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林夕提到的那个女人,她特别想知道前世林辉与她发生过什么。他有没有喜欢过她,她是不是长得比她好看?她是不是比她优秀?一切有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她都想知道。
她有太多疑问,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她的迫切从眼睛中溢出,林夕无需辨别便懂了她的心思。
林夕伸出右手,在掌心凝起了一团光球。她侧身将手中光球推向了入门屏风处。屏风处的原图案渐渐消失,屏风所展变得朦胧。不多时,屏风中出现了一些人物画面。
一位戴着白色棉纱口罩的医者正在一群病人中穿梭。张紫苏看眼睛便认出了那位医者,那正是前世的林辉。
“他离开云南后,他一路遇到了他今生的哥哥、父母、以及未来的妻子。你可以看看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是怎样的恩情才促成了他们今生的缘份。”
“全部看完后,或许你会明白今生你为何与他只有这么短的缘份。”
林夕提醒张紫苏不要只将重点关注在林辉一个人身上,主观的掺杂感情看问题,并不利于她看清事实。她需要用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去审视林辉与别人的过去。
如果张紫苏能够理清林辉与其他人前世今生的关系,那她就一定可以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怎么一回事。
屏风中只现画面却无人声,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知道屏风所示之人说了什么。那些对话似乎可以直达内心,耳不闻却知其意。
前世的林辉身着一身青灰色长衫,戴着绵纱口罩在一群病人中来回穿梭。地上每隔几米便铺一块草席,每一席上卧一人。草席周围污秽不堪,到处都是米白色的排泄物,万计蝇虫在此飞舞。
席上之人肉消皮松,肤泛蓝黑,全身只余一骨强撑其型。人未老,却现全身松弛之象,皮肤皆垂摊于席。人人捂腹蜷缩席上,不时的呕吐便溺。
有人吐着吐着便突然仰面不起,病人暴亡却已无人敛尸。放眼望去,病者横亘于整条村落主道,一眼难望尽头。道路皆患,路窄难行。无病之人通行此路,恐不能全身而退。
林辉来此村已余二日。初来时,村中康健者多,染疾者少。路也未阻,且死者有归。却不曾想只两日,村中情况急转直下,死者已占村中半数,未染疾者只余个数。未死者也已摊于席间,踏上黄泉已是十有八九之定局。
他日前跟着一名来到蜀城求救之人回村,却不料村中情况两日间天翻地覆。他自学医始,从未见过如此大疫,眼下情景他无法与所知旧疫一一对应。他按症施药却只能帮病者缓解一时,待病者喝到第二三副药时,药便逐渐失效。
他改了多次药方,却依旧阻止不了病者病情加重。眼看着病人呕吐便溺次数渐多,他却无法挽救他们性命。他资历尚浅,师父未教之症他还有待摸索。
此村遐方绝域,平时少有医者前来,他想原地待援恐难遂愿。
现境于他已是进退两难,他自身难以应对此村情况,又无外援可等。
他本该就此离去,但他心有不忍。他无法放任席间之人不治而亡,他觉得身为医者那与杀人无异,即便离去,恐心中难安。但他也知自身于此处多呆一刻便离踏上黄泉路更近一步。是走是留?他纠结不已。
他终是决定留下,但他不知道他今生还能否有命归乡。他几乎是抱着归乡无望的打算留在此地与未亡者共进退。他打发走了村中仅剩的几名无病者,他让他们去到山间生活,短期内都不能再回村。他要在三天之内找出解决办法,要不然他也只能葬身于此。
他出正月自师父家辞别。本该一路疾行归乡,却因冀中形势有变而被置于蜀地。他虽归乡心切,却也只得驻留。战事不平,他无法出蜀北上。幸得师父授一技之长,他才不至于重归落魄。他暂居当地医馆,每日赚得温饱。
自清末以来,南方各地常有北方避乱者流入。他自滇入蜀,目之所见一如当年慈母带他逃难之景。许多难民温饱尚未解决,又身染重疾,眼看着便要客死异乡。
身无分文的难民只能宿于城外荒地。出正月,夜晚未至可以裸宿之时。夜间温度骤降,难民非人手一件棉被,棉衣不足以抵抗夜风侵袭。饥寒交迫下,老幼病死者无数。
举家逃难者常现中途失亲之事,客死异乡者,无法落叶归根。亲人尚存者多选择将其就地掩埋,而无亲人者,烂于路旁无人敛者也非少数。
此情此景勾起他年幼丧母之悲痛,他心发恻隐,一路所见之重症,他皆无偿施以援手。原本入蜀只需不足一个月的路程,他却足足走了三个月。
待他身至蜀城时,天已入夏。他若不因救人而耽搁行程,也不会遇上冀中动荡无法北上之事,但他不后悔。
他这一路救了不少人,回乡的盘缠也因此用了大半。他因有一技傍身,倒也不担心无钱可用。他每日在当地医馆出诊看病,一边补充盘缠一边等待通行时机。
医馆日日求诊者众多,归乡之事他除睡前均无暇思量。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时间来到农历五月。
自他入蜀,天空常降阵雨。清晨看天无雨,料不准午后便迎来瓢泼大雨。雨落之前,空气湿热难耐。此时最易生出热症。自农历五月以来,医馆求诊者,寒症热症共占八成。热症远超寒症呈高发态势。
每年暑至,热症皆会迎来顶峰。热症偶有大规模传播,但那年夏天,情况却与往年不同。热症未造成大面积传播,蜀地却迎来了一场比热症更为可怕的疫症。
此疫症传播性极强,且起病急,发展快,多数染病者起初并不以为然,但因病程发展过快,待到重视时往往已无力回天。
夏季人们常伴饮食不洁所致的呕吐便溺。许多染疾者初时以为是吃坏了东西,他们从未想过他们身体所呈现的症状会与一场大型疫症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