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游戏，在泡影中蔓延1
她们一定很担心吧……
李佐旭在心里如是猜想着。
循着声源轻轻揭开盖在茵画身上的丝绸薄被。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致的手指在空气中微微一滞，紧接着，戴在中指以及小拇指上的两枚黑色钻戒随着他的手在空气中划出了两道黑色的流光，坠落在茵画制服的口袋上。
茵画的身体又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栗几秒，潮红的血色自她苍白的肤色里渗透出来，洪水泛滥般的，一发不可收拾。
“诶？茵画的脸，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红？难道是发烧了？”从茵画的制服口袋里抽出水蓝色的手机后，李佐旭瞥向茵画的脸，自言自语的问。
127日的分手，就有127顆心在痛；一天一點、让后悔教会，我怎麼能够，忽略你感受；你用多少眼淚，才找到離開我的理由，也許一直容忍的，都是你。）
忧伤的铃音还在响。
李佐旭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朝病房门外走去找Monkey.“喂、是茵画姐吗？我是韩木轩。”电话刚一接通，急切的声音便已经透过手机而传了出来。
“不是。”李佐旭爽快的回答，然后取下手机朝站在药柜前的Monkey抬一抬尖削的下巴，满脸认真的威胁道：“喂、Monkey，欧阳茵画好像发烧了，你快去看看。顺便和她多说说话，她要是真的成了植物人，你就死定了。”
“什么？茵画姐发烧了？还成了植物人？”
韩木轩惊恐又尖锐的嗓音震的李佐旭的耳朵直发麻。
很快的，韩木轩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另外一个轻柔优雅的嗓音自悬在半空的手机里再次传出：“你是哪位？茵画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佐旭却只顾着瞪住Monkey威胁他：“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去帮她看病！”
“我的佐旭老大，我都已经又和你说了N遍了，我和她不熟，说再多也没用的，一定要是对她最重要，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唤醒她。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她就彻底没救了。”Monkey神情古怪的说完，一脸委屈的抓起听诊器走进茵画病房。
一定要是茵画最亲近的人？
李佐旭深邃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道灵光，垂在半空的水蓝色手机也急忙放回耳旁。“喂、你就是上次在湖边和欧阳茵画在一起的那个韩木轩？你是她弟？”
手机内一片缄默。
“是的话，就快点给我来医务室，欧阳茵画快要不行了，你快来和你姐多说说话，她能不能醒来，可就全靠你这个弟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立刻马上就来。”李佐旭没头没脑的说完后，急忙挂断电话。
随着电话挂断的一瞬，李佐旭眼底的所有光线仿佛是随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一同泯灭消逝，墨汁一样粘稠的黑夜铺天盖地的涌进他深不见底的深邃眉眼，化不开的悲伤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茵画，对不起，原谅他李佐旭在此时此刻选择了，向逃避妥协。
而在李佐旭挂断电话的那一瞬，站在斯图特教学楼A班门外，并且刻意和韩木轩保持着一大段距离隐匿在暗黑中的江在彝，捏着手机的手指突然就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嘟——咚——”茵画当初送给了韩木轩的白色手机自江在彝的手中伴随着空洞的忙音沉沉滑落。
“茵画——”江在彝失声的叫，优雅的身形颤巍巍的摇晃了两下后，他便迈开步子疯了一样奔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喂——江在彝！你要去哪，你还没告诉我你把茵画姐藏到哪里去了。你给我站住！抢走我的手机，都还没还给我。”韩木轩对着江在彝飞离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呐喊，奋力追了上去，却被江在彝越甩越远。
半小时的路程，一路狂奔的江在彝，仅用了15分钟的时间大汗淋漓的到达了他唯一的目的地：医务室。
柔软的黄发被晚风掀起，露出他光洁细致的额头；白色的丝绸衬衫被汗水浸湿而紧贴在他的肌肤上，胸前的黑色细长领带随着他大口的喘气而一同剧烈起伏。
江在彝甚至顾不上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就那样奋不顾身的冲进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医务室内四处寻找茵画。
可是，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护士的身影都找不见。
“茵——画——你在哪？我都还没来得及折磨你，你绝对不能就这么走出我的生命。”江在彝努力的张嘴叫，冒着烟的嗓子竟然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江在彝下意识的走向始终埋着头，迎面走来的Monkey.擦肩而过的一瞬，Monkey止住步子，头也不抬的沉声说道：“佐旭老大，那孩子真是让人不可理喻！也难怪你一个下午都不愿和她多说一个字，不管怎么说，人是佐旭老大你抱来的，所以还是老大自己抱回去吧。”
说完，Monkey头也不回的走掉。
很显然，他是把江在彝当成了李佐旭……
江在彝盈满担忧的浅蓝色瞳仁兀自望向角落的病房，慢慢凝聚。
茵画……一定就住在那间病房里。
意识到这点的江在彝，想也不想就冲进了漆黑的病房内。
“不要开灯、”茵画制止性的嗓音就在他踏进病房的一刹那间响起。
江在彝怔然的止步。
接着，前一秒都还如弦绷紧，随时都会因为茵画而断裂的心，在这一秒终于可以任由欣喜的馥郁清甜在血液中无限膨胀。
仿佛起死回生的人，不是茵画，而是他自己。
太好了，茵画已经醒过来了；太好了，他还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太好了，她并没有永远的离开他……
虽然无法看清她的脸，但只要能在此时听见她的声音，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
短暂的沉默过后，茵画再次开口说道：“李佐旭，你……是不是很想知道Monkey校医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对吧！？”
江在彝僵住，心口仿佛是被重锤狠狠击中。
原来……茵画也把他当成了李佐旭……
一如从前一样的，茵画永远都觉察不到他江在彝的存在。
时间，似乎是随着茵画向“李佐旭”讲述一切缘由而倒回半小时之前。
也就是、李佐旭拿着茵画的手机走出病房，Monkey夹着听诊器走进茵画的病床的那个时候——随着时间而逐渐褪色的浅淡霞光，伴着轻微的春风透过窗棂徐徐洒进，淡化了病房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却始终无法淡化宁静沉睡于病床上，肌肤微微泛红发热的茵画。
Monkey慢慢的走至茵画的床前，随手将听诊器放在一旁后，刚才在佐旭面前所表现出的郁闷表情就已眨眼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一副调皮的坏笑：“嗯，不错，看上去果真像是在发烧诶。一定是佐旭又相信了我的鬼话，还以为你真的会变成植物人，也对你说了什么肉麻话！……哈哈，孩子，暂时不用继续装睡了，佐旭都已经出去了，快说吧，要怎么谢我这么善解人意的校医大哥哥啊？”
话音一落，Monkey便饶有兴致的等待着茵画像以往的那些女生一样的，对自己说一箩筐又是赞美又是感恩戴德的话语。
茵画紧闭的双眼慢慢的睁了开来，她轻轻的流转视线望向站在床边的Monkey，琥珀色的眼珠冷漠异常。
“作为一名医生，经常利用你的职业之便拿这种幼稚的方法去捉弄大家很好玩吗？”
闻言，Monkey的笑容第一次如此怪异的僵在了脸上。
“如果换成你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躺在了病床上，医生告诉你，要是他在24小时内无法醒来就会成为植物人，你还会笑的这么开心么？你一定不会。”
嘴角抽动了两下后，Monkey的眼神渐渐变的讥讽：“哈、你这孩子还真是让人郁闷诶。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呢？还是说，你只是位了证明你并不是因为喜欢李佐旭，所以为了接近佐旭老大才会假装晕倒的！哈、孩子，我看你是为了向我证明你到底有多虚伪吧！？”
茵画仍旧漠然的望着Monkey，潮红色的肌肤氤氲出一圈圈的冰冷雾气。“我承认我的确喜欢李佐旭，想要接近他。可我不是她们，所以不要把她们或者是你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况且，作为医生的你应该是很清楚当时的我是真的晕倒，并没有假装什么。只不过，晕倒后，我很努力的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好吧，就算你当时的确是陷入了昏迷，那也早就清醒过来了不是吗？既然你和她们不一样，干嘛还要继续装昏迷？”Monkey好笑的耸耸肩，不无鄙夷的反问。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佐旭罢了……”茵画纤长的睫毛连同声音一起委顿下去。毕竟，在一心想要交往的人面前那样晕倒的确是件很难堪的事……
“所以就来责怪我这个好心帮忙撮合你们的人？”
“不是的。”方才垂下的纤长睫毛刷的一下再次扬起，琥珀色的瞳仁定定的望进Monkey透着尖酸刻薄的眼。“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法来捉弄李佐旭，希望你能替他着想一下，不要再让他在失去的恐惧中一次又一次的受折磨。”
彼时，窗外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墨汁一样粘稠的夜色骤然吞噬。
黑暗中，Monkey如夜深沉的双眼兀自燃起两簇愤怒的光火。“哈、折磨？你是说，我这是在折磨佐旭老大？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不要在这里故作清高的大放厥词了、OK？老实说，我也不过是在帮佐旭泡泡妞罢了。你们这些女生还真是蠢到没话说，以为我们佐旭老大真的不知道你们晕倒都是在装吗？以为我们佐旭老大真的不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他，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吗？”
就算他今天故意对佐旭老大露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认真的表情，他也相信佐旭老大是一定不会当真的。这个该死的女生居然说他是在折磨佐旭老大？他Monkey有那么下流吗？
茵画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有些失聪，甚至整颗心脏也有些难以呼吸。
原来佐旭也认为她是在故意在他面前假装晕倒，原来今天的她，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供他们娱乐的跳梁小丑罢了……
最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傻傻替他感到心疼！？
“王八蛋、给我滚出去——”这是茵画在沉默了20分钟之后对Monkey吐出的最后几个字音。
第一次被女生这样当面辱骂的Monkey，愤然离去。
“所以，这就是Monkey走出病房时为什么会那么愤怒的原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茵画结束叙述的冰冷语气，带着冰山崩塌时的决裂气息。
“李佐旭”沉默不语。
深深的吸进一口气，茵画咬牙再次开口问道：“那么，李佐旭，你真的认为我是那种爱在你面前演戏的女生吗？你认为我努力取得你的原谅，想要和你再次交往，都是因为我有什么别的企图吗？”
站在不远处的江在彝，从始至终都悄无声息的聆听着茵画听似冰冷，实则凝结了太多心绪和期望的嗓音，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随之慢慢冻结。
然而，就在完全冻结的这一刻，江在彝淡绯色的唇角却忽然扯出一抹略带嘲讽、并且不失残忍的优雅弧度。
呵，原来茵画喜欢的人，是李佐旭啊……
看来……以后的日子，必定会越来越有趣了呢……
“踢踏，踢踏，踢踏……”
墨汁一样粘稠的黑暗中，他不再想要看清她，她也不曾看清他。
似乎只剩下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那么轻，那么重，那么疼……
夹杂着足以令各自窒息的、绝望味道。
也是啊，在他李佐旭的心理，她自己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吧……
更何况，自己曾经用那样恶劣，那样仇视的态度对待他……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今天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晕倒，其实是因为在她终于意识到她竟然将白薇漫打的满脸是血，惨不忍睹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和那个在小时候整日将老妈大的头破血流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还记得，当外婆终于带着她和妈妈一起逃离了那个男人的魔掌以后，她便在暗地里跑去跆拳道馆，站在洁净透明的玻璃窗外偷偷观望，偷偷学习。
但也仅限于独自偷偷学习，从不敢与别人实际交战……
而今天与白薇漫的比试，是她第一次毫无把握和尺度的把偷偷学来的东西用运在实战中。
但她之所以会那么拼命，就是为了想要进入跆拳社，可以有机会待在他李佐旭的身边，可以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仅此而已。
可是，亲爱的佐旭，你为什么要那么想呢？为什么要觉得大家接近你，必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夜，如此冰冷，如此漫长。
下午。
铅灰色的积雨云在阴沉的天空中不安浮动。
斯图特宽敞又华丽的音乐教室里，高一A班的众位同学一起合奏的琴音纯美和谐又清亮。
唯独角落里的茵画无精打采的坐在黑色钢琴架前，迟迟不肯按下琴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