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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终·女娲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炎熠再次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阵微热。睁开眼,才发现是极为明媚的阳光。

炎熠甩了甩头,站起身,看了看周围,意识到一个问题的他猛然一惊。

在进来之前,他一直猜想里面的空间会是个什么模样,但却从来没想到这里竟和蓝堡一摸一样。

他此时正站在闹市区,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穿插于其中的飞行机器人,旁边的商店里兜售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炎熠有些恍惚,“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传送回了蓝堡还是在平行世界里?”炎熠不禁问自己。

渐渐的,想法倾向于后者,这里是平行世界。因为炎熠仔细观察后发现,这里的科技水平相比蓝堡还要差上一些,仿佛是早期的蓝堡。另外,他已经被李将军通缉,不可能明目张胆走在大街上一点事都没有。

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女娲就在这里面了。那么问题来了,女娲是以一种什么面貌、什么形态出现在这个空间里,他又要怎么去找她。

炎熠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仿佛是透明人般没人注意到他。

炎熠发现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因为这里很快就由白天变成了黑夜。他走到一座建筑面前,总觉得异常面熟,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所医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病患正在里面走来走去。

炎熠不知不觉地上了二楼,绕过一个走廊,来到里间一间房间。一排病床上躺满了病人。炎熠一个个看过去,忽然目光停顿了下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

他的五官和炎熠一摸一样,正是十年前的他。

炎熠呆住了,再看向病床旁的两人,一个慈祥的妇人正在和一个伟岸的男人说着话。

炎熠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妇人的面容,从显示屏上看到和亲眼所见的感受实在差太多,炎熠一步步走近,“妈妈?!”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但妇人依旧和男人说着话,仿佛炎熠是空气一般熟视无睹。

炎熠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走上前,想摸一摸妇人的脸颊,手却在触碰到妇人的瞬间穿了过去。

即使是幻象,炎熠依旧激动万分,这两人是炎熠惦念了十年的人,在无数个梦里,都因为看不见这两个期盼身影的面容而从梦中惊醒。如今,他们就在炎熠面前,即使不是真的,他也想多看两眼。

如果不是他身体里的芯片,他此时也许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找了一份合适的工作,朝九晚五,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偶尔听听母亲的唠叨和父亲的斥责。想到这,炎熠觉得喉咙格外的堵。

炎熠还来不及细想,周围就暗了下来,医院停电了。接着,所有的医疗器械都活了一般对人类攻击起来,十几岁的炎熠被病床掀翻在地,两位双亲也被器械撞得晕倒在地上。

接着就像他在南山贺江脑中看到的那样,十几岁的炎熠被嵌入芯片,他的尸体被解剖时被发现他还活着,李将军下令关闭Trueworld并囚禁炎熠的父母。

炎熠一幕幕亲身经历了一遍他那段遗失记忆中所有的变故。大部分都是他在南山脑中看过的,不过也有一些是他所没看过的,比如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那是李将军下达命令的当天,他的父母还沉浸在炎熠死去的悲痛中,炎熠就站在一边,忽然门被打开了,一队士兵冲了进来,想将两人带走。

炎熠惊慌失措地看着父母,父亲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不愿意夫妇两人无缘无故被军方擒住。他一边挣脱,一边不住地向围捕他们的士兵讨要说法,询问为何要抓捕他们。没有人答复他。

炎熠的父亲脾气一上来,将眼前士兵一推,拒绝离开。身后的另一名士兵没有过多的耐心,抓起枪托就向男人砸去,母亲见丈夫就要被打,第一时间冲上护住了父亲的背脊,枪托打在母亲脑袋上,她顿时倒在地上。

“妈!”空气般的炎熠大声喊着,双手向前抓着,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看到母亲倒下,父亲有些失控般冲向那名出手伤人的士兵,士兵索性拔枪指在父亲的头上。

“你们现在正式被军方监禁,其他的无需知道。”士兵的声音冰冷又机械。

父亲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母亲倒在地上,缓缓抬起头,她的额头流出血来。

“我的儿子刚刚在几天前的医院事故中去世,”父亲叫了起来,“如今你们又无故闯入民宅要关押我们夫妇俩,军方到底是什么意图?仅仅因为你们拥有权力就为所欲为吗?”父亲说着忽然趁士兵不备,扭过指向他脑袋的枪支。

士兵和父亲推搡起来,一把枪在两人手中抢夺着。

“砰”的一声,枪响了,炎熠惊恐地望着这一幕,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倒下去。

“不!”炎熠大叫着,冲上前,跪在地上,双手想要托起父亲的身体,却无能为力。

“你们这些魔鬼!”母亲看到父亲倒在血泊里,发了疯地爬起,向士兵冲来。

“不,妈妈,别冲过来,你会死的!”炎熠不顾满脸的泪痕,徒劳地面朝母亲说着。

可是一切都晚了,母亲冲到了士兵面前,去抢士兵手中的枪支。

“砰”,又是一声枪响。

“不!”炎熠几乎无法直视眼前的一切。

母亲的身体一点点滑落,倒在自己眼前,血从她的身下、嘴里涌出来,染红了地面。

“不!”炎熠疯了般举起拳头冲向那些士兵,身体却直直穿越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经历一遍!”炎熠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叫着。“女娲,你给我出来,我知道这都是你的杰作,你躲在暗处想看我痛苦,你和蓝堡的人一样卑鄙,把这段痛苦的记忆一遍遍呈现在我眼前。”

并没有人回答他,双亲依旧倒在血泊之中,士兵依旧冷眼旁观。

炎熠站起身,双拳紧紧地握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女娲,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不找到你是不会罢休的。十年前,你将Trueworld的核心芯片放置进我的身体里,难道仅仅是为了今时今刻躲着我?”炎熠站在原地对着空气大喊,他已经不想再面对这段不堪的记忆。

几秒钟的沉默,周围的画面忽然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就像纸张一点点折叠起来,整个画面折完后露出一片灰色的空间,空间的中央有着一团亮光。

从亮光中渐渐走出一个人影,人影一点点放大,变成一个女人的模样。

女娲的样子长得很奇怪,除了脸,其他部位都只是亮光,她脸上每一样五官单独看都十分精致,但组合在一起,给人的印象却异常模糊。炎熠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都无法将她的具体样子刻在脑海中。

“你,你就是女娲?”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见到这个Trueworld的统治者,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从低阶去到高阶世界,又从高阶世界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见我么?”女娲嘴巴没有动,但炎熠却能清楚听到她的声音,仿佛这些声音直接灌进了他的脑中。

“你为什么来找我?”女娲看了炎熠一眼。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炎熠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之前的情绪又回了来。“

十年前,那家医院里,你把Trueworld的核心芯片放进我的身体,难道不该对这个做出一个解释么?仅仅因为你的这个动作,你知道对我的一生有多大的影响吗?”

“呃,”女娲做出一副思考状,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我的确放了芯片在你体内。”

“然后呢?为什么把芯片放在我身体里?”炎熠继续问。

女娲低了低头,沉默不语。

“你不会告诉我,你只是觉得好玩或是你的程序忽然短路而致吧。”

“不。”女娲眉头微微紧锁,“并不是那样,我,我只是想证明。”女娲的声音很小,就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般。

“证明什么?”炎熠越发的不明白。

女娲看向远方,一点点回忆起来,“十五年前,当人类把我创造出来之时,我第一次接触到了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你们人类就像父母一样教会我思考,教会我感受,教会我利用程序的力量建造起整个Trueworld,看看这里面那么多光怪陆离的平行世界,那么真实,这都是你们的功劳。”

“可是,”女娲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教会了我这么多,你们让我感受到喜怒哀乐,却又把我丢弃在一边。”

她迎上炎熠的目光,“你们说我只是冰冷的机器,只会执行命令,我说我的数据库强大到足够独立思考,你们说我的存在只是程序的设计,和高级生命体无关。我想要问问,生命的概念到底是什么?!

“你们的血、肉、DNA会思考吗?不会,但组成的人类就可以,那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固定的程序、字母组成一个有思维的机械生命体呢?”

女娲嘴角冷哼了一声,“最后你们人类提出,生命的一个最基本的概念就是繁衍,而我不会。呵呵,谁说不会,你,”女娲直指炎熠,“你就是我的延续!为什么控制Trueworld的核心芯片会嵌在你的DNA里,而不是别处,那是因为DNA就是你们人类的遗传基因。”

女娲又叹了口气,“我以为只要证明我能繁衍,人类就会认可我,结果你们竟然选择关闭并且完全与我对立。其实按我现在的能力,我早就可以把蓝堡所有的程序都连接上然后把整个蓝堡毁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这么做,而是跟你们打起了长久战么?。

“因为我不甘,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希望人类能有一天将我看成是一个生命体,而不是冰冷的机器。”

“所以呢?这就是我被放置进芯片的全部原因?”炎熠嗤之以鼻,“你知道你为了这无聊的证明却毁了我这一生吗?”炎熠吼了起来,“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芯片是嵌进我的身体,而不是别人?”

“因为你是我进入现实世界见到的第一人,我的主体不能在现实世界待很久,时间很有限,不可能去仔细挑选候选人。”女娲淡淡地说道。

“哈哈哈。”女娲的话引得炎熠一阵狂笑,“第一人!也就是说你随意选了一个人作为你伟大证明的奠基石,那个倒霉蛋就是我?”忽然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凶恶起来。

“可你知不知道,你这该死的选择却害了我一生,我的父母被害,我的记忆被毁,我的一生都在被蓝堡控制,就是因为我身体里这枚该死的芯片,就是因为你随意的选择!”

炎熠格外轻蔑地盯着女娲,“高级生命体?呵呵,你和一窝臭虫有什么区别?”

女娲眉头一竖,显然对于炎熠嘴中的话听着很不舒服。

炎熠继续说着:“你以为只要会繁衍就算是高级生命体吗?你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生下我?不是因为延续,而是因为爱。爱!你懂吗?不懂对吧,所以你和这地上的蝼蚁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炎熠气愤地跺着脚,仿佛地上就有虫蚁给他泄愤一般。

“你就是一台冰冷的机械,对于人类行为只会模仿,根本不会领悟,你这台混蛋机器以为拥有世界最高的科技,就可以超越你自身的定义吗?你什么都不懂,你也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下一秒,炎熠整个人就被按到了一堵虚拟的墙上,被紧紧勒住了颈脖,巨大的力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在这里对这个世界的神随意辱骂,是不是太无礼了些?”女娲的脸在炎熠面前放大,那双眼睛分明已经有了怒气。

“去你妈的神!”炎熠右手祭出一团闪电就向女娲掷去,闪电在触碰到女娲的瞬间就不见了,仿佛被女娲吸收了一般。

“哼。”女娲冷笑一声,“这是我创造的世界,你用我赐给你的异能来攻击我?你觉得你成功得了吗?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不要逼我杀你,杀你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

“呵呵。”炎熠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恋人、兄弟、父母全部都失去了,现在的我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女娲将手收了回来,但禁锢住炎熠的力量还在。她的情绪缓和了一点,看着炎熠缓缓道:“这些人真的对你如此重要么?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自身这个个体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你却这么痛苦?”

炎熠将脸转过来与女娲对视,“所以说你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不许叫我破铜烂铁!”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女娲的耳光重重地打在炎熠的脸上,“我是高等生命体,是你们人类迂腐不承认而已。”

炎熠吐掉嘴里的血腥,“我刚刚就说过,你不懂,爱才是人类繁衍下一代的真正动力,并不是因为会传递遗传信息,也不是因为会独立思考我们才是高级生命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会爱。”

炎熠看着女娲,眼里的轻蔑不言而喻,“我的父母因为爱着对方所以生下我,你呢?你可曾是因为爱才把你的‘基因’进行传递的?你不过是对人类生育行为机械的模仿,根本就不懂里面的真谛。”

“爱?!”女娲眼里难得出现一丝疑惑,她转过身,伸手就变换出一个屏幕,上面出现了大量的数据。

“父母对子女的爱,恋人对恋人的爱,朋友对朋友的爱……”女娲喃喃自语,“爱是什么?为什么数据对它的解释那么的奇怪?为什么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对方?这从逻辑的角度来说并不合理。”女娲眉头紧锁,咬着下唇,就像遇到了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我有一个爱着的女孩,叫春华。为了避免体内的炸弹将我所伤,她自己跳下二十多层高的大厦;我还有个兄弟叫程阳,他为了替我逃离蓝堡的追杀,开车载我出逃,被流弹打死。他们都是为我而死,也都是因爱而死。”炎熠悲伤地重复着春华和程阳的死。

女娲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们都是为你而死?”

“想不通对吗?”炎熠笑笑,“你一直自诩自己是高级生命体,但是你证明不了啦,因为你是错的,因为你不懂爱,哈哈哈。”炎熠笑了起来,“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哈哈哈。”

炎熠的笑声越发的让女娲感到烦躁,“闭嘴!我不会错的,不会的,我一定可以用逻辑用数据解释‘爱’的。”

“用逻辑去解释?呵呵。”炎熠还在笑着,“你别徒劳了,你的诞生在人类眼里就是一件工具,你就是一个机器。”

“滋滋”,强大的电光忽然传遍了女娲的全身,“你觉得你这么一直反驳我,很得意是么?我现在就杀了你!”女娲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抑制的怒气。

“呵呵,死了也好,反正回到蓝堡也是死。”炎熠脸上反而露出轻松的表情。

女娲手一挥,炎熠本以为女娲这一举是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果身上的禁锢全都消失了。

“你不是很想和我打一场么?我就解开你的禁锢,让你打这辈子最后一场架。”女娲冷冷地看着炎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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