要么,驿辰哥明天就走,我们都是从小一起玩的,明天送送他吧?”
之之愕然,“走?他要去哪里?”之之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突然坍塌了似的,说话都微弱起来。
“我也不清楚,明天早上6点,我来叫你。”
孔之之“嗯”了一声缓慢回到卧室里,也和弟弟一样的难受。
每次和苏驿辰打照面的时候都只是一笑而过,现在想想,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话,哪怕一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钓鱼”也好。
黑暗中的卧室里有一丝光亮,借着月光的皎洁可以看到男孩修长的手指,然而这如此干净的手指此刻正拿着一支烟,他就任凭香烟的烟雾在空中缭绕,然后自由开花,苏驿辰沉默的看着窗外,眉宇间那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冷峻让人莫名忧伤。
男孩眼睛里闪着亮光,抬起头望着夜空,浩瀚宇宙里好像也没有一颗星星抵得上男孩的一颗清泪,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一个星期前,家里收到一张法院告知单,那是距离哥哥消失快一个星期的又一个噩耗,苏驿辰感到了彻骨的害怕与忧伤。
一个个催债的人接踵而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无力,无力地看着家具被人抬走,无力地看着爸爸一夜愁白了的头发,哥哥你在哪里呢?
再次见到哥哥的时候,竟然是在看守所,他与哥哥沉默地对视着,苏驿辰突然明白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秋风的萧瑟横扫了整个沫塘,金灿灿的霞光不断刺激着少年惆怅的内心,马路上的叫卖声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的遥远,苏驿辰的神经也被这遥远催眠着。
哥哥说:驿辰,你要做个好孩子,不要走我这条路。
可是苏驿辰觉得哥哥的话他做不到了。
苏驿辰去找哥哥的几位朋友,都被轰了出来,只有老申爷爷擒着泪花握着苏驿辰的手颤抖着,塞了一个包裹给他。
“驿辰,老申爷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把这包里的东西拿去卖了。”
“我不能要。”苏驿辰推辞着。
“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入土了,这点东西到时候也带不走……你哥哥总让我为自己攒点,可是我一个孤寡老人,攒给谁……”老申爷爷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驿辰,你哥哥命苦啊,早知道,我当初怎么也不会允许他和阿三那一帮人搅和在一起……”
他没有收老申爷爷的包裹,他知道哥哥也不会允许他收下。
苏驿辰穿了一件黑色的纯棉卫衣,一条深色的牛仔裤。走在夜色中,他的修颀的影子在路灯下一会减短、一会增长、一会变浅、一会加深,可是他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经过菊花海ktv的时候苏驿辰在门口站了很久:夜色如水、玲珑剔透。。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艳丽女子默默地站在门口,瞥到苏驿辰的时候眼睛闪闪烁烁。
踌躇了一会,她快步走到苏驿辰面前,塞给苏驿辰一个黑色的皮包。
皮包里装着一沓钱还有一张很久之前拍的照片,苏驿辰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照片,因为照片上的哥哥还没有拄着拐杖。只是照片上的女孩苏驿辰不认识。
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女子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哥哥让他来这里,哥哥说:驿辰,你在那儿等一会,有人会给你一包东西。
哥哥还说:先拿去还债。
回到家,他从床底找到了一个箱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几个角均用金色的铁皮固定着,这是哥哥的箱子,里面放了哥哥的一些积蓄。苏驿辰把箱子放在枕头前,便趴在床上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他最不愿回到的一天。他和哥哥坐在火车车厢上等着日出,从轨道那头升出的太阳就好像一个大大的气球,小驿辰很想抓来玩。哥哥突然高兴的说道:“有一天我一定要带着我的儿子来这里玩。”小驿辰好奇的问:“为什么现在不带着你的儿子过来玩呢?”哥哥捏着驿辰的脸说:“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没结婚呀?”驿辰一阵傻笑,他更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
他们躺在车厢上望着蓝天,望着望着就睡着了。等到他们醒来时才发现火车已经启动了好一会了。小驿辰看着空旷的四周害怕的紧抱着哥哥。
哥哥对着驿辰说:“驿辰,跳火车你怕不怕?”
“哥哥要带着驿辰,驿辰就不怕了!”
苏泽辉说:“有哥哥在,别怕!现在把眼睛闭上,我让你睁开再睁开。”
“听到了,驿辰最听哥哥的话了。”驿辰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抱紧哥哥。
火车下呼啸而过的风似要把人吸走,只听到哥哥惨烈的悲鸣划过时空,驿辰看到鲜如夕阳的红色血液不断涌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视线模糊。
哥哥曾说:驿辰,你什么都不用做,有哥哥在。
他真的信了,他以为自己也可以很傻很天真。
第二天,苏驿辰来到看守所,他把照片递给哥哥,苏泽辉黯然神伤地看着照片,然后将照片慢慢撕碎。苏泽辉知道一切都回不到从前,青春带走的是那个浅浅笑容的女孩,是他的一条腿,是幼稚,是天真,是……
青春真是一首苦涩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