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响水湾的呐喊

“森哥在家吗？”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林金森正在煮猪食，他从灶房走出来，看见一个小孩，“森哥，我姐姐考上高中了，刚收到通知书，她让我过来叫你去跟她商量一下，她在河边等你，还让我告诉你，在老地方”，小孩是吴桃花的弟弟，林金森回答：“好的，辛苦你了，小华。”吴桃花是林金森的初中同学，她和林金森的关系比较好，林金森往灶台加了一把大火，把猪食煮开了，然后跑向响水湾。

响水河河流湍急，因此一年四季都发出哗哗的响声，因此得名，源头从原始森林奔涌而来，生生不息地滋养着肥沃的土地和世世代代的人们，是名副其实的母亲河。河水从村子东面一路奔流而来，然后突然一个大转弯，转向了南面，同时河段又出现了一个较大的落差，水流怒吼着一头扎进了下去，发出轰隆隆的水声，就像一头雄狮在咆哮，这就是响水湾。

林金森看到了吴桃花苗条的背影，她扎着辫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很合身。

吴桃花17岁了，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她晚一年读书，和林金森一个班级，她清纯甜美，喜欢唱歌，像一只招人喜欢的百灵鸟，在班上是文娱委员。

林金森停下了脚步，他已经气喘吁吁了，她用树叶当坐垫，坐在石头上，捡起小石子，手举在空中停留了一刻，好像若有所思似的扔向河中心，林金森叫了一声：“桃子，你叫我？”，由于水声太大，吴桃花并没有听见，林金森灵机一动，捡起一块石头，也扔进了河里，吴桃花转过身来，朝着林金森挥舞着手，示意他过去。林金森快步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吴桃花看着满脸汗珠的林金森，她站起来说：“你总是那么急，跑过来的吧，我们去河边吧，洗洗脸”。林金森乖乖地跟着她来到了河边，他捧起河水扑向脸上，随手用手抹了抹。

“凉快了，真舒服”，林金森笑着说。

“瞧你那傻样”，吴桃花递给他一张手帕，擦擦吧。

“不用，风吹干，更凉快。”林金森摇头晃脑，“你考上高中了，恭喜你啊。”

“应该说，恭喜我们两个，这是你的通知书”，吴桃花从刺绣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看到信封上都写着一样的寄信地址，都是一中寄过来的，所以，就迫不及待帮你打开了”。

“我已经决定去读职校了。”林金森抬头看了看天空，他此时不敢看吴桃花的脸。

“是担心学费问题吧，其实这也是我的心病，这就是我叫你过来商量这件事的原因，你看着我，回答我，你想不想去读高中？”，吴桃花逼问着。

“当然想啊，可是……”林金森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在想，我就像一片小树叶，被扔进了激流当中，然后被冲走了，不知道飘向哪里，我可能是一个小石子，沉没在河里了”，吴桃花苦笑着说。

“不，你不是树叶，也不是小石子，你是荷花，开在水中央”，林金森带着微笑说。

“你总是会说出一些漂亮话，逗我开心，谢谢你。可是，我也决定了，我跟你一起去读技校，我也收到了技校的通知书，我想了很久，我家里实在供不起我读高中，读大学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了，彼此看着对方，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吴桃花甚至流出了眼泪，林金森感到了一阵心酸，抿上了嘴。

贫穷就是他们的标签，他们别无选择。大山巍峨雄伟，可是也是一道巨大的屏障，阻隔了他们的希望。

“金森，你觉得这河流也是在为我们呐喊吗”，吴桃花打破了沉闷。

“你说得对，就是替我们呐喊，可是，没有用，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没有钱，学费、生活费、住宿费从哪里来，高中到大学，需要的可不是一点点钱，对于我们来说，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父母亲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供我读完初中，已经是很艰难了，还有弟弟，我考虑好了，去读职中，一年半学习，半年实习，据说实习期间可以有生活补助，还有一点工资补贴。”林金森滔滔不绝地说。

“看来你早都想过这个问题了呀”，吴桃花特别钦佩林金森这一点，考虑问题很周全，很靠前。

“是的，我去职校，学到一门技术和手艺，早点毕业，早点减轻父母的负担，做出这样的选择都已经很难了，我这几天都在想，学费从哪里来呢”，林金森愁眉苦脸起来。

“你这样说，我都不敢去职校读书了，我爸爸妈妈身体不好，为了供两个哥哥读书，已经累垮了，我真心疼他们”，吴桃花说着说着，又留下了泪水。

“不哭，我想好了，卖树，我家有一片杉树林，很多人修房子都需要，我爸爸妈妈也同意了”，林金森显得无奈地说。

“可是你以后结婚修房子怎么办，你还有一个弟弟呀？”，吴桃花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我不会回来了”，林金森目光深邃，“父母亲的恩德，弟弟应得的那一份，我以后都会加倍偿还给他们。另外，你去读高中，以后读大学，所有的费用我全部包干了。”林金森显得坚定不移。

“谢谢你能为我说出这些话，我真的很感动，叫你出来不是这个目的。只不过，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说说话，这样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好了，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好吗？对了，说一下昨天祭祖仪式吧，我还没有当面向你祝贺呢，今天补上吧，虽然我昨天心里一直在默默为你加油。你真勇敢，你是我的偶像”，吴桃花试图转移话题。

“偶像？你说我是你的偶像？”，林金森提高了嗓门。

“对呀，你是我们的偶像。”吴桃花加了一个们字。

“不不不，你刚才明明说：你是我的偶像，不是说：你是我们的偶像”。林金森强调了两句话的区别。

“是的，你是我的偶像，我的骄傲，这一次，听清楚了吗”。吴桃花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地说。

“哈哈，你承认了，我是你的偶像”，林金森洋洋得意起来，他张开双臂，朝着汹涌澎湃的河水，大声喊着：“我是桃子的偶像，我是桃子的骄傲”。

“林金森是我的偶像，林金森是我的骄傲”，吴桃花学着林金森的模样，也张开了双手，一遍又一遍喊着，他们要把心中的压抑全部释放出来，把所有的苦闷宣泄出来。

“桃子，百灵鸟，你给我唱首歌吧”，林金森突然停下来，唐突地提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要求。

“在这里唱歌，太吵了，这样吧，我们去村子后面的竹林，那里很安静，我可以给你唱很多很多的邓丽君的歌。”吴桃花露出了笑容。

村子后面的竹林，绿意盎然，曲径通幽，格外的秀美，一排排笔直挺立的竹子，俊朗，优雅，充满了俊秀，竹节明晰，层次分明。阳光从缝隙中倾洒下来，犹如珍珠般闪耀，微风中，竹叶轻轻吟唱。林金森和吴桃花，走在当中，一些坦然，一些放松，一些怡情。

吴桃花唱着邓丽君的歌：甜蜜蜜，我只在乎你，在水一方，又见炊烟，小城故事，美酒加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