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出事后的第三天,我们送走了她。
经过了处理,虽然她身体其他部分已然不能复原,至少她的脸是干净完好的,可叹她生前是那样喜欢自己清清爽爽的。
思雨恨透了王昊宇,送走丝丝的那天,思雨找王昊宇谈了一次,回来后就一直骂骂咧咧。
“王昊宇是个什么玩意?问他丝丝到底为什么和他吵架,他说,说那个没用,人都死了。他妈的,说那个没用,他对丝丝的死,无动于衷?他一点都不反思,真是厚颜无耻!我再问他什么,他都不言语,像个乌龟一样地缩着,这么一个没担当,没骨气的东西,丝丝当初怎么看上他了,乌龟王八蛋!……”思雨气得咬牙切齿!
“不用说,直接揍他好了!只是揍死他,也不能换回丝丝来。”我痛楚地说。
“我也没惯着他,给了他两个耳光。我告诉他,一个是替丝丝给的,一个是替家宝。你丫有种的,记好了这两巴掌!”思雨解恨地道,“还有,我告诉他了,家宝,我们随时去接,让他识相点儿。”
“丝丝走了,以后,我们俩多照顾照顾家宝,这孩子太可怜了。”
“菲菲,我把丝丝的日记带回来了,这日记本我太熟悉了,这日记本是我买给丝丝的。我偷着带回来的,我就想知道,她和王昊宇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王昊宇欠了丝丝的,我一定让他还!”
“怎么还?还得清么?若非真还,都还给家宝吧!我也想知道真相,是我觉得,自己愧对丝丝。我们是她的朋友没错,可我们这朋友做的,就是酒肉朋友。丝丝她心里的苦,她心里的伤,从不向我们倒。我们也没上过心,从没发现过,这算怎么档子事儿?我们这朋友不够格!”说到这儿,我痛苦,我痛恨自己,泪水潸然而下。
思雨也哭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也内疚……我也这样想……打王昊宇……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对丝丝我做了什么……什么……。”
平静了之后,我和思雨还是打开了日记本。
就和当初刚上师范学校时,想家——不想断了和过去熟悉生活的分毫联系一样。这本日记,是我俩不想和丝丝挂断联系的一个念想。
她生前,我俩没有靠近过她的内心,现在,带着崇敬的心情,我俩要走近她一次。
日记的前几页,记录了我们仨学校生活的部分片段。
翻到这页,我停住了。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盯着时钟上的数字,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希望这个数字变得更快些,直希望它直接显示是第二天。只是天亮了,又有什么用呢。我没开灯,越发的想着,结婚真是个没意思的事儿。如果结婚了就是隔离开自己,那么,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呢!
漆黑的夜里,小区里没有一个影子,除了我的外。此刻,才觉得,世界真大,大的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一个人走出门,咔嚓一声,吓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此刻却没心情管那个了,倒是想,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可。不敢一个人站在灯光下,仿佛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于是。像犯了事儿的小偷,躲在楼房的黑暗角落里。也许有一刻钟吧,终于被冷冷的气体,逼进了那个不愿意承认是家的地方。
那里,我一直都不承认是自己的家。可事实上,它是法律上的我的家。只有黑暗,还是黑暗,并没有别的什么。这种情形,只让自己的心在滋滋着辣椒的油锅里煎一煎,火火地放回胸膛里。那个空间太小了,压迫,透不气来。
一闪一闪的,只有手里的手机。
想给谁打个电话,在这样的黑夜里。
日期是她和王昊宇刚刚结婚不久。
接下去,她有写王昊宇的:
就是在刚刚,我还摸着他的肚子,他的胳膊睡着。和他在一张床上,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朦胧中看着他憨睡的样子,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离不开这样的一个男人……
快缠完,还有一圈时,他把线抻长了,两只手的距离越来越长,他的眼睛跟着靠外面的线走,继而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我。浩宇的睫毛很长,双眼皮的大眼睛含着笑,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活脱脱一捣蛋孩子。
太可爱了!……
她一直深爱着他,他是她认定的人。我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不是日记告诉我的,是平时丝丝对王昊宇的维护,对王昊宇只字不提的维护告诉我的。
真想一拳头挥过去,揍他!!心里恨恨的,伸出了的手,不自觉的又插回兜里,还是没必要的。兜里装着的还有“过不下去了就离”的想法,摸着这想法,心头的火气仍在燃烧。
我旁边坐了一年轻女孩儿,天然的透着美。手纤细修长,休闲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将身体突出的玲珑有致。浓黑的发高高束起,盘起的发髻卷卷的。让人羡慕的是她的长睫毛和着深黑在空中延伸,让人无尽遐想。唇就是天然的雕饰,一副让人欲罢不能的圆润和鲜艳。她的脸太让人喜欢了,皮肤白晳的渗着水儿,略略的施了些粉,远远的就能嗅见香气。
他不住的回头,嘴里还不住的玩笑着,用眼睛扫射女孩子不算,还用言语吸引人的注意。那时那地,他的表现就是浑身上下无一不……!这样也就罢了,小姑娘下车时,还犯贱的变柔顺了声音“慢点啊!”饿狗见了肉又吃不到的,口水都在地下湿了一大片,就是当时的情景。
太让人厌恶!……
你吧,可能太不是东西了!王昊宇嚷我!
本来,我就不是东西,那时候,倒希望自己就是个东西,听不见,看不到。可恨的,老天为什么给了这如此多的知觉!
……
王昊宇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丝丝冲破家里的阻挠,嫁给了这样一个花花公子!
王昊宇打了我,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姓齐的那女的!那女的直接在王昊宇手里拿了7000块,他们都没和我说一下!我算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算!我气愤地打电话质问那个所谓的嫂子。电话没讲完,王昊宇一拳打在了我头上,我的头和脸挨了几下子!我气得坐在地上直哭!
我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到底要不要离的念头,一直让我左右不定。
离,一了百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王昊宇个缺德的,他怎么不打肚子啊,打掉了,我心安理得地和他离婚。
可是……现在,肚子里的宝宝,已经7个多月了,我没法流产,我不想亲手杀死他,我的孩子。
……在这样的时间里,我会给自己安排一些琐碎的事儿,大多是自己并不喜欢又不得不做的事儿。度边君(《挪威的森林》里的主要人物)最喜欢有阳光的周日的下午,把脏衣服洗好晒干,烫平,叠得整整齐齐,方觉心底舒畅。我呢,就是喜欢把有污点的地方,像玻璃啊,厨房啊,擦得通透,方觉心底有暖流通过。
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用来消耗,耗费在无所谓的事情上。这个心里清楚的很,但仍然一如继往的,耗费所剩无已的青春。又是那种感觉,被扔在了旋涡中,顺着水的方向流,不存在任何想法。脑袋也渐渐不灵光了,快乐也没有从前那么大了,这个时候的自己,对朋友说的痛楚,欢乐啊,一切的一切,心头上不会有任何的印记……
看到这儿,我泪眼婆娑,即便这样,你都没说过啊!难道自尊心胜过一切吗?你不是说我吗?那样耿直倔强地生活,多累啊,自己呢,自己怎么没想想自己啊?
我泪眼看向思雨,她也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