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有句谚语“三六九往外走”,阴历八月二十六张二叔终于带上我出发了。他是轻装上阵就背了一个包,我不光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手提袋里装的都是等在火车上吃的,十个熟鸡蛋两包火腿肠外加四盒方便面。
说起要坐火车去,我简直急切的不得了,恨不得立马就要坐上,脑海中依然保留着书里描述的记忆,“它身披绿衣被十几节车厢组成,远远地望去就像是一条巨龙,呼啸着飞驰在祖国的山川中。”
中途转了好几次车天黑前我俩才到了邻省荷东市火车站,来之前就已经在售票点买好了票,目的地是东莞凌晨一点的车,时间尚早我俩便走进了一家面馆吃饭。坐车时间久了感觉挺疲惫的,我耷拉着脑袋提不上劲。
不出远门不知道啊,我生活的城市根本就不通火车,看地图才发现所处的位置是个夹心层两头不占。选来选去离我们最近的也就是这里了,张二叔点了两瓶啤酒要我陪着他喝说是能提神。
面馆的酒柜前摆有一台电视机正播放着一部香港的武打片,里面的男演员是我的偶像成龙。一碗面我俩足足吃了有一个小时,要不是进来吃饭的人太多,老板暗示我们该结账了才不舍的离开。
进了火车站大厅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空座椅,人满为患连地面上坐的都是人。大部分都是一些青壮力,也有极个别的妇女抱着怀里的娃。墙角处有三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年轻点着了烟正准备吸上一口,却被一个站内的管理员发现并且训斥了一顿,他们煎熬不住烟瘾往厕所方向走去了。我和张二叔那是一个眼疾脚快呀,大步流星的跨过去牢牢地占据了那片空地。
张二叔一屁股坐在了墙根处,我也同他一样的坐了下来。他冲我笑了笑然后说:“初一,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吧?”我摸着后脑勺憨憨的傻笑算是告诉了他答案。他像是在安慰接着又说:“没事,有叔带着你。”张二叔说出的这些话挺让我暖心的,我从提着的那个袋子里拿出了两个鸡蛋分给他吃。
今晚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我头倚在膝盖上朦朦胧胧昏睡了好几次终于要上车了。检票员拿着喇叭高喊着一定要排好队,按顺序从开有的那两个闸口出。我紧跟着张二叔随着人流走,快步的过走道下楼梯在站台上找着票面上的车厢。
我俩还是很幸运的买的票有座,向那些临时敢车的人在车厢内行李都无处安放。过道里,厕所旁,两节车厢接缝处站着的,蹲着的,坐在地上的全是人。
随着一声汽鸣声火车轰隆隆的开了,站台上的小贩们不愿放弃一丁点售卖的机会,扔推着车子追着火车吆喝。我趴在窗户边贴着脸好奇的看火车行驶的模样,像脱缰的野马在这乌黑的夜里奔驰在铁轨上。
张二叔说大概要坐二十多个钟头才能到站,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本杂志让我消遣时间。这时的我哪里会有看书的心思,站起身一会瞅瞅这边一会又望望那头乐在其中。此时已经半夜三更了,嘈杂的车厢逐渐的静了下来,我也迷迷糊糊的睡着觉。
我仰着头倚在竖直的座椅上,两只胳膊相互交叉,这种睡觉的姿势开始时也不觉有啥,但时间久了脖子疼的要命。于是又换了另外一种姿势,学着张二叔头趴在餐桌上睡,可半米长的桌子哪里容得下相对的四个人挤得难受。
我几乎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学不来张二叔照样睡的那样香鼾声不断。我的脚往后挪了一下像是踢住了人,低着头往下看没想到座位底下会睡着人。窗户一片乌漆嘛黑啥也看不到,想要去个厕所斜着身子刚迈出了一步脚就又收了回来,过道里也挤满了人,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睡得什么样的姿势都有。算了吧,忍一忍,天亮后也许就会好了。
这一夜总算熬到头了,卖早餐的小推车来来回回从跟前走过不下五次。他的吆喝声把人从梦中喊醒都收紧了身子让路,我也学聪明了紧随其后憋了一整夜的尿释放出来了。
再次回到座位上,发现张二叔盯着窗户外的景色,我也立刻被吸引住了。火车现在穿梭在丛山峻岭间,云雾缭绕好像进入了传说中的仙境。太美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亲眼看到大山,电视机里的影像完全显露不出它的巍峨。我突然间想喊出声音:“广东,我来了!”
夜里十一点多我俩才下了火车,一出车站就感觉到热浪袭来,如果在老家现在的这个天已经穿外套了。街面上依旧是人山人海,绚丽多彩的霓虹灯照亮了半边天。张二叔告诉我这里离他要去的塘厦镇还有二十多公里,今晚走不成了得找家小旅馆住。出了站广场寻问了好几家,但还是总感觉价格有点高,于是我俩又折回去将就着在售票厅过了一夜。
张二叔曾与我说过他在一家电器厂干活,运气不错还当上了一个小组长,所以等我到了那里也一定能和他一起上班。他还开玩笑的说过那里有很多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没准还能淘个女朋友回家。说到女朋友我又想起了小冉,她还不知道我来广东了,想着等安顿好了我得写封信给她。
都两天两夜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坐在去往塘厦镇的公共汽车上,我两眼像是被针穿了线怎么也睁不开了。下车的时候还是被张二叔硬拽下来的,我咧咧歪歪的跟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穿越了几段马路过了几条街,他突然停住了,然后说:“到了”。“到了?”我用手猛揉着眼问。他上前去不知给门口岗亭的保安说了些什么,向我招了招手大门随之也跟着开了。
进了大门后我才看清这个电器厂好大呀,“德胜电器厂”五个大字镶嵌在办公楼的顶层,不用张二叔说我就能猜得出前面的那栋小洋楼就是办公的地点。后面就是一栋挨着一栋的厂房,直线距离差不多有一里地那样长。最后面的左侧应该就是食堂和宿舍了吧,隐隐约约的能看清穿有白色工作服的人和一些正在洗衣服的人。张二叔叮嘱我不要故意去踩路两旁的草坪,如果不小心被管理卫生的人看到了会扣工资的。
中午他领我在厂外吃了饭,因为我还没有去人事那里报到,没有饭卡食堂里的人是不会打给饭的,所以下午一上班他就带我去了人事部。因为是老乡介绍,我的入职手续很快的就办好了。发了两套工作服说是干满一年就不扣钱了,也给了饭卡还分了宿舍。
一切都安顿好了,我提着的心也算是落地啦。晚上我硬拉着张二叔这顿饭也在外面吃,感谢他帮我找到了工作,感谢他让我有了憧憬美好未来的希望!
要不是厂子里规定喝醉酒后不能进厂区,这次我非得和张二叔好好的畅饮一回。他明白我的心,说要我以后好好干不能丢了他的人。我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我啥苦都能吃,再累的活我也能干,有句俗话不是说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临走时是我结的账,张二叔欲拿钱的时候我堵住了他的口袋。
我与张二叔的宿舍只有一墙之隔,恰巧他与一个宿舍管理关系比较好才办到的。我躺在“久违”的床上浑身的骨头都酥了,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当我闭住眼睛的时候觉得好像还在火车上,车轮与铁轨产生的摩擦声耳边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