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有三间正房，两间偏房，一间偏房之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姑娘，你和你爹爹同住？”
“恩，不过不妨事，我爹爹有人照顾。”名叫萍儿的妓女担心沈方嫌麻烦离开，赶紧解释道。
沈方不置可否，跟随萍儿进入正房，正房之内靠墙角摆着一张床铺，床铺之上摆着崭新的被褥，剩下的家具便只有一张快散架的方桌，和几把椅子。
如今，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已有了寒意，但是这正房之中，却比外面更冷一些。
“姑娘，可还有可以歇脚的床铺？”章惇问道。
萍儿尴尬道，“旁边房里有一张床铺，乃是我妹子居住之所，只是条件差了一些。”
“我若用了，你妹子晚间何处休息？”
“我爹爹房里有一张小床，可以将就一晚。”
沈方、章惇二人来到旁边的房屋，只见房屋之中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看上去有些年岁，一副随时垮掉的样子，木床之上，有一床薄被，床头还有一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野花，这个季节在此苦寒之地，居然还能看到野花，沈方、章惇二人眼前都是一亮。
“令妹倒是个有心之人。”沈方叹道。
“她其实也不是贱婢的亲妹子，年前贱婢父女二人在渭州那边一个荒村之中见到的一个快要饿死的丫头，是个哑巴，家中的人不知何故全部逃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我和爹爹不忍心见她饿死，便把她也带着向凤翔府而来。”
“姑娘父女救人性命，必有福报。”
“福报不敢想，贱婢父女二人带着这丫头本想去京兆府投亲，结果到了横水镇，我爹爹便染命不起，积攒下来的路费，年前便已花光。幸好官府修路，百姓得了营生，有了余钱，贱婢一家才得以活命。”
沈方听到这萍儿宁肯沦为私娼，也没有动卖掉半路捡来丫头的念头，固然有年岁小，又是哑巴这样的实际情况，但若是真想卖，还是可以卖的了。对这个并没有几分姿色的妓女倒有了几分另眼相看之意。
“好了，闲话少说，这房中潮气太重，多烧些木炭，去去寒气。”沈方心中有了计议，但言语之间却更加冷漠。
萍儿也不知为何今日自己这般多嘴，暗地里自怨自艾了一番，想了想家中的处境，她还是尴尬地笑道，“这位公子能否先给些赏钱，家中平时所用乃是柴火煤炭，烟味很重，贱婢手中已无余钱购买木炭。”
沈方一摸怀中，全是上千两的银票，也有些尴尬地说道，“章学士，又得麻烦你了。”
章惇不以为意，取出一锭约五两的银锭递给萍儿，“买些炭火，酒食，今晚热乎乎吃顿饱饭，让你爹爹和妹子也一起过来。”
萍儿下意识地接过银两，眼圈儿便有些红，若是早些日子有了这些银两，自己又何需沦落至此，她千恩万谢，出门置办。
沈方、章惇二人回到正房，两人讨论的还是昨日横渠大讲之事，今天一路奔波，竟没有时间细说。
“子矩，昨日，你讲的固然精彩，只是将如此蒸汽机、内燃机、发电机、电动机如此重要之事公开讲出去，若是这些关中学子自己学了去还则罢了，若是朝廷，甚至西夏、北辽得知世界还有比火枪更加犀利之物，那我们就被动了。”
沈方笑道，“我说昨夜章学士为何闷闷不乐，只饮了几杯酒便醉了，原来是心中有事。”
“子矩还说笑，有昨日你给横渠先生送上的两份大礼，连章某都想留在关中，亲自培养数计千计的弟子，假以时日，关中必然崛起，成为大周最兴盛之地。”
“等章学士回到昌国就知道未来昌国的舞台会有多大了。而且，我已经准备将昌国大学工学院迁往耽罗，以后所有与蒸汽机、内燃机、发电机、电动机相关的工厂，全部改在耽罗兴建。”
“难道是担心朝廷的耳目？”
“这只是其中之一，昌国的地方还是小了一些，不好进行规划，另外，昌国发展工业所需的物资大部分来自于朝鲜、日本，将工厂设到耽罗，更方便获取两地的物资。”
“耽罗王室呢？”
“若他们还想活命，就当个股东吧。”
“只是庆国公面子上不好看。”
“岳丈大人早就想把耽罗和朝鲜献给我了，我起初拒绝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征服天下，从目前的情况看，征服天下容易，科技发展地却需要争分夺秒，否则横跨大周的铁路，各种大型桥梁隧道，大型飞机、轮船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生产出来。”
“那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将这些机密之事在横渠讲出来，到了昌国或耽罗之后，再进行讲学，左右不过一座岛，没有人能逃脱我们的控制。”
“章学士，还是把这些机器的研发想的简单了。半年前，我不仅把这几种机器的原理和昌国技术学院的大工们讲解清楚，还亲手制作了几台原型机，可是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太大的进展。没有精确的数学计算和科学方法，依靠不断的尝试来改进材料，改进工艺，改进结构，必然会经历无数次失败，既使能做成样品，离工业化生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制造这些机器，还是有一定的风险，我不在昌国，他们心里没底，根本不敢大胆尝试，生怕出了人命没法给我交待，因为他们太清楚在昌国每一名大工的价值都弥足珍贵。”
“关中学院可没有这个顾虑，就怕他们初生牛犊不畏虎，走在昌国的前面。”
“如果真能如此，那便求之不得。有一个新词叫做鲶鱼效应，是指鲶鱼在搅动小鱼生存环境的同时，也激活了小鱼的求生能力。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昌国现在太需要外来的压力，如果大周能出现几个达到昌国技术实力的势力，那么整个科技便会更迅速地进步。否则，如今昌国已无敌于天下，很容易固步自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