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的仆役过来请张小玄去用早膳。他回屋带上紫青双剑,随仆役而去。
朱显之府中无有亲眷,生活简朴,早膳极为简单。张小玄自筑基后修为日渐高深,如今完全可辟谷而不食。
他本不欲进食,但见朱显之一人食之无味,便捡起筷箸简单用了几口。
二人用餐之所乃是一个简朴的瓦舍。瓦舍里除了两张胡桌、矮凳,多余物件皆无,空空荡荡的,不像寻常权贵人家中的富丽堂皇之景。
朱显之或许从未对人间富贵动过心思,心中坚持的应该仍是那仙道之途。奈何仙路绝,此生苦难寻。
二人用完膳,便出朱家大门,门口自有数十护卫和几个武将在等候。朱显之上了他的黑色坐骑,示意张小玄乘坐栓在门口镇府石狮上的另一匹骏马。
这匹骏马高大威猛,通体雪白,毫无杂色,唯有四蹄纯黑。它的周边空空荡荡,无人靠近,几个离的最近的护卫面上皆有惧怕之色。
张小玄看了白马两眼,它便露出警惕之色,咴咴长嘶,两只大耳竖起,中间额头忽然蠕动凸起,似一个肉瘤在其中生长,又像一个肉角。
“此乃西域良马玉狮子,本是野马,颇有灵性。幼时被人捕获,西域商人贩卖至江陵,为我所得。府中已豢养半年,野性难驯,着实伤了我几个马奴,常人根本无法驾驭。师侄,你便用玉狮子代步吧。”朱显之见张小玄对玉狮子极为感兴趣,便简单介绍了此马的由来。
随后又拿出一本薄薄的杂书交给张小玄,道:“这是西方一个小宗兽心门的《兽心决》,我偶然得之,里面诸多驭兽之法令人叹为观止,可惜兽心门早已灭绝。我现在根基尽毁,无法修炼。你乃筑基期之人修炼可事半功倍,驾驭凡禽妖兽都不在话下。此物便赠予你了”
张小玄也不故作推辞,道了声谢,恭敬收下。
《兽心决》封面是漆黑的纯墨之色,四边封有一道银线。封面上的墨色看上去年月久远,三个银色篆形小字,光照之下,光灿刺眼,字体古朴拙然,颇有沧桑之感。
看了两眼,张小玄便随手将之收起。他自不会在此时研究驭马之术。
张小玄幼时便随老道人进山捕猎,猛虎大虫都骑得,自不惧一匹野马。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微笑走近玉狮子,玉狮子鬃毛炸起,四蹄不安的踏地作响,鼻息呼哧。
玉狮子目露凶光,抬蹄欲踢。张小玄忽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轻按在玉狮子头上,恰将不断蠕动的肉瘤压住。
玉狮子肌肉隆起,四肢绷直,似欲抬蹄而不能。张小玄满脸笑意,右手轻轻再按。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玉狮子哀鸣一声,四蹄一软,直接趴倒在地上,原本纯白银亮的鬃毛上染上了一层尘土。
张小玄抬腿直接跨坐马身之上,双腿夹下马腹。玉狮子立即吃痛挣扎站起,目中再无凶光,全是哀求和讨好之意。
围拢在朱显之身边的几名武将咂舌不已。他们乃是西府兵唯剩的几员大将,昨夜收到朱显之的密信,令他们西府兵受命于一个无名小道人,今早来府听差。
武将们本是心怀不忿而来,如今见这年轻小道人单掌力降骏马,便知张小玄深不可测,绝非等闲之流。武将们无人再敢怀轻视之心,皆争先抢后喝彩:“好!”。
朱显之召集众人来府前听差,又赠与张小玄野性难驯的骏马,便是为让西府兵众感受张小玄的武力。
张小玄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负其所望。
西府的数十护卫和武将,众星拱月般以张小玄和朱显之为中心,放马直奔刘毅所在的刺史府而去。
东方红日冉冉升起,大如车轮。天空半边都是红霞,飞霞如纱,丝丝缕缕落到晨霜露珠之上,难得一见的飞霞落霜的美景。
众将顶盔带甲,万道飞霞笼罩,战马落蹄一路激起烟尘,更显豪迈之色。
朱显之端坐马上,鬓边白发丛生,自叹譬如朝露,去日无多。张小玄昂首策骑,少年英姿,仗剑直行,乃如初升红日。
正是人生苦短,大日恒久。
朱显之自称年老体衰,西府军中事务沉重,愿将诸般事务托付与张小玄。刘毅闻言大吃一惊,荆州的稳定,朱显之的功劳很大。
桓氏在西府兵身上打的烙印太深,绝非一年半载可消除。西府乃荆州之基,刘毅为拉拢朱显之奏请朝廷封其为虎烈将军,现今乃西府兵统领。
如今刘毅和刘裕之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荆州局势危急,刘毅自不愿此时军中有所变动。
奈何朱显之心意决绝,又称虽托西府与小玄,却仍是刺史府参军。刘毅这才安心同意朱显之所请。
刘毅本就是要收张小玄为己用,如今亦算得偿所愿。刘毅便先行征辟张小玄为刺史府兵曹,欲待解决荆州危急后再正式上书朝廷,举荐他入西府兵为将。
朱显之损兵折将而回,须抚慰伤兵,告慰亡灵,并领张小玄巡视一番。二人遂告别刘毅,往西府兵营而去。
西府兵营在江陵外城,众人驭马而行不过几炷香的时间。路上张小玄顺势观察了下江陵城的军力部署。
江陵城乃西府兵大本营,刘毅任荆州刺史后将本部兵马分布于江陵及周边数城。
江陵如今屯兵数万,城坚池固,兼具大江及山野之险,易守难攻。王镇恶万余先锋大军,必难攻克。太尉刘裕领兵五万,应已出发,旬日将至。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王镇恶和刘裕的大军就算全至,亦不过勉强倍于江陵,甚或势均力敌而已。
王镇恶和刘裕若想攻克江陵,唯有分敌克城,将江陵的守军调出城,方有希望。
如何将守军调出?
张小玄毫无思路。不过随即他就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心中暗道:攻克江陵此乃王镇恶和刘裕的事,与我何干?我只需盯住刘毅,暗中助其破城即可。
他转而关注起街面上的行人,江陵民风淳朴,百姓这一两年少受战火,刘毅又轻徭薄税,收买民心。城内人流如梭,倒也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咦?她怎会来此?”张小玄看到一个街巷中消失的背影,心中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