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天突然倾着身子有些急躁的对弋清说:“其实俺也发现不对了,俺爹平时再欺负俺娘,都不会留俺娘一个人不管!”
“照理,人清醒了就应该带着俺娘一块儿回屋去,但是他就跟没看见俺娘似的,自个儿就走了。俺觉得俺爹好像没了感情似的,对啥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弋清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见过那个黑匣子里的东西吗?”
葛小天连忙摇头道:“打俺爹拿回来起,俺就觉得那个东西不对劲,邪性的很,俺哪敢看啊!”
弋清点点头道:“你继续说吧。”
葛小天端起炉子上的茶缸子灌了两口,缓了两口气儿接着道:“打那以后俺爹变得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一天俺爹突然拿着黑匣子上了山后就再没回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俺家就变了。”
葛小天突然眼圈泛红,噙着泪沉声道:“先是俺娘,张罗着人山里找了好几趟都没找到俺爹,后来有一天俺娘大半夜的跑到俺屋里神叨叨的跟俺说,她知道俺爹去哪了,她梦见过,但是不敢去,去了就搭上命了。”
“但是最近夜里常常听见俺爹喊她,俺娘说她时间不多了,得把家里的存款和地契跟俺张罗清楚,还说让俺和莺儿,就是俺媳妇儿,俺俩一起赶紧走,再不能留。”
“说完没等俺来得及问就开始交代家里的钱财,听着就像交代后事。俺娘越说俺心里越不得劲,最后硬是呵斥了一声打断了俺娘。”
“俺娘突然哇哇哭了起来,抱着俺开始骂俺爹,说俺爹不学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惹祸上身还连累亲人子孙,正说着俺娘就······就······。”
葛小天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眼睛里渐渐变得恐惧,声音好像卡在喉咙里就是不敢说出来,双手紧紧的攥着,指间都泛出了白色。
弋清轻声说:“没关系,要不你先喝口水?”
葛小天打了个机灵,低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摇摇头苦笑道:“这一年俺真是经历了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害怕,俺以为吓过油了就不害怕了,但是现在其实还是很怕,妹子你是不觉得俺一个大老爷们挺没用的。”
弋清看着葛小天一脸的灰暗,也跟着苦笑道:“大哥,我如果说我害怕,可能比你害怕这些古怪的事情,你信吗?”
葛小天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那俺肯定不信,哪有屠夫怕杀猪的,你说是不妹子。”
弋清看着葛小天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正事儿。
葛小天端起身坐了坐,接着道:“这一打岔就不太紧张了,说道哪了?哦!对!说道俺娘了,俺娘骂着俺爹,骂了一半就开始抽风了,就像俺媳妇儿那样的。”
“俺吓坏了,赶紧把俺娘抱回屋里床上,刚放上,俺娘就不动了。俺那个时候已经懵了,等俺回过神来,俺娘呼啦一下起来就跑啦!”
“俺娘有关节炎,地里干了苦力的女人,腿脚到老了就走不动了。”
“俺第一次见俺娘跑的那么快,俺都听见俺娘的腿嘎吱嘎吱的响,但她还是没命的跑,等俺反应过来俺娘就没影啦!”
“朝着哪里跑了?”弋清问。
“朝着门口跑的,等俺追出去俺娘连影儿都找不到啦!”
葛小天抬头望了一眼葛山接着说:“第二天一大早俺就请俺伯带着人方圆几里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俺娘,后来还进了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就跟俺爹一样,不见啦。”
“再后来就是俺媳妇儿,就是大妹子你见得那样了。”
弋清听完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媳妇儿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
“俺娘不见后第五天,俺媳妇儿就开始不对劲了。”
“怎么个不对劲法?”弋清坐直了身子,踌躇了下,从包里掏出一本便签本,拿了只笔准备记录。
葛小天一看如此反而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磕巴道:“大妹子,还得做笔记呢?”
弋清笑笑说:“你别紧张,我这人记性不好,所以习惯在重要情节上简单的做个笔记,你不要有思想包袱,慢慢说。”
这时,一直沉默的葛山呵斥道:“瞧你那糟行!你想仔细了好好跟人姑娘说,你管人记笔记做什么!”
葛小天被葛山训的更紧张了,缩了缩脖子搓着手接着道:“那俺好好想想,就是······就是刚开始俺媳妇儿老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啥呢。问她她也不搭理俺,问急了还骂人,俺就再不敢问了。”
“然后突然有一天,俺媳妇儿就开始发烧,高烧不退,身上滚烫滚烫的。俺带着跟卫生所看了,大夫也没看出来啥。”
“后来又找的俺们村的聂大夫,哦!就是俺们村的赤脚大夫,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中医,挺有威望的。”
“但是俺媳妇儿这聂大夫倒是啥也没看出来,就说是受了邪风了,开了几服中药,但是俺媳妇儿吃完也没见好。”
“俺本来寻思着带着俺媳妇儿去省城的大医院瞧瞧去,也就是前一个礼拜吧,俺媳妇儿突然就开始抽风啦,俺媳妇儿抽风的时候比起俺娘可吓人多啦!咬人,挠人,打人,我被扇了不少耳刮子。”
“然后就是大妹子你现在看到的了,俺媳妇儿之前身子可好,就这一个礼拜,俺媳妇儿瘦的就剩骨头啦!”
刚说完,葛小天突然掩着脸低头呜咽了起来,肩膀抖动的厉害,压抑着硬是不敢出声。
半晌才用手狠狠的抹了一下眼睛,搓了搓脸闷声说:“大妹子,你救救俺们家吧,俺爹俺娘只怕是活不成啦!俺早些时候总梦见俺娘被俺爹拽着跟我说,小天儿,你快走吧!你快走吧!俺爹和俺娘的脸都是青的。”
“大妹子,俺就剩俺媳妇儿啦!你救救她吧!救救她。”
说完葛小天有些激动的撑起身子,想要拉弋清的袖子,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一旁坐着的葛山重重咳嗽了一声。
葛小天怔了下,最终可怜兮兮的低下了头。
弋清看着葛小天,其实葛小天很年轻,约莫二十一二岁,只是长期干农活,风吹日晒的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些,再加上农村人成婚的早,年纪不到身上倒是肩负了不少责任。
以前还有爹妈撑着,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未知的恐惧,真的很不容易了。
弋清主动上前,轻轻拍了拍葛小天的肩膀,缓声说:“我尽力解决,不过你媳妇儿我肯定是要救得,你放心吧。”
葛小天听完红着眼眶看着弋清不住的点头,眼睛里满是感激。
弋清心里默默的想:“这哥们真单纯啊!”
回到葛山和葛小天为自己准备的客房,弋清坐在床上把葛小天描述的情节一点点整理出来。
许久,矮几上的白纸用黑色的碳素笔重重的写着“黑匣子”三个字,描了一遍又一遍。
同时,在黑匣子的旁边勾画着“山里”、“跑的飞快”、“关节好了”、“失踪”、“抽风”、“黑丝”,其中“黑丝”用笔画了一个圈。
弋清想了想,披上外套出了门。
在葛小天家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那团黑气,应该是藏起来了。
弋清回到床上,拿出刚才的本子,又补充到“思想”“躲藏”“两只”。
想了想又在“两只”后面打了一个问号,问号画了一遍又一遍。
弋清不断的回忆葛小天说的话,越想越疑惑,最终在问号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弋清收起东西,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好吧,看来明天得进山”。
弋清望着房顶的木梁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瓮声道:“真不想进山啊!”说完便翻了个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