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走后,齐昭一直回想着欲欢散的解毒方法,突然他唤来绿竹,吩咐她准备一大桶冷水,要多冷有多冷,他没办法完全解开此毒,只能先抑制住,看来这次得带陆离和叶夭夭一同去趟沧浪谷了。
过了一会儿,宫人们将桶水抬了进来,齐昭让绿竹将叶夭夭扶入水中,并用布料将其盖住桶口。
绿竹支走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叶夭夭,齐昭看着眼前虚弱的叶夭夭,掌心一挥,叶夭夭已平稳地坐在桶中。
“齐大人,这水冷得刺骨,绿竹担心小姐的身子。”
“没办法,不这样,她会有生命危险。”齐昭将一块布料遮住双眼,走到叶夭夭身后,运用内力为叶夭夭灌气,他额头上已布满汗珠,绿竹看着桶中的叶夭夭,心生着急。
“噗。”叶夭夭突然吐出一摊鲜血,吓坏了绿竹。
“小姐,小姐。”
绿竹上前扶住叶夭夭,她的身子没有那么滚烫,反而温和了一些。
齐昭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将一颗药丸塞进叶夭夭的嘴中,“给你家小姐换身干净的衣服,好生伺候。”
“是,绿竹谢过齐大人。”绿竹抽泣地看着齐昭,这是叶夭夭的恩人,便也是她绿竹的恩人。
齐昭不舍地看了眼叶夭夭,离开了千雪宫。
长寿宫
“太后,今日夭娘娘晕倒在园内了。”高公公突然从宫外走进来。
“噢,为何?”太后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是,是和六王爷在玩雪时,突然倒下的。”
“允乐,他怎么在那儿?”太后的神情有些惊讶。
“奴才也不知。”
“那后来呢?”太后似乎对后面的情况比较感兴趣。
“王上,齐大人都赶去千雪宫,可没过一会儿王上和璇娘娘便离开了,只有齐大人还在。”
“齐昭?留他在宫中始终会成为哀家的绊脚石。”
“太后是想……”服侍太后十几年,他早已学会察言观色,若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罢了,先留着,对了,王上回宫去了哪儿?”
“回太后,去了璇娘娘的宫中。”
“程驰这女儿,哀家可不好掌控,去,明早将汤药送去。”
“奴才遵命。”
太后挥手退去了宫人,她走到柜子前,打开,将一把桃色的油纸伞握在手中,她轻轻撑开,看着伞中女子,眼神充满杀气,“白幕儿,你以为她斗得过我吗?”
等我再睁眼时,齐昭像木桩子似的坐在我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齐昭,你要吓死我啊。”我动了动身子,感觉没那么烫了。
“夭夭,你中毒了。”
“中毒?什么毒,谁下得毒?”自打进宫以来,我不争宠不打骂,典型的乖乖女,就这还有人想杀我。
“欲欢散,世上禁药之一,中毒者会随着欲火慢慢焚身致死。”齐昭低下头喃喃说道。
我招谁惹谁了,居然下此狠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定完扒了他的皮。
“夭夭,你身子不适,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齐昭想若是早些发现,想必解毒也不会复杂。
“我以为是屋里的炭火烧太多了,也没去在意。”我撅起嘴,这种感觉我怎么好意思和他说。
“那你最近有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收过什么东西吗?”齐昭查了叶夭夭的饮食并无问题,只好另寻线索。
“没有接触过谁,在宫里来来往往就你们了,至于收过什么东西,对了,项链。”我突然想起太后送的那条锁形项链,说着我从脖子上将项链取下来递给齐昭。
齐昭仔细研究着,看得我觉得奇怪,“齐昭,这项链有什么问题吗?”
齐昭突然跑向梳妆台,随手拿起一个簪子,走到炭火前,他小心翼翼地撬开项链,眼前的一幕,让他怛然失色。
“怎么了,齐昭,你表情似乎不太好。”我担心地问道。
齐昭朝我看了眼,将锁里的东西倒进炭火,我吃力地坐起来,看见一团紫红色的粉末散落在火里,那一刻我感觉整个头皮都在发麻,是太后想害我,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谁送的。”齐昭险些将项链捏碎。
“是,是太后。”原来是我太过天真,本以为她是真心对待,想不到只是演戏罢了。
“齐昭,能帮我一个忙吗?”太后,是你先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
“夭夭你说。”齐昭看着一脸严肃的叶夭夭。
“帮我将项链里的毒粉清理掉,再找一种相同颜色的药粉,无色无味,放在里面。”不发威以为我是凯蒂猫吗,哼,好戏才刚开始。
眼前的叶夭夭像是换了一副模样,齐昭看见她眼神中的失望和气愤,欣慰一笑,看来这丫头是开窍了。
齐昭走后,我靠着床榻上,想了许多,赐婚,真相,讨好,下毒,以我多年的看剧经验来看,这个太后绝对有问题,会不会真得和娘亲的死有关,想到这里,我捏紧拳头,看来我不能这么弱小下去,既然演戏,那我就奉陪到底。
到了晚上,陆离突然来了,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好,脸上毫无血色。
“好些了吗?”陆离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我。
“妾身没事,倒是王上,脸色看着不太好。”虽说太后是他母亲,可为何我对他没有任何恨意,反而格外担心。
“朕没事,或许是累了。”陆离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一惊,不敢看他。
“对不起。”
陆离为何与我道歉,难道他知道是太后下的毒?
“嗯。”陆离胸口的刺痛感随之而来,他捂着心脏的位置,额头上的汗珠越冒越多。
“陆离,陆离,你怎么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竟不知所措。
陆离颤抖地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将其放在手中,一口入喉,他努力调整气息,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朕没事。”陆离看我惊慌地样子,嘴角微微一笑。
“怎么会没事呢,都疼成这样了,齐昭,他看过了吗?”
“嗯,说我是累着了,放心,真得没事。”
“那就好,陆,王上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若不是你还未痊愈,朕一刻都不想离开。”陆离突然凑近,我连忙侧过脸,伸手拦住。
“好了,你早些休息吧,朕走了。”陆离噗嗤一笑,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而这一切都被躲在门外的齐昭看在眼里,看来得早些回沧浪谷了。
顺和宫
“师弟,我想回谷看师父。”齐昭斜靠在椅子上,刚从叶夭夭那儿回来,便来给陆离把脉。
“之前不是回去了吗?”陆离闭目靠在床榻上,“难不成你又想找借口云游四海?”
“怎么会,这次我们一起回去吧,把夭夭带上。”
“为何?”陆离不明白齐昭的意思。
“好吧,我不想承认我医术不精,只是夭夭这毒唯有师父方可解除。”除了叶夭夭身上的毒,他也想弄清楚陆离何时被种上情劫,师父也一定知道。
“好,等夭夭好些我们便出发,对了,你查得可有线索?”
“还在查,陆离,你和太后还因为那件事一直闲静少言?”齐昭突然发觉自己小看了太后,虽在宫中对她恭敬有礼,但此药来自北曲国,她又是如何得到的。
“怎么说起此事来了?”陆离不解地看着齐昭。
“没,就问问,好了,我也该回馆内好好睡上一觉,最近可折腾死我了。”齐昭伸了伸懒腰,拜别陆离后,飞向殿外。
“师兄,多谢了。”
千雪宫
“太后驾到。”我正躺在榻上休息,突然听见宫人来报,立马走到门口迎接。
“夭夭拜见太后。”
“快起来吧,怎么样,身子好些没?”太后担心地问道。
“劳烦太后挂念,夭夭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来,让哀家看看瘦了没,回头让厨房多给你炖些汤。”我扶着太后坐下,她握着我的手,朝我胸前看了看,表情瞬间舒缓下来,她以为会被齐昭发现,看来是她多虑了。
“夭夭谢过太后。”看她扫了一眼我胸前的项链,我暗自窃喜,这点小儿科还难得到我叶夭夭。
“我听离儿说,川州一年一度的烟花节要到了,正想带你去看看,你们也可培养培养感情。”
烟花节?陆离这几天连个影儿都没有。
“王上还未曾和夭夭提起过。”
“我这儿子啊,喜欢制造惊喜,你先好生养着,既然出宫了便好好玩去。”
“是,夭夭知道。”
太后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叮嘱我多加休息,便离开了千雪宫。
“小姐,咱们可以出去玩啦。”绿竹看太后走后,高兴地说道。
我奇怪为何陆离突然要带我出宫,本想开始查找线索,这下又得耽误了。
“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开心?”绿竹看我的表情不对,抓了抓头。
“也不是不开心,就是想不明白。”我手托着下巴,一脸惆怅。
“小丫头,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会儿,齐昭突然来了。
“我知道,去川州。”我瞧了眼他,叹了口气。
“难道陆离和你说了,你不是很想出宫吗,为何这般模样。”齐昭奇怪地问。
“刚才太后来和我说了此事。”
“她来是想看看你项链还在不在。”齐昭坐到我身旁,“这事儿你怎么看?”
“她绝对有问题,而且我怀疑她和我娘亲的死有关系。”我实在是想不出她害我的理由,尚书府没权没势,她何必与我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你娘,就是先王上赐封的第一夫人,白幕儿。”齐昭进宫晚,只是偶尔听陆离说起过。
白幕儿,听这名字,想必娘亲一定是那种风姿绰约的女子。
“我听陆离说过,你娘不是上山采药时失足坠崖的吗?”
“是没错,但我爹说娘亲自幼在山间长大,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所以你便怀疑与太后有关?”
“是否与她有关系还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齐昭看着叶夭夭一副视恶如仇的样子,心想,等这次解了她身上的毒,便会助她一臂之力。
“等从川州回来,若需要帮助,齐昭任凭差遣。”
“齐昭,你怎么这么好呢?”我高兴地伸手捏住齐昭的脸颊,滑溜溜的,真是令人羡慕。
“哎呀,疼,疼,快点放手。”
“不要,这么润滑,我要多捏捏,哈哈。”
看着齐昭求饶的样子,我心生感动,这辈子算是还不完他的恩情了。
为了行事低调,就我和陆离,还有齐昭三人同行,走的时候绿竹格外不舍,她已经习惯在我身边,也是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
“傻丫头,和苏嬷嬷看好咱千雪宫,等小姐回来了给你们带礼物。”我摸去她眼角的泪水,同他们挥手道别,殊不知,等再回宫时,这里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天气好,本小姐心情就好,齐昭雇了辆马车还有马夫,我们在车上更是聊的甚欢,只是一旁闭眼的陆离一直没有说话。
“喂,他怎么了?”我撞了撞齐昭,小声嘀咕着。
“管他呢,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齐昭瞧了眼陆离,邪魅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把琵琶,递给了我。
“你怎么会?”我兴奋地接过琵琶,虽没有安歌送得那把精贵,但样式和琴声看得出来也是个高等货。
“我这不是怕路程无聊吗,再说了若是我们身无分文,你还可靠这个养活我们。”
“得了吧,您二位只需抛个媚眼,那请你们吃饭喝酒的姑娘还会少吗,哪还需要我这个无人疼惜的小丫头。”我朝齐昭吐了吐舌头,抚琴弹唱。
“烟雨入江南,山水入墨染,宛若丹青未干......”
陆离听着歌声,眯起眼看着,微风吹过她的柔发,她的一颦一笑深深扎进他的心底,他捂着胸口,低吟一声,迅速用内力调节,才舒缓些,陆离疑惑,为何想起她,心总会隐隐作痛,一次比一次强烈。
“好听,好听,以前我觉得安歌是我们离国最好的音师,没想到天上掉下一个叶夭夭,哈哈。”齐昭拍手叫好,他喜欢这旋律,特色出奇,听着心里意犹未尽。
“别,我可不敢和安歌抢,他是名副其实。”我将琵琶放好,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陆离,他会觉得好听吗?
“公子,前面有歇脚儿的地方。”车外的马夫突然说道。
“好,夭夭,肚子饿了吗?”齐昭站起理了理衣服,对我说。
“你去买,我们在车里等你。”一路未开口的陆离说话了。
“为何,我也想下去。”这个陆离出宫了还要管着我。
“你第一次出宫,外面人心险恶,我答应母后要好好照顾你。”陆离一脸冰冷地说道。
“我......”
“好了好了,我去,你俩待着别动。”齐昭白了眼陆离,莫名其妙。
陆离心中清楚,他不想让别的男子瞧她一眼,他开始有些不安,是因为与蓝希的赌约吗?
我生气地看着陆离,是你允我出宫的,结果连马车都不让出,这和待在宫里有何区别。
“陆离,这不公平。”
“噢,那你来告诉朕,何为公平?”陆离凑近叶夭夭,她忽闪的大眼睛仿佛有星星。
“吁......”马儿不知怎么,突然一跃,“啊。”我没坐稳,差点滚了下去,情急之下,陆离挽着我的腰,将我压在身下,那一刻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愈来愈快,我,我好像对他......
“好吃的来咯。”齐昭打开车门,脸上像吃了屎似的瞧着车里的两个人,“你们至于吗,我就不在那个一小会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啦。”
“没,没有。”我羞红脸,一把推开陆离,从齐昭手中抢来吃的,便望向窗外。
陆离眉头一皱,齐昭见状连忙从腰间拿出药丸递到他嘴里,小声地问道,“怎么,越来越疼了吗?”
“没事,上路吧。”陆离继续闭上眼,齐昭知道,情越深痛越重,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马夫,走吧。”
夜幕降临,一天的车程让我有些疲惫,这川州到底有多远?
“公子,到了。”车外的马夫突然说道。
“真的吗,终于到了,快累死我了。”我伸了伸懒腰,同陆离齐昭下了车,咦,不对啊,难道川州在这荒山野岭上。
我跟在他们后面,山间有一条小路,路旁边闪着微弱的光,越往里走光线越亮。
沧浪谷,我看见一旁的大石头上了刻着三个字,这里不是川州。
“终于回家啦。”齐昭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
“齐师兄,你回来了,拜见陆师兄。”从远处跑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看见他们甚是高兴。
“我的印亭长高了,快让师兄抱抱。”齐昭正要伸手,印亭立马躲在陆离身后,便瞧见了我。
“这位好看的姐姐是?”印亭疑惑地看着我。
“你陆师兄的妻子,对了,师父睡了吗?”齐昭说道。
“嫂子好,我叫印亭。”印亭一听,向我屈身行礼。
嫂子,听着怎么感觉我很老似的。
“叫我夭夭就好。”我也礼貌回应道。
“师父休息了,陆师兄我先领你们回屋。”说着又朝陆离行了行礼。
看来这个印亭是知道陆离的身份,不然对他和齐昭的方式也是天壤之别。
“有劳印亭了。”陆离向他点点头,我也不知去哪儿,只好跟在后面。
谷内清幽寂静,我有点期待他白天的模样了。
文中词选自司南《烟雨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