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青鱼尽找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赶路,但终究是赶不上天黑下来的速度,这一下李青鱼更是没了顾忌,找到方向便疾掠而行,在询问到最后一段路程后,七拐八绕,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此行目的地,望着前方黑暗中唯一一处光源李青鱼缓缓放慢了脚步。
此时离他不远处的一品天下一间茶室内两人席地而坐,一人身着淡蓝色布袍,面容刚正,年岁在不惑又似已到天命,看着属实怪异,如若李正钦在此必将称赞一句“好一个长生气”,此人单手持壶盖,另一手向壶中倒入沸水,笑着说道“苏阁主,淮陵红要泡好可急不得,火候轻了出不了红云,火候重了都是茶末,最是麻烦,也最是磨人”
对面苏阁主是一老者,头发花白,岁月在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整个人倒是精神矍铄,一身织锦缎灰色唐装做工极其考究,盘膝而坐,腰板绷直,整个人如同青松一样挺拔,老人盯着对面人双手说道“现在看来让你从细柳营出来真是最正确的选择,一身长生气本就不适合呆在重杀伐的地方,如今你也算是大成了,你那师门近百年来你可能算是成就最高的”
“全凭罗楼主识人辩才之能,我辰景才能有今日,也多亏苏阁主的担保我才能到这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辰景笑道。
苏阁主冷笑两声道”你也不用得意,当初我确实是起了爱才之心,舍不得这么个好苗子白白浪费掉,如今你虽是心境到了本我境,可是下一境可不是单凭你泡两壶茶水就能泡出来的,你这下一步怎么走就全凭你自己了,是就此安心如意的做个长寿翁,还是继续追求武道的极限,你可得想好了”
辰景刚要说话,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有人在外面低声道“老板,有急事”
“进来”晨景皱了皱眉说道。
推门而进的是个灰衣小厮,看了眼苏阁主,走到晨景身边附耳说了两句,晨景轻声道“知道了,下去吧”,小厮似有什么话要问,却又未说出口,晨景道“不管什么人,按规矩办事”
小厮听闻转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晨景说着话,手没停,盖上壶盖,用沸水遍浇壶身“外面捏糖的等到人了”
苏阁主道“那老魔头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素来想到什么做什么,做事全凭喜好,这些年不知道祸害多少人,要不是一直抓不到他马脚,早都围杀他了,这回他敢动手必然不会放过他”
“绯红倚翠楼的捏糖人纵横大夏九州十数载,杀人无数,不知道树了多少死敌,要不是绯红倚翠楼实在难惹,他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人砍的”晨景探出一根手指试了试壶的温度。
“一帮杀手,专做一些见不得人勾当,偏偏他到好明目张胆行事,却又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晨景笑道“话又说回来了,那穿花蝴蝶手是真的厉害,要不然这么些年也不至于活蹦乱跳的,这庄子里也就您能与其交手,我算勉强,其他充其量不过就是送命的,真要动了手怕是留不住人”
苏阁主冷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李青鱼眼前不过三丈远的地方坐着个裹着羊皮裘的老汉,带着顶毡帽,左边一个小箱子,右边一口黑锅,地上横着扁担,锅中冒着热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蔗糖味道。
李青鱼侧着头看了看老汉身后黑暗中的小路,又看了看头上硕大的照明灯,最后扭了扭头看了看四周一片黑暗的旷野,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有些诡异,这时间、这地方、这光景,事出反常必有妖,袖子里的双手轻轻向外抽了抽,身体绷紧了些,老汉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
锅里的糖块都化开了,羊皮裘老汉拿着根筷子在糖锅里一搅,一带,一条长长的糖丝便从锅中飞起,在以极快的速度在另一只手中的竹签上上下翻腾,不一会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便成型,中间无一丝糖线掉落,李青鱼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问道“老先生,这是什么”
“糖花,糖人,五毛一个”小箱子上面有个草垫,老汉将做好的糖花插在上面。
见过了糖葫芦,这糖人还是第一次见“能吃吗”
“废话,吃不了串他作甚”老人说话间已经从糖锅中又拉起一条糖丝。
李青鱼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着插在草垫上扔冒着热气的糖人,心想“味道应该不会差吧”,又扭头盯着老汉身前上下飞舞的糖丝,起初看的津津有味,渐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天已经黑了,在加上开始注意力全都被糖人吸引住了,李青鱼走近才发现老汉的手,一双如女人般的手,洁白无瑕,冰肌玉骨,如若无骨,这与老汉打绺的络腮胡,风吹日晒的粗犷脸完全不符,又仔细盯着老汉的手看了半天,李青鱼断定这应该是一套掌法,或者说是一式散手,精妙至极,李青鱼自问这甩糖丝的几手自己是做不到。
李青鱼收起那不安分的好奇心,对着羊皮裘老汉问道“老先生,这是一品天下吗”
老汉反问道”不买糖人?”
“没钱”
老汉嘁笑道“我猜你也没钱,要不然你也不会是一路走过来”老汉话虽这么说,但内心却是苦笑不已,眼前这小子竟然从那么老远跑到这,那些小崽子追都追不上,要不是大致猜到目的地,自己提前赶来,人都堵不到。
“老先生是专程等我的”对于老汉的话李青鱼倒是没多少惊奇,语气平淡的说道。
老汉仍是不答反问道“没钱用你怀里的高买卷轴换也行,换不换”
李青鱼仍是一脸平静的说道“不换”,心里确有些疑惑“果然如此,自己身无长物,唯一能让人注意的就是这个卷轴了,第一次入大夏九州怎么就让人盯上了”
老汉抬头看了看李青鱼,解释道“不用好奇,从老毛子那边过来每天也就那几个,其中你最显眼,这世界,盯着你的人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再者说从西方到基辅帝国一路那么大动静早都传回大夏了,想不让人知道都难,从你进哈冰城算起我都替你解决好几拨人了”
“那我还真得谢谢老先生了”
“用不着,都是些小鱼小虾米,顺手而已”
李青鱼苦笑了两声,问道“老先生这是打算动手吗”
老汉伸手将旁边的小箱子打开说道“我到现在为止总共杀了二百九十九人,差一个就三百了,每杀一个便捏一个糖人放到箱子里,生怕以后忘了自己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青鱼稍微矮了矮身子,低头看着小箱子,只见里面上下数层,一层上面一排排摆满了小人,有作杀头状的,有作愤怒出拳的,有作跪地求饶的,有作背着金山状的,一个个及其精致,各式各样,李青鱼倒是笑了”老先生是想把我当成那第三百个?”
“用你怀里的高买卷轴换了糖人便没事了”老汉冷冷的说道。
“恕难从命,受人所托,不敢易物,老先生想战,晚辈奉陪便是”李青鱼从袖子中抽出双手,一脸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