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少陵和Richard跑到山顶的时候,白十里提着灯笼正站在悬崖边,身边是额上被抹了一道红的Tony梁和穿着一身黑色寿衣的叻宾。
乍见叻宾,阎少陵的心往下一沉,他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阴沉地灯笼光照下,叻宾的脸透着一种诡异,呆滞的眼,血红的唇,还有那无法忽视的满面黑色符文,一切都在说明他不再是他。
“小阎君,跟你的朋友打个招呼吧。”白十里特意走到叻宾一侧,举高灯笼,对阎少陵阴恻恻地笑道。
阎少陵想过最坏的可能,可当事实就在眼前时,那又是另一回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变成这个鬼样子,他不敢再看叻宾,红着眼睛朝白十里冲了过去。
白十里哪会再跟他打斗,他摇了摇手里的铃铛,静止不动的两头僵尸突然暴吼一声冲了过来。
阎少陵跳起踹开了跑在前头的Tony梁,紧接着一个鞭腿生生止在了叻宾面部一公分处,这一秒的犹豫给了对方足够的机会,叻宾抓住他的腿直接把他整个人凌空扯了起来扔了出去,力气之大让他心惊。
险险落地还未来得及喘气,叻宾又一把擒住他的双肩,企图断掉他的胳膊,阎少陵不能再避让,他借势一个前翻,双脚锁住叻宾的头,双手撑地一个利索的360度回旋,将其扳倒在地。
这一招本是必杀技,以往被阎少陵如此招呼的人,都是颈椎断裂一命呜呼,可面对叻宾,哪怕它已成了没有意识的怪物,他仍然不想伤害它。
也许是因为戒指的缘故,两头僵尸的主要进攻目标是阎少陵,Richard很快便发现混战中,他的加入似乎就像小打小闹,两头僵尸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总是会绕过他去缠着阎少陵,而且即使他主动攻击,僵尸一旦和他交手就会束手束脚,战斗力有些削弱,这绝对是一件好事,他抽出匕首找准机会割掉了Tony梁的脑袋。
白十里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掏出一个盒子,手指从中剜了一坨泥一样的东西抹在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念着咒语摇起了铃铛。
叻宾像被瞬间加持了一样,变得更加凶猛了,阎少陵一直不忍对它下狠手,身上被它的尸甲划伤了好几处,此刻它战斗力变强,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Richard搞定了Tony梁,便扑身过来帮忙,两个人一头僵尸,打的不可开交。阎少陵原想用黄毛老爹的那道符制住叻宾,谁知被加持后的僵尸根本不是一道符可以困住的。
关键还是要拿下白十里,阎少陵瞥了眼一旁做法的人,冲Richard喊道:“顶住它!”
“啊!”Richard会意,暴喝一声抱住叻宾扑倒在地上,阎少陵趁机脱身朝白十里招呼过去。
白十里不得不终止做法,他知道自己不是阎少陵的对手,便想往山下跑。阎少陵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把薅住了他,捏上了他的脖子,“让叻宾停下来!”
被掐的脸红脖子粗的白十里,挣扎着摇了摇铃铛,叻宾终于定了下来。Richard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卸掉他手上的铃铛,扯下腰间的皮带,把他的双手捆了起来。
阎少陵这才松了手,差点被憋死的白十里瘫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敢再动弹。
“Yousonofbitch!”Richard怒骂着一脚接一脚死命地踹他。
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的白十里被踹的口吐鲜血,他挣扎着一把抓住Richard的脚喊道:“打死我,你们就别想救叻宾了。”
阎少陵一听,迅速推开Richard,蹲到白十里面前,揪住他的衣服厉声问:“什么意思!”
白十里看着阎少陵,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Richard又是一脚踹上去:“混蛋,你笑什么!”
白十里恶狠狠地盯着阎少陵,一字一句道:“我说,叻宾还有的救,你,信吗?”
阎少陵一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双眼凌厉地盯着他:“把话说清楚!”
Richard在一旁急道:“师父,不能信他的话!”
白十里挑衅地斜了Richard一眼,吐出一口血沫,转而对阎少陵说:“你觉得像Tony梁这种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会是老鬼们想要的长生吗?僵尸不过是长生的载体,重要的是魂魄俱在。施歧术,通神气,魂魄毕具,僵乃活,这话是古人说的,而且在一个叫‘骆定之’的人身上实现过。”
“荒谬!”Richard打断道:“师父,这混蛋在故意拖延时间。”
阎少陵抬手示意他闭嘴,“说下去。”
白十里勾嘴一笑:“这是一门伟大的术法,古人没有将它传承下来,那就让我们这代人来复盘吧,叻宾将是见证奇迹的关键一步棋。”
这事听起来确实荒谬,可阎少陵一想到露蓠的存在,就觉得不无可能,他捏住白十里的脖子沉声道:“证明给我看。”
“哈哈哈,他的玉枕穴有一根银针,你去拔出来,就知道。”
Richard一把拉住站起身的阎少陵:“师父,你不会真信他的话吧。”
“你看住他。”阎少陵拨开Richard的手,朝叻宾走过去。
Richard控制着白十里,无法阻止,只能着急地喊:“师父!不要相信他!”
阎少陵走到叻宾背后,果见后脑勺上面有一根银针,他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然后转到叻宾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全神贯注。
Richard也紧张地盯着叻宾,生怕它会突然发动攻击,没想到的是它眼珠动了动,竟然张嘴叫了声“小阎君”,虽然声音低哑,但清清楚楚的“小阎君”三个字不会有错。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让阎少陵眉头紧蹙,他的反应不大对。
“小阎君……”叻宾又叫了一声,后面还有两个字很微弱,发音并不清晰,阎少陵附耳去听,断断续续的五个字传来:“小,阎君,救,我。”
阎少陵面色一变,猛然推开叻宾,但胸前还是被划了一刀,好在他避让的及时,伤口并不深。
叻宾持刀又冲了过来,Richard大叫一声:“师父,小心!”他光顾着紧张阎少陵的安危,手上已不自觉的松开了白十里,待他反应过来时,后脑勺被狠狠地击中,脖子被背后的人用皮带套住了。
白十里一边叽哩哇啦地念咒语,一边拼了命地勒紧皮带,他今天誓要把这两个人解决掉。眼见着Richard快撑不住了,正在悬崖边打斗的阎少陵生生地用身体接了叻宾一刀,刀卡在肩胛骨处,他趁机撰住了叻宾的双臂,看着它的双眼沉重地说了声“巴打,对唔住。”(翻译:兄弟,对不起。)言毕,他猛地推开叻宾,腾身跃起,凌空连踢三脚,将其踹下了悬崖。
“不!!!”白十里松开Richard奔向悬崖边,俯身出去,一片深渊下什么也看不见,“你毁了我的傀儡!”他转头朝着阎少陵怒吼“我跟你拼了!”
阎少陵不会再对他客气,不等他近身,一个后旋踢就直接击晕了他。
忽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阎少陵有些踉跄地跑到Richard身边,探了探鼻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两腿一软,躺在了地上。
身上的血腥很浓,这味道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平时压抑着不去触碰的人,此刻冲出了心底,让他无比思念。
他想告诉她,又一个人离他而去了,又是被他害死的;他想问她,为什么老天爷赐予他的最终却都要夺走呢?这一刻,她如果在他身边多好啊,汹涌的渴望喷薄而出,他拨出了一个电话,屏幕上出现的名字,在他心里默念过无数次。
电话接通,那一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时,他心安了,当听到那句“你还好吗”,他笑了,不好,他很想说:“我一点都不好,糟糕透了。”可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Richard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感觉脖子火辣辣地疼,大脑空白了两秒,才想起来此时是在哪里,他一偏头,见到阎少陵就躺在旁边,方松了口气,“师父,你没事吧。”
阎少陵一只胳膊捂着眼,冷冷地说:“阎王爷收不走我的命。”
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Richard,对自己劫后余生的经历很是庆幸和兴奋,他摸着脖子感叹:“原来世上真的有僵尸,今晚真的……太神奇了太刺激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好莱坞电影梦,太不真实了,师父,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阎少陵没有理他,始终用胳膊挡住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Richard也不在意,他接着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反应快,没想到那白十里竟然能操控叻……僵尸说话。”他偷偷瞄了眼阎少陵,踌躇了片刻,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叻宾会偷袭?他当时一开口,我都信以为真了。”
Richard等了很久,才听到阎少陵低声说:“叻宾从来不会叫我小阎君,也从来不会向人求救。”
说完这句话,阎少陵抹了把脸,站起身,踢了踢Richard: “走吧,山下还有很多事要解决。”
Richard坐起来,指着不远处仍是昏迷的白十里:“要不要把他也扔到山下去?”
“留着他,背后到底有哪些人,还得靠他出把力。”
凌晨的雾气很重,山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浓墨般的虚无,若不是底下有海浪声传来,简直要以为这片虚无是无底深渊。
阎少陵站在悬崖边,脑中响起叻宾的话:“巴打,如果有一日我死咗,毋须收埋我条骨(翻译:不用替我收尸),留身之处便是归家。”
这里是归家吗?也许不止是叻宾的归家。
然而就在此时,Richard怎么也没想到,昏迷的白十里还会使诈,被银针刺中浑身麻木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白十里突然蹿起撞向阎少陵,他一声“小心”还未出口,两人就双双消失在了悬崖边。
“师父!!!”凄厉的叫声响彻山崖,最终吞没在无情的海浪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