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哀叹过后,顾安生打算继续睡觉,可白狗却来了兴致,“兄弟!别睡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被打扰睡意的顾安生不咸不淡地应到,“艾森.D.马文,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什么马?什么文?”白狗挠头说道:“你这名字也太难记了,我就叫你大D吧!”
顾安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不太明白这简简单单的名字有什么难记的,可面对白狗自来熟的性格,他也不愿做过多的纠正。
一晃眼时间到了正午,在白狗啰嗦的讲解中,顾安生总算对这艘拥挤的悬浮艇有了个深刻的认知。
原来能登上此船的多是无家可归、或是流放而来民众,当然还有不少亡命之徒也在船上,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帝国边境的一座小岛。
可比起小岛如此寻常的称谓,它还有个别致的名字,罪岛!
据史料记载,罪岛曾是一国首都,但因为数百年战火的洗礼,变得荒无人烟,后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帝国与教会都将此地作为流放的去所,用以收容难民和罪犯。
当然了,他们口中的罪犯也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罪犯。
这类人大多是看不惯两国的教条,或是违反了双方的法规,往小了说就是个人意志太强,往大了说则牵扯到自身的原罪。
对于帝国与教会定罪的标准,很少有人摸得清,教会的民众将罪岛视为洗礼的圣所,用以除去自身的污秽,帝国的公民则视此地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所以,简单来说,罪岛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三不管地段。
天不管,地不管,人更是无法去管。
若是苏吾碰见的张先生还在教会,只怕也得沦落到此处来。
当然罪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对白狗这类人而言,此地就是发家致富,奔向人生捷径的好去处。
看了眼还在滔滔不绝的白狗,顾安生耐着性子问道:“狗兄,你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没说你是去干什么的?”
白狗眼眸一亮,“嘿嘿,怎么,想跟我混了?”
顾安生仰头思索了一下,便点点头。
对他而言自己已经脱离了教会的计划,倒不如跟着个地头蛇去罪岛见识见识,再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白狗立刻小心打量了周边一圈,这才将身子贴近后方的船舱,从怀中露出一根淡黄色的试剂管。
一低头少年便看见几点气泡顺着浮力的牵引,滑到试剂顶端,白狗也在他匆匆一睹后赶忙收起东西,仿佛生怕别人瞧见似的。
见状顾安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等待对方的解答。
白狗微微调整坐姿,朝顾安生问道:“兄弟,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安生配合地摇摇头。
白狗咧嘴笑到,“一看你就没去过帝国吧。”说着他俯身到少年耳畔道:“这可都是好东西!我就指着它发财呢!”
顾安生皱眉不语,想了想他便不着痕迹地问了句,“抑制剂?”
白狗连连点头,“可以啊,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倒是门清啊!”白狗继续说道:“那你也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吧?”
顾安生随口应到,“呵,不就是帝国用来控制民众的玩意?”
“哎,话不能这么说。”
白狗小声道:“这东西虽然是用来阉割情感的,可你知道它的成分是什么吗?”
顾安生反问到,“你知道?”
白狗立刻摇头,见顾安生对他投以鄙视的目光,白狗补充到,“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是真不知道。”跟着他又探头探脑地说到,“但是啊,我清楚这里面掺杂了不少致幻剂!”
顾安生了然般说道:“也就是说,它可以被当做毒品使用?”
白狗赶忙做出噤声的动作,见周围人都忙着低头观看手札,他才长处一口气道:“兄弟,这话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要是被人听见可得出大事!”
顾安生点点头,索性又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会。
白狗却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别睡啊!我都这么坦诚相待了,你就不打算说说你的情况?”
“情况?”顾安生半阖眼帘反问到,“不是刚刚都说过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怎么还得我补充下这期间的过程?”
白狗挠挠头,似是无言以对,可他还是强调了句,“不是啊,你总得说说你是哪头的吧?普通人即便知道抑制剂,也不一定能想到这上面去,更别说你又能猜出我这趟的目的了!”
见顾安生又打算闭上眼,白狗捅了捅他的腰腹道:“话说,你没有这东西吗?”说着他双手比划出一块方形的物件,还朝一侧正怀抱经文的妇孺努嘴。
顾安生猜不出他的哑迷来,只能摇摇头。
白狗长处一口气道,“原来你不是教会的人啊!”
顾安生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经文?”
“是啊,”白狗点点头道:“要是教会的人,不管去哪总得带上本经书的。”
面对如此理所当然的话,顾安生只能默默吐槽道:“人手一本?这可比我这个随身携带打火机的烟民还要敬业!”
————
午后,海浪翻滚的堤岸上,一艘通体黝黑的货船停靠在码头的边缘,不少身穿黑色中山装束的男子立在船头,双眼锐利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们宽大的衣袖下,是整齐划一的白色手套,就连发丝也被搭理的锃光油亮整齐的贴在头顶,至于他们的双脚则穿着制式化的长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时,一位面容更为严肃的亚裔男人走到船头,吐出句冷冽地英文道:“消息可靠吗?”
身后紧紧跟随的女人立马应到,“嗯!教会的骑士长爱德华三日前离开国船,乘坐浮艇朝这里赶来!”
得到回答男人轻触手腕,随即黑色的金属袖扣上浮现出一片斑驳的影像,画面中罪岛以三D模型的样式陈列其中,而货船和两个绿点,正在小岛的周围闪烁。
当指尖又触及屏幕后,男人面前的图景摇身一变!
光影中顾安生乘坐的悬浮艇正以欢快的频率朝此地驶来,在他身后数公里外,则有另一艘更小的船只紧随其后!
男人略微沉吟片刻,冷漠地说到,“教会的目的是这艘船吗?”
身后的女子不曾应声,无比整洁的制服套在她的身躯上,显得庄严而沉稳。
男人微微抬头,注视着前方广袤无垠的大海,当即说出了自己的安排,“艾莉亚见习,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了!”
女人微微一愣,海风带起几点亚麻色的碎发打乱她的眉梢,“教士,那您呢?”
男人神情平淡地应到,“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艾莉亚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赶忙劝解道:“亚瑟教士!您不能妄断独行,这次是圣父安排您回去的!”
男人微微侧身,带着份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到,“在我们民族有句话,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比起回国教导那些废物,我更倾向于在这里寻找良材。”
见男人如此固执,艾莉亚继续说道:“可是,那位爱德华骑士长猎杀过数十位黑衣教士,这些年他又秘密保护着那位不知姓名的主教候选人,您……”
男人打断到,“怎么?你觉得我会死在他手里?”
女人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多说半个字。
在帝国中,教士分为见习、正式两个职称,在其上还有一部分人被冠以黑衣教士的称谓,而在黑衣教士中只有仅有一人可以被直呼为“教士”,面前这位男人就是夺得此项殊荣的人。
即便这些年也有人爬到了他的脚边,可顶峰的位置从来只有他一人独享。那么,区区一个骑士长又如何能置他于死地?
见气氛归于沉默,亚瑟淡淡道:“就这么定了,如果圣父问起,你就说我正在这里寻找继任者。”
说完,男人身形已经消失在了船上,只留下站在原地的艾莉亚皱眉不语。
…………
数十公里外的海平面上,身穿灰白长袍的爱德华紧紧望着远处的黑点,若非因为002号的暴走,他应该早就见到了顾安生。
可惜世事往往就是不随人愿,等他好不容易拜托俗务抵达国船时,却发现对方压根没有上船。
在默念了数十遍经文后,这位脾气火爆的骑士长才忍住了拔刀砍人的冲动,赶忙调来一艘轻艇追击对方。
甲板上,狂浪地海风吹散他金黄的长发,男人带着份愠怒说道:“001,希望你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否则我只能提着你的人头回去见玛丽小姐了!”
话音落下,男人怀中的通讯器发出一阵嗡鸣,爱德华只得掏出已经磨的发亮老式仪器应到,“玛丽小姐,您又想说什么?”
那头的玛丽立刻跳出通讯器的画面,以悬浮的虚拟影像大声道:“爱德华!我命令你回来!!”
爱德华微微蹙眉,不自觉握紧衣袍下方的长剑道:“不行!001是教会重要的财产,必须由我亲自回收!!”
玛丽脸色凝重,但她随即深呼一口气,霎时间一份难言的庄重威严从她柔弱的躯体中爆发,“爱德华,我以主教继任者的身份命令你原路返回!!”
盯着女子肃穆的面容,爱德华筹备的说辞顿时话为一声轻叹,“唉,好吧,我会谨遵您的旨意。”
说完通讯器中的画面消散不见,男人即刻转身道:“玛丽小姐那边已经下打了命令,所以这次的行动只能由你们完成!”
夹板后方,七位被衣袍遮挡的人形大声应到,“是!”
安排妥当后,爱德华又独子坐上更小的悬浮艇,朝来路驶去。
闻着略带咸味的海风,爱德华轻声道:“玛丽小姐,你还是太过仁慈了啊!”
…………
教会的圣堂中,端坐在一副神袛画像前的玛丽,正双手合十念着祷告的经文,刚刚那番谈话过后,女人就一直坐在原地。
她清楚爱德华不会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但少了一位骑士长总归让顾安生多了丝生机,伴着七彩的琉璃窗下的斑驳光影,女人圣洁的面容显得有些抽象,几分钟后,她才虔诚地说到,“主啊,希望您能指引迷途的羔羊……”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早已听不清楚,但女人还是依旧念诵着,倘若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么他也会为如此真诚的话语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