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一路无话来到一间破旧的草堂门前,夏菲儿看了一眼夏小四,她会意的点点头。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师傅说过他就住在西城一间破的草堂之中。”
“他也是贵族,怎会如此落魄?”夏菲儿蹙着眉头朝里望去。
草堂没有门,里边院子一眼就可以看完,说实话,就算在这种平民窟里这院子都算寒酸的,夏菲儿真不敢想象竟然有贵族肯住在这里。
“他们张家世代为廷尉府工作。”夏小四说着,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柳儒,然后继续说道“十几年前各个贵族抽掉男丁征兵入伍,他们张家族长便选了他和他的弟弟两人一同前往战场,几年后他凯旋而归,可是他的弟弟却死在战场中,他本来是家族英雄,他的家族也得蒙圣恩,可是不知为何,他回京后便意志消沉整日酗酒,有一次他酗酒后打伤一位贵族,当时那贵族被他打的奄奄一息,辛亏我师父路过救了那贵族一命,这般廷尉府才没让他偿命,后来他因为此事被家族赶了出去,然后变的更加消沉,剥了贵族之名,他不能在酒馆内喝酒,便时常偷买些酒在流水巷子喝,我师父被贬之后在流水巷开设医馆,二人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是个民族英雄,怎会混到如此田地,你师父可曾问过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吗?”夏菲儿有些心疼这样的人,问道。
“师父问过,但他不说,不过他十年前在庸关城当兵,师父说过,在庸关城待过的人,如同在地狱中待过一般,我想那段经历多多少少改变了他吧。”夏小四回道。
柳儒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着实有些好奇,最后她听到夏小四提及庸关城,心口顿时一紧,夏菲儿和夏小四也知道庸关城的事情?那么她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为何?
柳儒心里藏不住话,连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来这干什么?”
之前柳儒一直低头不说话,夏菲儿差点忽视了她还在身旁,此刻见她发声,莞尔一笑,回道“是这样的,小四昨夜见过霍闻,她觉得霍闻的症状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回府后她一直在想,直到睡了一觉后,她忽然想起,她师父说曾在庸关城见过一种瘟疫,得了这种瘟疫的人就如同霍闻一般。”
柳儒心里一惊,庸关城一事本来就属于皇室机密,外人很少得知,没想到夏小四师父曾在庸关城见过。
她好奇的望着夏小四,问道“令师是?”
“我师父是医圣医,十年前他曾是宫中太医院首席,随军曾前往过庸关城。”
柳儒更是震惊,未曾想自己父亲所说的至交好友是夏小四的师父,她不愿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可显然夏菲儿已经全部知道。
她只能感慨世界之小,同时看向夏菲儿,她总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恩,既然十年前庸关城曾出现过和霍闻类似症状的人,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询问当年的老兵。”夏菲儿顿了顿,然后反问柳儒道“柳大小姐又是为何来到这里?”
“我……”柳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既然夏菲儿已经知道庸关城的事情了,她随性全盘说出“我也是来调查十年前庸关城的事情。”
夏菲儿并没有表现的太吃惊,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好像她早就了解柳儒会这么说一样。
“可是十年前老兵那么多,为何你选择找这家人询问?”柳儒问道。
“这人叫张恒,是城南张家贵族,说起来和你柳家也算是亲戚,家中族人世袭天牢职位,十几年前全国征兵,张恒随他弟弟一块被征丁入伍,他弟弟阵亡前线,本来他二人引不起我的注意,可当我翻阅军中花名册时发现张恒曾经被军中除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重新收回军中,自从他重新入伍之后,他便平步青云,最高曾做过霍英的近卫。”夏菲儿继续说道“我想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身为霍英的近卫应该知道很多其他老兵不知道的事情。”
“你……你竟然有军中花名册?”一般而言军中花名册都是各个军营最保密的卷册,不是身在军中,位居高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夏菲儿扬着眉毛,口中带着调戏语气
一旁的夏小四尴尬的咳嗽一声,提醒夏菲儿,不让她说出失礼的话。
夏菲儿这般回答虽然让柳儒很是不满,但她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她想着,夏菲儿的话有些道理,本来没有什么头绪,被夏菲儿这么一提醒,却有些灵光。
“你还在等什么?进去吧。”柳儒脸色不好,口气也僵硬了起来。
夏菲儿却微微一笑,随即,夏小四踏前而去,她入了院中,一脚将院内房门踹开,随后人走了进去,只听见屋内乒铃乓啷的声音,像是在砸什么东西,再出来时,她拍拍手掌,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身后,随他出来的是个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的,看起来不修边幅,他出来时弯着腰紧跟着夏小四。
“看起来生活磨平了这个英雄的棱角。”夏菲儿感慨道。
“你让夏小四对他做了什么?”柳儒怒目问道。
其实不需想,只凭着门口这副场景便能想想到夏小四肯定是仗着贵族身份,对张恒家里一顿打砸,然后威胁他,让他乖乖来见夏菲儿和柳儒。
“没什么。”夏菲儿指着张恒对柳儒说道“现在可以问话了。”
“为什么要……”
柳儒正要再次质问,却见张恒已经来到她们面前,他扑通一身跪倒在地,连忙朝着二人磕头,头都被磕出血来,但仍旧不停的磕,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柳儒连忙上前,想将他扶起,可手刚触碰到张恒手臂时,他便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浑身一颤躲开柳儒的双手,随即由于身子重心不稳,张恒侧身一滚,竟然摔倒在地,地上扬起灰尘,夏小四挥了挥手掌,表情极为嫌弃。
柳儒怔了半响,忽然回头,怒目道“夏菲儿!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让夏小四去威胁他!”
她不明白,先前对夏菲儿的一点点好感荡然不存。
夏菲儿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缓缓的驱动着轮椅,来到张恒的面前。
她脸色阴狠,双眸像是想要杀人一般。
“我这家奴可曾对你说了我的身份!”
“说了说了!”张恒从地上爬起,跪在夏菲儿面前,连忙磕头道“小人不知道郡主大人大驾光临,小人该死。”
说着又磕了几个响头,柳儒在一旁看着简直要气炸了,她平生最见不惯仗势压人,她总觉得每个人都是爹生娘生的,人人生而平等,凭什么夏菲儿像是强盗一样闯入人家,将人家打砸一通后还要让人家给她磕头!
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夏小四一把拦住,她看着夏小四,只见夏小四轻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柳儒气的一跺脚,口中喃喃道“一丘之貉!”
夏菲儿看了看柳儒,却没有说话,继续盯着张恒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你这里吗?”
“小人……小人……”张恒吓的已经结巴,好半天才吞咽了下口水,将情绪稳定下来“小人不知啊!”
夏菲儿指着里屋说道“我王府看上你这块地了,你是自己搬走还是让我帮你搬走?”
张恒一听,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以前是贵族,很清楚知道夏菲儿身上穿着的华服不是普通贵族可以穿的,所以他在见到夏菲儿第一眼就确定夏菲儿身份不简单,就算是在贵族圈里,夏菲儿也是数一数二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若诚心想要自家的地,自己是肯定斗不过的,就算自己没被张家赶出来,凭着张家做靠山也万万斗不过她。
可这地是他最后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没了这块地,他很有可能会冻死街头。
心灰意冷,只能惨笑,像是疯了一般,一旁的柳儒看的心里不是滋味,怒狠狠的瞪着夏菲儿。
“当然,如果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兴许就不会要你的地了。”夏菲儿玩味的说道。
有了希望,张恒双眸都放出的光芒,他连忙问道“大人要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夏菲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也没什么,本郡主奉命监察军中名册,发现你曾经失去了军籍,而后又莫名其妙的加入军籍,本郡主着实好奇。”
她不直接询问庸关城的事情,而是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想让张恒放松警惕。
“这没什么,之前是因为军中大人们以为小的战死沙场,所以才除了军籍,后来他们发现小的还活着,于是又将小的加进军籍了。”张恒不敢隐瞒,连忙说道。
“这样啊,那我还听说你之后平步青云,还做了霍英大人的近卫,可有这事?”夏菲儿问道。
“这……”张恒吞吞吐吐,眼珠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不想回答夏菲儿的问题。
“你若不愿意回答,本郡主绝对不勉强!”夏菲儿见他有所隐瞒,顿时脸色一变,说道“小四,明天你找人将他赶出京都,是生是死看他造化!”
夏小四应了一声,张恒脸色瞬间惨白,手也不住地发抖,最终一咬牙,还是说道“那是因为霍英大人觉得亏欠了小的。”
“亏欠?他能亏欠你什么?”夏菲儿好奇的问道。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次霍英大人提出突袭匈奴,可是遭到其他将军的反对,霍英大人拗不过其他将军,只能作罢,可是到了晚上,他竟然偷偷来到军营,点了些兵马,便要出城,我当时就在被点名的兵马当中。”张恒说道。
“后来呢?你们偷袭失败了吗?”夏菲儿问道。
“要是偷袭失败也算死的光荣……”张恒顿了顿声,抬着头看着夏菲儿道“我们压根就没看到匈奴军营,我们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