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方辰斜眼看着她,声音平平,没有任何情绪:“喜欢上皇上了?”
“是是是,人家可是皇上,要是他看上了我,我可就是妃子了。”宫仪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喜欢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毕竟,一见钟情的事对她来说是很稀奇的。更何况,他是皇上,就算喜欢,她也不会让自己去喜欢的。
更何况,耳畔还留着他的那句话,记住自己的身份,否则——若是再发生什么,他一定会杀了自己,保全皇室的尊严吧?
方辰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却吓得宫仪芮一身冷汗,他该不会一不小心要了结了自己吧。
御书房里,除了东方轩朗,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都守在了外面。
东方轩朗进到了内殿,在最里面的一排靠墙的书架前停下了脚步,取出一本有些发黄的书,在书架上的空余的地方摸索了一阵,接着又听到“轰轰”的声音,书架移走了,露出一扇门大小的空洞。
东方轩朗神色凝重的走了进去,书架又自动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间密室不大,摆设很简单,墙壁上的灯柱放着几颗夜明珠,所以里面很是亮堂。
中间处设着香案,是个没有刻字的灵位牌。
东方轩朗拿了香严肃的拜了几拜,然后在灵位牌上方摁了摁,灵位牌闪了开来,下方显出一个小暗格,放着一个长形的用上好的黑檀木做成的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东方轩朗小心的打开了木盒子,看到的是个用明黄色的皇上专用的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包裹,看着里面的卷轴,深吸了口气,取出来,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展开,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画上的女子,头戴凤冠,一身大红的裙衫,细看之下,裙摆处,有几多黑色的曼陀罗。
女子有着倾城的容貌,笑颜展开,万物失色,眉宇间,却有着令天地为之动容的悲哀。
右手,拿着一块玉佩,巴掌大小,是一只白玉雕成的凤凰展翅。
画的右上角,写着几个字:“玉凤,吾爱——东方烨。”
本是飘若行云,矫若惊龙的字迹,有些颤抖,不少地方,晕开了些墨迹。不难想象,题字的人是用泪,书写了这几个字,画了他的心爱之人!
东方轩朗叹了口气,神色迷茫,她,会是她吗?
难道真的,两百年后,她再出现,要报复他东方家吗?她当年的诅咒,真的会出现吗?
落日依旧,百无聊赖的斜挂在山头,想要完全隐秘,却迟迟不能落下。
宫仪芮一路叹着气回到了花雅阁。
她能感觉到,从一踏进花雅阁的大门,就有不同的目光射向她,更多的,是不服与嫉妒吧?
心中苦笑,有什么好羡慕的?今天算她运气好,皇帝不杀她!若是再有下次,只怕全尸都不会给她留一个。
她的命,可真苦!
唯一还算值得慰藉心灵的事,便是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是她认为来了古代以后,心理和眼光都最为正常的一个男人!
俊朗清雅的面庞,颀长的身材,高贵冷傲的气度,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透着清寂,却无端端的吸引着她,让她深陷其中。
这个男人,太完美了!
正陷入沉思中的宫仪芮毫无意识,自己已经快到了玉谣斋。
玉谣斋内,那个浑身如冰冻般的俊美男子,此刻正焦虑的来回踱步,不知道现在宫仪芮怎么样了,皇叔有没有难为她?
一旁候着的童标面无表情的看着不安的东方傲迪,心里却乐开了花,难得见到太子爷除了冷冰冰之外的表情,难得见到他也会担忧。心里暗想着,若是以后惹到了太子爷,就来找玉姑娘求救,绝对对的管用。
忽然,童标神色一凛,注意到外面有人了,听脚步声,应该是玉姑娘。再看一眼太子爷,仍旧是那副神色,似乎不知道玉姑娘回来了,果然是关心则乱啊,若是此刻真有刺客在附近,武艺高强的太子殿下也不会发现吧。
他上前一步,小心说道:“太子爷,玉姑娘回来了。”
东方傲迪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外面的脚步声。
童标只感觉到一阵风拂过,还是如寒风一样的冷冽,眼前就没有东方傲迪的身影了。摇摇头,叹着气,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宫仪芮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觉跟前好像刮了一阵风,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感觉自己的双肩被人牢牢的抓住,同时,听到一阵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担忧的话语。
“玉儿,你还好吧?皇叔没有难为你吧?”东方傲迪就这样没经过思考的把自己的担忧全部表达了出来。
宫仪芮愣愣的看着离自己不过寸余的东方傲迪,看他,满面的焦急之色,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一时之间,有些发傻,这是唱的哪出啊?
见宫仪芮就不说话,只是发愣,东方傲迪的担忧更加浓烈了。她,不会被吓傻了吧?虽说皇叔不是暴戾之人,但也是性情冷漠,出了这等事,只怕没给她好脸色。
想到这儿,真有些后悔自己幼稚的举动。当时,只想着若是胜了老二,就可以毁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她的身份。
这京城之内,只怕所有人茶余饭后都有津津乐道的话题,虽说自己不在乎这些,可是她说过,她是在乎的,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姑娘家。
他只是这样不经思索,随心的忧虑着,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这般在意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宫仪芮终于回过神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明亮的眼睛扑闪着好看的睫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在担心我?”
被她这么一问,东方傲迪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当下有些窘迫,立刻松了自己的手,转了个身,侧对着她,尴尬而故作镇定的说:“本太子只是来看看皇叔把你怎么样了。”
瞧着他有些泛红的脸,在夕阳的照应下泛着金光,如同金塑的神祗雕像,更显得俊美,与夜魅比起来,也不差分毫,难怪说他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宫仪芮轻轻笑着,虽然他没有承认,但心里仍旧有些感动,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此刻,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真心实意的关心。
不过,看他别扭不承认的样子,宫仪芮忽然间想要逗逗他!谁让他总是占自己的便宜,总是摆着一张臭脸——当然,最近半个月都几乎没有见过他!
“那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去皇宫?”
东方傲迪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似有不屑。
宫仪芮叹了口气,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有些悲哀的从他侧身,擦身而过,给他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东方傲迪果然上当,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大步走到她眼前,忧心的看着她:“叹什么气?皇叔难为你了?还是老二让你难堪了?”
宫仪芮哀漠的摇摇头,没有说话,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又要走,却被东方傲迪死死的拽住。抬眸,竟对上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眸,沉痛的担忧着,似一口幽深而久远的枯井,而她,仿佛是枯井所等待的清凉的泉水。
“说话!不然,我直接去找皇叔和老二算账!”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语气,也是从未感受过的霸道。
她诧异的看着他,他会关心她,尚可理解,但他会为她如此跟皇上和方辰挑衅?是真心,还是另有目的,戏演的如此之好?
似是看懂了她的困惑,东方傲迪耐心的,似承诺一般:“我,说到做到!”
风轻飘飘地吹拂着,送来空气中飘荡着的树叶和花朵相混合的香味儿。
天边,飞过一群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不会注意,不会去害怕走廊上的男女。
这是为什么?宫仪芮心中纳闷——为她如此,莫不是会喜欢她了?暗自摇头,甩掉这个没头没脑的想法。
且不说她来历不明,他还一度怀疑她是间谍,这就足以证明他不可能喜欢她。
再者,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一个固执的想法,这一生,她似乎不会相信爱情,也许是孤儿的原因,看多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看多了许许多多痴男怨女的分分合合,看了许多虚情假意。
更有可能的,是一个伴随了她多年的梦境,给了她太深刻的印象,让她,不愿去相信爱情。
梦里,夜晚,月朗星稀,本是很美丽的一个地方,可惜,一间竹屋,熊熊烈火燃烧着,火光连天。
竹屋内,火光中,一个印象模糊的绝美的女子,衣着妖娆的红衫,满面,是悲戚的笑容,红红的大火并没有带来一丝热度,那种浸入骨髓的哀漠,让清凉的月光更加幽冷,四周的花草树木都失去了生机,只在陪伴着她一起忧伤,这个世界,都沉浸在无以言说的沉痛与冰凉。
竹屋外,几丈开外,站着数十个人,依稀间,知道领头的是个霸气十足的男子,他,似乎想要冲进火场去救那名绝美的女子,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她不知道那个男子是否有心痛,她只知道,梦中,想起了一个绝美的声音,带着千年的伤痛,若能传上天堂,必能让仙界飘逸无情无心的神仙为之叹息;若能传入地狱,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厉鬼,也会为之心伤“你为了你所谓的江山利用我,背叛我,抛弃我……”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着这个梦。每一次,都感同身受的心痛着,绝望着,仿佛,那个女子与她合为一体,她的心碎,便是她的心死。
巧的是每次都只在她生日那晚做梦,她就快二十岁生日了,是否还会做这个梦?
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做这样离奇的梦,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子定是深爱那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如此伤害她,让她绝望的心死,选择了这样灰飞烟灭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忘记曾经对他的爱。
所以,她不愿相信爱情吧。
凝视了东方傲迪良久,实则是陷入了回忆,终于缓过神来,宫仪芮淡淡的笑着,随意的说:“本来以为看你这么焦虑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担心我,结果是想来看我的笑话,所以啊,难过呢!”
接着叹息一声,为她的忧伤又添上浓重的一笔。
一听她这么说话,还有那忧伤的叹息,东方傲迪急了,顾不得许多,只想解释清楚:“我不是来看你笑话,只是,只是。”
因为接下来的话,让曾驰骋于风月场所所向披靡的东方傲迪有些尴尬,倏然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这一切,只是昭示着他的窘迫与,羞涩。
“只是什么?”宫仪芮微仰着头,一副茫然而且期待的神情盯着东方傲迪漂亮而勾魂的双眸。
好似,她真的很想知道“只是什么”。实则,她不过是瞧着这样脸颊通红的东方傲迪,实在可爱的紧,哪有半点往日冰山男的迹象,所以,想继续逗逗他,看看,他还会有怎样她未见过的表情。
东方傲迪看着她,眼里只有她眨巴的清亮的大眼,只有她扑闪的睫毛,只有她真诚的表情,那么的可爱,纯洁,美丽。
心,仿佛有那么一刻停止了跳动。
仿佛,有人拿着画笔在他跳动的心脏上画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从此,玉京谣住进了他的心里。
然而,这一切,心的主人仿佛都还没意识到。他只知道,这个女子误会了他的好意,潜意识的,不希望她误会他。
索性把心一横,管他颜面不颜面的,不就是一句话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双肩,再次被掰正,被紧紧的抓住,被禁锢,逃脱不掉。他定定的看着她,似乎直看进了她的内心。
淡淡的,呼了口气,好似很紧张。神情严肃认真,一字一顿,声音洪亮,似是宣告:“我只是真的很。”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心跳,止不住的加速,就差从胸口里蹦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刚刚中气十足的嗓音瞬间细如蚊蝇:“很担心你。”
几乎是同时,眼眸微垂,不敢直面宫仪芮清澈的眼神。
宫仪芮有些呆愣的看着他,从初始的些许感动,到想要看戏,而此刻,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听他说这样的话,见他这样的表情。
本来,这句话并不算什么。一个纵情声色的风流太子会说些温软细语,甜言蜜语本就不足奇怪。只是,他说这话时,面红耳赤,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还有那显而易见的害羞,如同——一个初次对心仪之人表达爱慕之意的羞涩男生,以及她能感受到的他发自内心的紧张与忐忑——是面对喜欢之人特有的不安。
如果,她还在回避他喜欢她的事实,她就是个感情白痴。
如果,她还认为不在乎虚名的太子爷也是在利用她什么,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了。
他做的这一切一切,只是为了,她能属于他吧。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以她的意愿为重。
从开始的霸道狂傲冰冷,到邪肆不羁,再到如今的真情流露。他在她面前,情绪一点点的变化着,一点点的改善,即便偶尔的怒气冲天,也不过是——吃醋而已。
夕阳的余晖洒下,让人的心,都暖暖的。金光普照在两人身上,如镀金一般的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