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均涵，林均涵，林均涵！”
我在呢，林均涵听到耳边的喊声，很想回答，可嘴巴张张却又发不出声，头昏昏的，很晕。
莫名的，感受到方旭的关心，林均涵心中一涩，为什么要关心我？我……
林均涵还是没说出嘴中的话，合上眼，左眼角缓缓流出泪水……
林均涵觉得自己想睁开眼却又睁不开，被困在梦魇里，苦苦挣扎……
五岁那年，本来工资待遇优厚的爸爸，偏偏要跟“炒股热”。没有老手带领，也没有前辈指导，就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去瞎闯荡。
刚开始，背着妈妈把私房钱通通拿去炒股，小赚了一把，得意的不行。
再后来在股市里结交了几个人，被骗的七荤八素，把家底都投进去了，结果，满盘皆输，还欠下一屁股债。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家人做的。本来把话对妈妈说清楚就好了，没钱还可以再赚。
可是不知道，后来是谁出的馊主意，把老实巴交的爸爸带到了赌市。
一夜之间，林均涵本来幸福温馨的家庭瞬间摧毁，五岁的那晚，林均涵至今记得，妈妈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喜欢一下班就陪小均涵玩耍的爸爸也白了几根白发。
妈妈最后在家里人的劝说下，没有和爸爸离婚，可自那以后，妈妈性情变得极其冷淡。
亲戚的钱可以慢慢还，但赌市的钱，却难还。
因为欠下大笔钱，一时还不上，债主又不给时间，爸爸和妈妈背井离乡，去了外地，想要换个大城市，一边打工，一边还债。
可妈妈带走了弟弟，却没有带走小均涵，当时还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的小均涵，就这么被送到了爷爷奶奶那里。
爷爷奶奶都很喜欢她，每次去集市上都会给她买好吃的，虽然，爸妈刚走那年，总会有债主上门。
爷爷总会横挑鼻子竖挑眼，不给那些债主好脸色看，让他们找该找的人，后来那些人识趣了，就不在了。不过每年过节都会来爷爷奶奶家蹲点，可到最后发现爸爸妈妈连过年都不回来，就不再来了。
爸爸妈妈很久都没有回来了，为了避嫌也很少打电话过来。
那天下午，奶奶给她穿上以前买的漂亮公主裙，让她在村口玩，叮嘱她，爷爷奶奶干完农活就回来。
那几年，生活很不好，逼迫着爷爷奶奶也要下地干活，小均涵知道，所以也不哭不闹，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玩石子。
然后，那是她第一次被小朋友围攻，小均涵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欺负她，只是因为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吗？
她一个人狼狈的在老榕树下哭鼻子，身上漂亮的裙子此时也变得脏兮兮，手肘处，还有被小石子砸过的痕迹。
这个时候，一个叔叔站到小均涵面前，什么没说，只递给她一块水果糖。
“漂亮又乖巧的小孩，理应得到糖果。”
“你没有犯错，所以不要哭。”
“错的是他们，所以不要觉得自己做错事。”
叔叔临走时，小均涵才把头完全从臂弯里露出来，才发现，叔叔身后，还跟了一个小男孩。
……
林均涵以为自己会这样和爷爷奶奶生活下去，但初一那年夏天，妈妈把林均涵接过去了。
虽然林均涵成绩不差，但林妈妈还是想把她接到身边，监督学习。
这几年的拼命工作，爸爸欠下的债越来越少，再用不了几年，爸爸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那是自爸爸妈妈离开后，林均涵第四次见到妈妈，十三岁的林均涵，见到日思夜想的妈妈，却衍生出陌生的感觉。
妈妈不再有以前的美貌，多了几分岁月的侵蚀。
妈妈也没有管她自不自在，只是开始念叨，“你是转学过来的，现在的学校是住宿制，去了要好好学习，别让我浪费钱。”
“对了，我要工作，忙得很，在学校没事别找我。”
“生活费不够，就对我说，不过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也差不多。”
“对了，放假回来，就自己回出租屋，我和你爸可能会加班，自己吃饭……”
后面的话，林均涵也没仔细听了，在脑海里重复了千万遍的相见场面有多热烈，此时就有多残酷。
林均涵来不及惊讶生活给那个曾经优雅的母亲带来的变化，就被她送进学校。
初一下学期快结束才转校，林均涵只是刚分清楚班级上的人，就放暑假了。
班上的人都不太爱搭理她这个来自乡下的女孩。因为爷爷奶奶总是给她喂食，加上她不怎么出门，只是一个人在房间学习，她也没有了当初纤细的体型，胖了不少，肉肉的。
本来林均涵长的就白净可人，虽然胖了，但也不影响五官，面容还是姣好。
只是厚刘海，黑眼镜，让她被这群城里人，标上了乡巴佬，胖妞，土的标签。没有一样能入的了她们的眼。
虽然是大城市，但这所私立学校学风却乱的很，打架斗殴，早恋，比隔壁职高好不到哪去。
没有人主动理她，也不愿理她，慢慢的，等到初二年级的时候，林均涵就成了班里的透明人。
本来以为生活会这样慢慢渡过，但似乎她们又找到了新的恶趣味，以戏弄她为趣。
大课间跑操，知道她跑步吃力，故意踩掉她的鞋子，让她被嘲笑。
值日表里每天都有她的名字，食堂打饭总抢走她碗里的菜，往她的杯子里放粉笔灰……
可越是林均涵淡然的态度，越是让她们恼怒。
也许还要感谢那些恶作剧的女孩，林均涵每天吃不好还总被欺负，瘦的厉害。
后来，以前的头发也减短，变成了清爽的齐耳短发。
大家并未惊讶于林均涵外貌的变化，还是照常给她使小绊子。周围人漠视这些行为，林均涵也不想理这些幼稚的行为。
真正引起围攻是在林均涵考了全校第一以后，连老师都惊讶于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林均涵会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连续几天，各科老师都在夸奖她。
接下来的几次考试，林均涵都稳居第一。
甚至是后来的十校联考都稳稳位居第一的宝座。
以前第一的位子不是一班的班花，夏木乐，就是林均涵班上的苏北森。
俩人长的好看，成绩也好，自然深受老师和学生的喜爱。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金童玉女的标配。
但第一位子移主，第一批来找林均涵的是夏木乐的崇拜者，十几岁的女孩，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生的好看，待人又和善，自然讨人欢心。
那是隔壁班的刺头儿，连老师都管不住，他们听说夏木乐因为没考第一而哭了好几次，决定找上门。
第一次只是恐吓，后来就开始到班里闹事，但林均涵每次不怒也不哭，只是表情淡漠的看着他们对自己的课本作威作福。
后来老师知道了，教育几句后，他们就很少在学校闹事，开始在回家的路上使绊。
林均涵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住，但后来，班里的苏北森频繁在课间来找她问题，到分配座位时，还主动当她同桌。
女孩子都是有嫉妒心的，当然那些班里的女生见不得人好，尤其是那个当初她们觉得土到掉渣的乡下妹。
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和她们的苏北森那么亲近，还对她笑！
仇恨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疯狂扎根发芽。
刘悦诗就已经被完全激怒，那群刺头儿不能在学校动林均涵，但她可以，厕所，宿舍，教室，她是女的她可以！
在刘悦诗带着其他几个女生第一次在厕所围着林均涵的时候，林均涵以为她们会和那群刺头说的话一样，“下次不许考第一！”一样幼稚的话。
为什么不考，考第一有奖学金可拿。为什么不？
所以林均涵想把围着她的那群女生推开出去，可她没想到，那群女生居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厕所泼她水。
扯着她的头发，警告她离苏北森远点，让她不要一次考好就得意，让她不要风头出尽。
更不要试图，把她受欺负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她们掐准时间下节课是体育课，帮她向老师请假，不让老师觉察异样。
回寝室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床上被泼了墨水，她的柜子也被翻的乱七八糟。
林均涵苦笑了一声，眼睛涩涩的，却哭不出来。
林均涵望着天花板，想，她们所谓的报复，究竟有何意义？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林均涵每天都会受到她们不知何时的“惊喜”。
在那群人每天的嘲讽和谩骂欺辱中，林均涵可以明显感到自己吃不下饭，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林均涵心想，她累了，这已经干扰到她的生活了。。
这周放学，林均涵没有直接回家，她来到妈妈工作的车间。
还没到正式的夏季，此时的车间却闷热的很。
林均涵眼尖，很快就看到妈妈，妈妈因为有一个零件没处理好，此时被车间组长骂着，她低着头却一句话不说。
骂完以后，妈妈还是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工作，长袖工作服，闷的流出汗。也只是拿起毛巾随意一擦，继续干活。
林均涵捂住嘴，没让自己哭出声，快步走了回去。
接下来，不知道是谁了解到林均涵父母现在欠债，家庭困难，那群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嘲讽她的理由。
但林均涵强迫自己不要受这些事干扰，老师那边，她从来没有去说过什么，她知道，那些人父母都是在当地有些脸面的人。
说了，老师也只会当十几岁小孩打打闹闹。
搞不好，反咬一口，不能继续在学校待下去。她不想让自己父母的钱被打水漂。
可是后来有一天回家路上，林均涵又被打了，本想着趁爸妈还没回来处理一下伤口。
每次她们打人都是挑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打，从不打脸。
但妈妈那天却提前回家，发现了林均涵的伤口，林均涵被迫说出缘由。
林妈妈立刻找到老师，老师没放心上，狠狠批评这些欺凌者后，就做罢了。
后来，林均涵过了安稳的几个星期后，他们又开始更加变本加厉。
又是一周结束，林均涵在楼梯拐角听到，苏北森和另一个男生的对话。
“呵，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就算她现在没之前那么难看，可她终究是个土的掉渣的乡下妹。”
“找她，也只是觉得她现在成绩不错，还有可利用价值。”
“我为什么要帮她，是她自己风头出尽，惹了事，我为什么帮！”
林均涵继续下楼，只是路过苏北森的时候，轻轻回头，从嘴巴中缓缓吐出话，“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你的一时兴起，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还有。”
林均涵指了指苏北森，继续道，“你虽然没有帮着她们，但你，也是施暴者。”因为你的无视，以及旁观者，甚至你们的拍掌叫好，才会助长他们的气势。
可我无能为力，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承受……
林均涵注意到，在路上，他们就一直尾随她。
到了巷口，林均涵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拖进巷子。
正是六月的季节，天气已经开始闷热，林均涵蓝白色校服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
和之前在厕所中一样，他们又围攻林均涵。只不过除了刘悦诗她们，这次刺头儿也在。
刘悦诗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拍着林均涵的左脸，“这样吧，你跪着求饶说你错了，不应该去告状，不应该勾引苏北森，不应该来到我们学校，不应该爱出风头，我就考虑考虑以后下手轻点！”
林均涵倔着，始终不肯说话。
刘悦诗发了疯似的打着林均涵脸，“说不说！”
明明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却从嘴巴里说出咄咄逼人的话来，恶毒又不留情面。
还是一片寂静。
“好！把手机拿来！”
身后的小太妹，把手机摄像头打开，对着林均涵。
刘悦诗让他们围住林均涵，然后开始扯林均涵的校服，林均涵想反抗，但手脚都被其他人牵制住。
校服里面只有一件短袖，林均涵当然知道面前失控的女生想要干什么，但她不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短袖一边已经被扯到肩膀，露出半边肩膀，周围发出其他人的嘲笑，和戏骂。以及，不断的拍照声。
林均涵脑子里充斥着，“你看看她那样，切，落魄的狗。”
“就这样，还想来我们学校出风头，也不照照镜子。”
“听说父母欠了一屁股债，穷的要死！”
“她这种人不配过好日子。”
……
那些攻击的话语，比她们这段日子以来对她做出的身体上的伤害还要疼痛。
眼看衣服要被扯掉，林均涵合上双眼，说道，“我承认，我有错。”哪怕我没错。
“这不就对了嘛，妹妹？那么倔干嘛，早听姐姐话不就好了？”
然后又拍了拍林均涵的脸，招呼其他人走了。
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一直看不到的林均涵的低头，和她们所谓的她的承认错误。
林均涵靠着墙，缓缓蹲下，把脸埋在臂弯里哭泣，只是，没有递给她糖果的叔叔和对她笑的男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均涵起身，来到便利店。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呀！”便利店收银员被面前披头散发，满身灰尘，脸上还有巴掌印的女孩吓到了。
“姐姐，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看着小姑娘白净清瘦的脸，以及红透的双眼，指了指旁边的座机电话，道，“你打吧。”
在听到熟悉声音的一瞬间，林均涵不禁再次泪流，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爷爷。”
“我想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