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
“旅客们,你们好,这里是来自机长的广播,还有三分钟,飞机前方到达巴楚机场,请您继续系好你的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等飞机安全降落…”
轰轰轰——
“到了吗?梁州,巴楚!”
伴随着飞机落地的震动,石年睁开了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古人有言: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巴蜀大地自古便是泱泱东土最为宜居之地,地理优越,人文繁盛!文化绵长久远、神秘而灿烂,可坐享天成,亦可以行卒而生;可无为逍遥,更因刀剑而存。
巴蜀文化兼容三教,以道,注人风骨;以儒,举人仕进;以释,去人彷徨;进退之间,死生契阔。
禹置九州,巴蜀之地合称为梁州。秦国兵伐巴蜀大地,行郡县,新置巴郡与蜀郡。东汉分设十三州,梁州亦有益州的别称。
巴楚郡,治江州城。
江州城,这是秦朝时设置的县城,秦汉三国晋时期一直都是巴楚郡的郡治所在,江州城至隋朝也曾改名为巴县。
隋文帝开皇元年,又因巴楚郡江州城以渝水绕城,改楚州为渝州,这也是巴楚中楚字之缘由,也是有渝城别称原因。
不管叫什么,今天石年的目的地,就是这巴楚江州城。
“呼,两年没来过了。”
石年神色幽幽,还好他奶奶早些年因为身边孤单无人回到虞家,这还好是去虞家见他奶奶,他心里倒没什么别扭。
但如果是去锦城石家,见那群“亲”人,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年小兄弟,我们就有缘再见咯。”
身旁林中庭也站起身来,石年才发觉他个头不低,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或者低上那么一点。
这在老一辈人中倒很少见,他们这一辈年轻孩子物质丰富,身高出类拔萃的不少,但老一辈人从那个兵欢马乱的年代中初步安定下来,建设国家,牺牲的东西,可不只是精力啊。
“林叔,有缘再见!”
石年笑着回言一句,当看到林中庭正掏出手机准备要留联系方式的时候,石年连忙身形一动,从拥挤的人潮里挤了出去。
林中庭看的无奈一笑,没想到自己竟然碰了壁,看着石年的背影,他一叹:“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有几人可再见?
…
石年下了飞机,从航空楼里出来,周边卖票拉客的,黑车停靠的,已经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由于巴楚机场火车站一体化,加上身为梁州的交通枢纽之一,这里人流量非凡。
此时过往旅客、行人大包小包在穿插人群,或是驻足于某个地方,对着亲友打通电话询问方向…如此种种红尘凡景,不一而足。
广陵上飞机前,石年就已经和虞家人通过电话,而按照姨妈所说的,应该有人会来接自己。
其实机场距离虞家不远,以他如今的体能,石年要是自己全力奔跑,估计一个小时不到的脚程。
不过既然已经通过电话,他只好站在路边上等等。
“小哥,走不走?”
“我等人。”
石年摇头拒绝,这片刻时光他已经打发了不少拉人的司机,最后他实在等的有些焦急,掏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传来一声呼唤。
“大兄弟,这里!”
闻声抬头,石年一眼只见一位俏丽女子映入眼帘。
上身是深紫色宽松长袖,因色调的缘故,衬托出她本来就相当白皙的脸蛋儿,显得有些晶莹剔透,略带红晕,小巧凝脂般的媱鼻上,托着一副精致的墨镜。
她下身着一袭浅紫百褶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乌发中斜插一支紫色流苏。
她取下墨镜,此刻正踮着脚,对着石年招手道:“快过来!”
在她取下墨镜后石年认出了这个名义上的表姐,虞胭脂。
他连忙跑了过去,等到了身前,石年看了看她沉闷不说话。
“咋的了?让你等等不高兴了?”
她捂嘴打趣道,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能谱写一切,嘴唇不点自红,略施有红润之物,长发随清风飘起来,仿佛一位荷花中的仙子,迷迷离离,让人不禁升起怜爱。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点心胸啊!”
石年嘴角忍不住一咧,他这个表姐看起来文文静静,仙气凛然,实则从小就是混世魔女,脾气火爆。
“我哪能生你的气啊。”
石年撇嘴,也不与她置气,见她似乎独身一人,又问道:“怎么是你过来,翁语悠呢?”
“呵~姐姐我亲自过来接你,咋滴?不满意?”虞胭脂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抓紧不放,步步紧逼石年道。
“行了。”
“姐,赶紧回家,我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饭,都快饿死了,赶紧给弟弟我整一顿…”
石年神色无奈,不想与她拌嘴,拉着她就推着走。
“哎哎,我说你走这么急干嘛呢?咋滴,殊词那个丫头片子还把你饿着了不成?她李家没落魄到给不起你一口饭吧?”虞胭脂听得不爽,追问道。
“你别推啊,我自己会走。”
见石年力气大,背后推她,脚下又走的急,她不满道。
石年松开了她背,神色无奈道:“不关殊词的事,你别小信上给我搞事啊!”
虞胭脂本就眉目如画,一听石年的话柳眉顿时就皱成一团,大眼睛中水雾垂垂欲滴,哀声幽怨,故作抽泣道:“嗯~哼~什么叫我搞事?”
“人家作为姐姐,听你没吃饭,只以为你受了委屈,想帮你找场子,你倒好,没心没肺的!”
“真是有了老婆没了姐姐,可怜我竟然还在这儿等你…”
石年见她这作态,顿时头疼,来了,小时候就因为这演技他没少背锅,偏偏他这个人吧,就见不得女子眼泪。
“姐,ok,我错了行吗?”石年停下脚步,连忙帮她捶背慰问。
“错了?”
虞胭脂眉毛一扬,嘴角上弯,止住水雾,玉靥淡红,惺忪的眼眸一动,语气慵懒的问道:“说说,你错哪儿了?”
“呃~”石年动作一停,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绞尽脑汁思索着诚恳道歉之言。
见她嘴角忍不住的笑意,石年揣测不安,语气犹豫试探道:“错在呼吸空气?”
“可以啊,小年子,情商见长啊!”虞胭脂听得高兴,忍不住一拍石年的胳膊道。
“姐,那咱们赶紧回家,我饿的不行啦。”石年见她高兴,连忙乘热打铁道。
“咱们在路口边等等,我也是刚从锦城回来,小悠正在开车,准备过来接咱。”她笑着解释道。
石年一愣神,盯着她不说话,半响,才忍不住埋汰道:“我寻思了半天,合着你是出去玩,不是来接我的?”
“哼哼,咋滴?这天底下哪里有长辈接晚辈的道理?”
“何况能碰到我一起回家,是你前世,前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就知足吧。”
虞胭脂那里肯退半步,便宜已经占了就没有让的道理。
她说着同时一捏石年的胳膊,眼睛一亮,调侃道:“可以啊小年子,几年不见身材甚合本宫心意~”
石年见她又耍起流氓来,忍不住一翻白眼,他现在哪有心思和她动嘴皮:“行了,别骚了,老姑娘你不是我的菜!”
“混蛋!你说什么?”闻言,虞胭脂顿时羞愤欲绝,恨不得掐死他。
“你听见什么就是什么,好话只说一遍。”石年笑道。
“行啊,可以啊!你个小屁孩几年不见连我都敢欺负了?我回去告诉姨奶奶去!说你欺负我!
“哼!”
虞胭脂知道同样的招数石年只吃一次,也没有像刚刚那样接着故作柔弱可怜,而是换了一招。
“去啊,奶奶从小疼我,我怕你不成?”石年讥笑道,脸上得意洋洋,看的虞胭脂就想冲他的太阳穴来一发暴击。
“好啊,混蛋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行!你牛逼!”虞胭脂气急。
石年一笑,也不继续和她拌嘴,就朝着前面的路口走去。
虞胭脂无奈,只得跟上。
“奶奶这些年身体还好吗?”
路上,石年语气不变,轻声问道。
“还行吧,姨奶奶年龄大了,平常时候还好,就是天冷的时候风湿痛,骨头疼。”
闻言,虞胭脂一叹,语气平常道:“毕竟巴楚湿气重,年轻就落下的病根,老了也正常。”
石年听得不是滋味,他奶奶从小疼他,只是生老病痛乃人间规律,不过他知道如今天地已变,那些传说中的神丹妙药,延年益寿之神物也是存在的。
“看来得想想办法,找一些神药,老许和奶奶年龄都大了…”石年沉思,心中思索道。
其实直到现在,石年都觉得这两天的变化有些太过魔幻,穿梭时空…真龙、修行法、根源石…
“玛德,如果大规模异变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修仙练体?战舰诛仙?”
“现在网络上虽然有风言风语,但还未起大波澜,果然,无论什么东西,什么机缘,垄断都不会消失…”
“未来,两极分化只会更加严重,九州权贵不会放弃这些机缘,他们只会越来越强…等到无人能制衡强者时,说不定就会世界暴乱…”
石年心中杂念四起。
“你呢,小年子,这几年过的咋样?”
一旁,虞胭脂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好奇追问。
“我?”
思绪被打断,石年一愣,而后笑笑,神色平淡无奇道:“也就那样吧,从同谷府毕业后,上了渭川府。”
“老许让人在渭川城收拾了一间屋子,我、自恒、嘉树,我们三就住在那里。”
“你们没在渭川府住宿啊?”虞胭脂疑惑道。
“你不知道,自恒和嘉树的两张脸惹了多少麻烦?原本是住宿的,结果女生们堵了几次宿舍楼,楼长说什么也得让他们搬出去,连累我也得一起…”石年说起这事就烦躁无比。
“啊哈哈,这就是青春啊,荷尔蒙肆意分泌的年纪,啧啧~”虞胭脂听得哈哈大笑,打趣道。
“那你呢?胭脂姐,你现在干什么?”石年看着她也好奇道。
“我啊,现在还在玉京府咯,第三年,上不上无所谓,实习期嘛~”
“前不久我爹在玉京给我找了一份饭碗,现在嘛,我在大理寺当个寺丞讨口饭吃。”她说着,语气很平淡。
“大理寺?新设的机构?”
石年疑惑不解,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机构。
“大理寺,九卿机构,你自然没听过,这是前不久明帝为了争权,从内阁手里抢过来的东西。”
她眉目一横,冷笑一声,带着墨镜的眼睛闪过冷光,低沉着声音道:“若不是如此,世界异变的消息被压了四年,你以为是怎么放出来的?”
石年心中一惊,他似乎听到了了不的的东西。
而且这九卿,他想起来,似乎曾听张自恒说起过。
“什么意思,姐,你说详细点。”石年追问道。
虞胭脂停下脚步看着石年,只见他身材伟岸,五官端正,披着一头狼尾垂落脖颈间,像一只初生雄狮。
两道龙眉此刻紧蹙,一双黑眸、眼白分明深邃,藏纳着精敏灵秀,也有烈火。
“小弟变化倒是好大…”虞胭脂出神道。
“姐?”石年看着愣愣出神的虞胭脂,再三询问。
虞胭脂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嘻笑道:“小弟,你我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姐姐我自问从小对你不错吧?”
石年脸一黑,回想起小时候她整弄自己的馊事,感觉历历在目,于是他扔掉了自己的良心,不得不逢场作戏,轻声道:“胭脂姐自然待我不错!”
“嘿嘿,小聪明。”
虞胭脂似乎也想起了孩童之时的玩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娇躯笑颤出眩目波浪,她抬手一敲石年的脑袋,笑容满面。
“其实这事怎么给你说呢…”
“也很简单,如今世界异变,皇帝那边似乎抢了先机。”
“他有了实力,自然不甘心做个国宝啦,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政客们的普通操作…”
半响,虞胭脂组织好话话,她不能说的太明白,太露骨,不然就是祸事。东土人不是喜欢打哑谜,而是喜欢用隐喻的方式过滤政治白痴。
你连别人话中的深意都听不懂,却要接触这些事关人性的高层利益纷争,那岂不是送人头?
“不过内阁抱起了玉玺三十多年,天天砸核桃吃,又怎么能接受没有玉玺的日子?现在啊,玉京城里可是暗流涌动。”
“底下最起码有皇帝和内阁两条虎鲸,至于其他混水摸鱼的东西,多的没处去了~”
“胭脂姐,那你这不是主动跳进火坑吗?”
石年听得明白,因为超凡事物的出现,皇帝和内阁交锋已经开始角力,这大理寺不过一个纠缠地带罢了。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天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石年心中明悟,这就是超凡力量带来的变化,新政多年制定的宪法,全都充斥着对皇权束缚的味道,而如今超凡力量打破了往日维系起来的平衡…
皇帝有野心了!
皇帝不甘心做大明国宝的象征了!
石年心底一惊,这是要复辟帝制的节奏啊!
虞胭脂抬头看了看石年,无奈叹气道:“你说对啊,一个风暴之眼,我爹这是把亲女儿往火堆里推啊!”
石年默然无语,他明白了,这事不由虞胭脂做主。
“我家当年的事你也知道…”
“加上内阁心思不齐,我爹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一门心思押宝姓李的皇帝~唉。”
虞胭脂止不住的叹气,牵着石年的手靠在他肩膀处,表情委屈哒哒。
“小年子,姐姐将来要是被漩涡打翻了船,你可得拉我一把,我才不要被水淹死…”
她说着声音就低沉了下去,带着墨镜,石年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变化。
石年没答话,她的话石年懂,只是这事他还做不了主,只是握紧了她的玉手,半响才回言一句:“有我在,要死也得我先死!”
“嘻嘻,我就知道小年子最好了,我小时候没白疼你~”她一跳兴奋不已。
她个头与李未央差不多,比李殊词高出一寸来,站在石年身旁,刚好抵在肩膀处。
“行啦,不说这些扫兴话,刚刚借你肩膀一靠,殊词知道了不会打死我吧?好怕怕~”她故意搞怪道,想活跃两人间有些沉闷的气氛。
“放心,她还能千里望夫不成?”石年笑道。
“啧啧,羡慕~”
“咦,话说胭脂姐,你都过二十了,怎么还没着落?咋的,真准备狗到家?我二姨妈不得打死你!”话头一转,石年忍不住调侃道。
石年的奶奶名为虞书怡,当年身为虞家三位贵女,是长姐,与虞胭脂的奶奶虞书然是双胞胎姐妹。
还有一位就是李殊词的奶奶虞书华,这是虞家幺妹。
按道理来说石年与李殊词也算是有亲属关系,不过石年不是石家子弟,没有血缘关系,当年石知勇为两人定亲时所谓的亲上加亲,也正是源于此因由。
“呸,本宫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怎么可能狗到家?人家,现在不是没遇上合适的人嘛~”虞胭脂不服气道。
“而且我才二十岁,未央小姨都是二十三的人啦,怕什么?我不着急,有人陪~”
她不满拍打了石年一巴掌,似乎对他的调侃很不满意。
“姐,你不知道啊?”
闻言,石年面上莞尔一笑,忍不住透漏道:“前天晚上我可是听说啊,李未央今年初可是和陈庆欢订婚了…”
“啊!”虞胭脂步伐一停,惊呆了精致面容。
“完了,完了!”
虞胭脂欲哭无泪,抓着石年埋怨道:“这消息要是让我妈听到指不定又得念经…”
“哈哈哈哈~”石年笑弯了腰。
“你还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