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文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变了,变的麻木不仁,变得残忍嗜血,她的眼神变的恐怖,说出的话变得让人害怕。
王洛文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他甚至有一刻怀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夏菲儿!
他永远记得那个温柔可人,柔情似水的夏菲儿,他认识的夏菲儿绝不是眼前的女人。
他退后一步,摇着头不敢相信面前的女人,呢喃道“你不是夏菲儿……你不是夏菲儿……”
夏菲儿冷声一笑道“我不是夏菲儿又是谁?”
王洛文自顾自言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我不是你认识的夏菲儿……”夏菲儿顿顿声道“你认识的那个温柔,懦弱的夏菲儿在那夜大雪过后已经死了。”
她驱动轮椅,一点点靠近王洛文,她盯着王洛文的眼神,丝毫没有怯懦的意思,她的目光里淡出了水,陡然间又射出了杀意。
“我是回来报仇的!为那夜死在大雪中的夏菲儿报仇。”
或许是那夜已经心死,或许是伤的太重,夏菲儿说完这话,便咬着嘴唇,嘴唇都咬破了,流出鲜红的鲜血,她毫不在意,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鲜血流进口中,是腥咸的味道。
“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了,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没有,你就看在我从鬼门关中又走回来的份上,让我见念生一面,一面而已。”王洛文渴求着,卑微到尘埃当中,他突然跪下,扑在地上,不断磕头。
看着卑微如此的王洛文,夏菲儿心口颤动,她冷声说道“你还是不习惯你的贵族身份。”
王洛文眼皮垂下,看着地面上的雪,呢喃道“是,我从没习惯过这个身份。”
夏菲儿冷哼一声,然后叹息道“所谓贵族,便是居高于九天之上,宁死也不卑躬,宁亡也不屈膝,我真后悔,后悔当年把你从牢里带出来。”
“你不该……从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王洛文声音越来越低。
“可我还是喜欢上你,为你怀上念生,为你放弃了本该属于贵族的骄傲。”夏菲儿声音越发的大了,咄咄逼人。
“当年我以为你要自由,如果知道你坏了身孕,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王洛文抬眼看着夏菲儿,眼里竟是愧疚。
“不会,就算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般选择。”夏菲儿惨笑一声,闭上眸子,她眼角有泪光闪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着,十分难过,当她再次睁眼时,眼白出布满血丝,通红一片。
顿了顿声,吞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刘瀚生,你对不起我!”
王洛文却是一怔,多少年了,没有人再叫过他的本名,他几乎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姓名,猛然一听还有些陌生。
“当年若不是我将你从地牢中带出来,你不过就是个卑微的,下贱的奴隶!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听到夏菲儿的话,刘瀚生浑身不住的颤抖,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当年若非你们夏王两家人丁单薄,又怎么会让我代替王洛文入京?入京后若非为了打消皇族疑虑,你又怎么会嫁给我?外人以为我们是天作之合,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和你有着根本上的差别,你是贵族,我是奴隶,天差地别,我只是你们利用的一颗棋子。”
“呵,棋子?你这颗棋子可和别人不同,你几乎捅破了天,可一点也没有做棋子的觉悟。”夏菲儿说道。
“成亲当晚你的冷漠让我害怕,可我不怨你,只叹息这世道不公,只叹息人有高低贵贱之分,我想既然被迫成亲纵算你对我如何鄙夷,我也会用尽全身力气保护你,我希望我能配的上你,所以我勤学兵书,苦练武功,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夏菲儿楞了楞神,没有答话,静悄悄的听着刘瀚生继续说下去。
“可你从没有看我一眼,我后来的放纵只因我心已经死了,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就有了那一晚的事情,念生也是那一晚怀上的吧?”刘瀚生看着夏菲儿。
“恩?恩……”夏菲儿似是无意点点头。
“压抑了许久,那一晚我终究是爆发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晚我醉的不省人事,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第二天醒来,看到你在我床沿边哭泣,我便知道我做错事了,我害怕,愧疚,甚至我想过一死了之,所以自从那一晚之后我几乎不回王府,因为我没脸见你,当时我只有一个信念,我希望你快乐,所以我打算还你自由。”刘瀚生声音越说越快,越说越大声,情绪激动,青筋从额头爆出,他多年的心结这一刻爆发出来,吐露出心底最深的秘密。
看着刘瀚生此刻的模样,夏菲儿眼神柔和了很多。
“你是郡主,高高在上的郡主,我在你眼里从来都是奴隶,卑微在地的奴隶,所以你别说你喜欢过我,你觉得我会信吗?”刘瀚生质问道。
“我……我确实……我应该是喜欢过你的。”夏菲儿不确定的说道。
刘瀚生重重的吐了口气说道“说了这么多,我只希望能见念生一面,哪怕是一面也行”
“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见念生。”夏菲儿语调轻柔不少,顿声问道“你为何非要见念生一面。”
“我有东西留给他。”刘瀚生说道“我知道,作为父亲,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照顾他,教导他,而我也是将死之人,我希望临死之前能留给念生最后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夏菲儿问道。
“我不能与你说,那东西是要或不要由念生自己选择。”刘瀚生回道。
夏菲儿蹙着眉头,猛然想起太皇太后的说过的话。
“你要给的是不是那个药?”
刘瀚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夏菲儿。
夏菲儿顿声后继续解释道“那个可以起死回生的药?”
她想起太皇太后说过,当时刘瀚生带兵冲击皇城就是为了那个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曼陀罗药。
她此刻十分期待的看着刘瀚生,心中莫名的激动,若刘瀚生真的找到曼陀罗,她让他见见念生也未尝不可。
可是刘瀚生却摇摇头,说道“不是,那药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有想复活的人,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想试试。”
夏菲儿失望的低沉眼眸,重重叹息,不过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有些期待,但总归也没抱太多希望。
“你回天牢去吧,你的东西留给你自己,我不会让念生和你见面的。”
说了这么多,刘瀚生将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都袒露出来,可换来的仍旧是拒绝,刘瀚生只能苦笑一声,站起身子,他打算离开,因为他心中知道,就算现在没有告诉念生那东西的下落,可迟早有一天那东西会找上念生,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那东西可保念生平安,甚至……
刘瀚生最后看了一眼夏菲儿,心中期许着,甚至有一天也能保她平安,能让自己愧疚少一些。
他转身之际,最后说道“我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我要提醒你,皇族并非那么好招惹的,无论你将来要做什么,希望你别拿念生的安危去赌,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这些,也不等夏菲儿回话,他径直走出王府,夏菲儿在他身后木讷的点点头。
当刘瀚生走到王府大门之时,柳儒刚好带着廷监赶到,她看到刘瀚生立马警告叱喝道“王洛文,你胆敢杀人,犯下滔天之罪,你就等着本官上告朝廷,秋后问斩吧!”
“呵,秋后问斩?”刘瀚生冷冷笑道“我犯得是莫逆之罪,杀人和不杀我都难逃一死,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柳儒没有和他多说废话,她低沉的声音告诫左右廷监说道“这人杀人如麻,手段极其凶悍,你们捉拿他时要万分小心。”
其实不需要她说,王洛文的凶悍大名,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些廷监一个个吞咽口水,心底打颤,都没有把握能轻松将刘瀚生拿下。
当一名廷监小心翼翼的靠近刘瀚文时,他就站在哪里不动,那名廷监见靠近时没有反应,便壮着胆子继续靠近。
不用一刻,左右廷监将刘瀚文团团围成一个圈,那圈越缩越小,可刘瀚生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他在想什么?”
“好像放弃抵抗。”
左右廷监都在交头接耳,终于又一名胆子大的廷监伸手搭在刘瀚生的肩膀上,就在他手刚触碰到刘瀚生的肩膀上,刘瀚生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他的手又如同触电一般又缩了回去。
刘瀚生看着柳儒,缓缓说道“你是柳大人的独女柳儒吧,我记得你于陛下是青梅竹马,当年我出征时你还小,现在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
柳儒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刘瀚生。
刘瀚生继续说道“我和你父亲是至交,当年你父亲犯了错,私自前往庸关城,本来他已经被宗族抛弃,一生没有机会当上廷尉,是我大力向陛下举荐他,方才当上如今的廷尉,你能看在我也算你半个伯父的面子上,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柳儒问道。
刘瀚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王府,看着院子里怔神发呆的夏菲儿,方才说道“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能为她在陛下面前说句好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