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林一听,顿时明白这船家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开口解释道:“老夫不是家中有事,乃是有朋友在一艘船上,便想请众位载我一程,出河寻到那一艘船罢了。”
“哦,原来不是寻漂子呀,那你知道你朋友的船在那个河段吗?虽这天色已晚,若是近些,老汉捎你一段也罢。”这黑黢老汉开口说道。
苍林面露尴尬,开口说道:“唉,老夫不知朋友在那个河段上,所以是想请一位船家能载我出河慢慢寻船,价格好说,请各位行个方便。”
一精瘦船夫接话说道:“按理来说这重阳之日,俺们应该载你,可现在天色已经变暗,加上这五月到十月是黄河汛期,水正大着哩,万一你出河寻人到了午夜,这阳气极胜就成了阴气极胜,怕不是要出事呀。”
苍林被这船夫点醒,心中不由得一紧,急忙开口道:“还请速速带我出河,遇见事情,自有老夫解决。”
众船夫见苍林一听容易出事不能出河,反而越非要出河,以为是遇见了犟脾气,大部分人都笑着收起了船,开始上岸,只有那黑黢老汉开口劝道:“老友你是不知,这世上做事有三险:行船,跑马,上刀山,常年道,过江无风还尚有三分险,这天暗过河如过鬼门关哟,老友你是不知这黄河凶险之处,还是等明日再说吧。”说罢便要靠船上岸。
苍林明白这船夫之难,但想到自己儿子儿媳安危,只得再拉下老脸求那黑黢船夫载自己一程。
那黑黢船夫见苍林依然要出船,劝道:“老友你是不知危险,我在黄河之畔干了三十年的船夫了,之所以还有这条命在,就是因为守规矩,那海龙王才没收了我一条命,我行了半辈子船,都不敢说自己认识这黄河,听俺一句劝,欺山莫欺水,还是找个地歇了吧。”
苍林明白这老一辈人都实心眼,话说出去极难更改,便不再求那船家载自己一程,直接跳到一艘机船之上,随后拿出一张卡来对那黑黢老汉说道:“既然众位多有不便,那苍某也不好强求,今日借船一用,这卡你拿去给这船主人,我苍某多谢了,说罢便准备开船出河。”
“唉,你这老友咋油盐不进呢?你是没见过这黄河发大水之时,这河面上飘着万千浮尸,还有那卡车大小的青鱼,力气极大的水猴子,水下还有冤死的行尸,你若是强行出河,就怕不被海龙王吞了,也得被阴兵摄了魂去!”那黑黢黢的老汉急忙阻拦的说道。
苍林听后不为所动,已经解开了缆绳,开始鼓捣船上的汽油马达。
“唉,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罢了,老友且住手,我本事不济,不敢带你出河,但你若请那坝上的捞尸水鬼陈老爷子出马,他定敢载你出河,有陈老爷子护着,你这命最起码不会扔在那河里,再加上那老爷子和这河打了一辈子交道,让你寻人也快些。”这黑黢老汉见苍林一意孤行,怕他把命折在这河中,急忙说出一人来。
对啊,我怎么忘记这捞尸人了,原来这泱泱华夏有三种和死人打交道的人,一是藏地的天葬师,二是湘西的赶尸人,三便是这捞尸水鬼,只不过前两种是守着尸体,后一种是和这河里的漂子打交道。苍林想到这一点,急忙问道:“船家,你可知那陈老爷子家住何处?”
“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那陈老爷子就在那坝上窝棚里住着,只是那老爷子看人很准,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去求他,他定然是说破大天也不会帮忙的。”那黑黢老汉指着堤坝上的一抹灯火说道。
苍林谢过那老汉,将船重新绑在岸边,立刻健步飞奔向那堤坝之上。
黑黢老汉眼前一花,再看时苍林已身在远处,不由得疑惑说道:“这常说人不得不服老,我怎么看那老头走的比年轻后生还快?”
再说那苍林到了堤坝之上,直奔那灯光之处,忽然那灯光之下传来几声犬吠,似乎是在提醒主人有人到来,苍林不由得暗自想道,自己早已是天元之境,即使不掩盖气息,在寻常走兽眼中自己也只是一株草木罢了,此犬竟能感受到自己,看样子也不是凡犬。
苍林走近那窝棚,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犬,原是一条纯黑细犬,身上没有半点杂毛,眼中精光四射,头如梭子,腰似长弓,只是精神有些萎靡,凑近苍林细细闻了两下,便耷拉着耳朵坐下看着远方。
苍林心中称奇,这犬竟能闻人生气,判人善恶,当真是一条好犬,只是出河要紧,无暇细看,正准备敲门之时,却发现那门只不过是一个厚一点的木板罢了,缓缓露出一条细缝,传出一股酒香,看样子并没有上锁。
屋中有一年迈之声说道:“贵客不必敲门了,外面冷,直接进来说吧。”
苍林也不扭捏,推门而入之后,发现里面是只不过是一些简陋家具,火炉之上滚一壶白酒,用隔板简单隔了两个房间,一花甲老者正守着床上一半大小子,看上去约莫有十二三岁,只是苍林身为五行之木,对生气极为敏感,只看一眼,便觉得那老者身上尸气极重,只带着三分生气,而那床上的孩子,身上阳火全熄,只剩下了半分生气,眼看怕是要没命了。
贵客夜半到此,想必是有急事相求,按理来说,我这老头子不应该推辞,只是我这义子今日夭折,贵客能否明日再来,让老头子多陪陪这苦命的孩子,也能让我多看这孩子几眼。这陈老爷子一生捞起不知有多少水漂子,看多了生死离别,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还是不由得滴下眼泪。
苍林也明白了门前那犬为何精神萎靡,原来是这家中有人夭折,犬通人性,所以精神不佳。
“想必您就是捞尸水鬼陈老爷子,老夫苍林,年轻时也对医术颇有研究,能否让老夫看看这个孩子所患何疾,说不定能帮到您。”苍林开口说道。
“唉,这孩子得的不是病,而是阳寿已尽,医术恐无用也。”陈老爷子叹息道。
苍林见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怎么可能阳寿已尽?急忙近前把脉观察起来。
陈老爷子自顾自的说道:“十三年前黄河发大水时,岸边百姓正在睡梦中便被洪水吞噬,想这孩子也是苦命,他母亲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放在一澡盆之中,自己则被洪水淹没,若非我在黄河之中救人时遇到,这孩子怕也折在这黄河中了。”
“说来这孩子也是阎王爷点名要的人,刚刚出生便遇此大灾,又被洪水冲着跑了不知多久,等我救上来时,早已是面色发紫,气息奄奄,可好歹是一条命呀!只得用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些法子暂时保住了这孩子一条命。”
“黄河族长余远洋又念我多年在这河中捞尸,看我极为疼爱此子,膝下又无儿无女,给了我一条长命锁,可以让这孩子暂时不被阴差发现,只是这孩子定活不了多少年,早让老头子我有个心理准备,如今已经多活了十三年,够本了,够本了。”那陈老爷子自顾自的说着话,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想着早有准备,但眼泪却又滴了下来。
若老夫能救此子,能否带老夫出河寻人?苍林把完脉,心中有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