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转眼间到了12月份。直健和煤球一直住在丁凡家里,谁也不没有提出离开的事。他们不提,丁凡便不问,自己也不过是每天多做两个人的饭食罢了。况且,自己也是不舍得煤球离开自己。
这段时间直健除了指导煤球修炼功法,也教丁凡一些打坐的基础。直健要求丁凡每天晚餐以后静休两个小时,打坐冥想。丁凡问,直健只说是强身健体的修行法门。
丁凡便不再多问,每天依法从8点到10点,坐足了两个小时。刚开始的时候丁凡既坐不住,也不能静下心来,如坐针毡。每天人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耳朵却听着煤球和直健看电视的声音。联想这些声音,丁凡心里便有了一些相应的画面。坐两个小时,就好像自己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
慢慢的一个星期过去了。丁凡坐在那里,耳朵已经听不见周围嘈杂的声音,开始各种胡思乱想,像上课开小差一样,各种想法凭空产生。又感觉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脑表面行走,踩到哪哪就会给个想法,足迹就是关联。这些想法纠纠缠缠,又长成一棵大树,树大开花,花落叶落,枝叶飞散,倏然而逝。渐又有树发芽长叶,开支散花,花飞叶落,泯灭再生。如此循环反复,天马行空。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丁凡逐渐开始能够控制自己的思维导向,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回忆这个事情很奇怪,曾经好像刺激那么大的事情现在回想好像没有那么厉害了,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愤怒也罢,对任何事情的感触都不是那么强烈了,也许是时间磨平了一些东西。但是丁凡渐渐在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些不应该会记得的一些小事情,一些小细节,好像回到了过去,又重新经历一遍,只是自己没有大幅度的情绪波动,会更多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会更多的去关注事件的细节。他想起高一时曾有个女孩红着脸送给自己粉红色的信,那天下午阳光真好,空气真香甜;想起初中运动会,百米跨栏伤了脚裸,老师背着他去卫生室,老师的背又宽又广;想起自己小学三年级时,因为考试没考好对妈妈说谎,被妈妈胖揍一顿,妈妈的手很粗糙,自己哭得很厉害;想起幼儿园时淘气,弄脏了同座女孩的红裙子,送了棒棒糖道歉,那个女孩笑颜如花……
丁凡一瞬间记起很多很多早已遗忘的记忆,仿佛是在时间的长河中回溯,每一个溅起的水花都是人生的特殊记忆。
丁凡一直向前追溯,找到了记忆中的爸爸。白色的鲜花围满石碑,石碑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警察照片。到处是拥拥挤挤的人群,沉默压抑的气氛,小小的丁凡怯怯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陌生人。妈妈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对每一个人还礼。丁凡仿佛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事情发生,发展,结束。这是爸爸的葬礼,一个一直被丁凡尘封起来的悲痛记忆。丁凡从小习惯没有爸爸,以为自己从来不记得爸爸的样子。
这一次冥想远远超过两个小时。丁凡想要记起更多往事,却力不从心,十分疲惫,只能收回心绪,准备第二天再试一次。
第二天夜里,丁凡收拾完,便又急匆匆的开始例行打坐冥想。丁凡小心引导自己的思绪,继续回想自己的人生。丁凡看到自己在时间的长河中逆游,转瞬回到了爸爸的葬礼,葬礼上的画面一帧帧闪过。丁凡看到小小的自己,努力去搀扶痛哭失声的妈妈,用自己小小的双手抹去妈妈的眼泪。可是那些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小丁凡捉不住,擦不尽。妈妈把小丁凡紧紧搂在怀中,哭得更加伤心。
那是丁凡记忆中妈妈哭得最难过的一次。以后的日子,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妈妈都没有哭过。原来,丁凡尘封的葬礼,不是因为爸爸,而是因为妈妈。是丁凡不想看到妈妈被无边无尽悲伤淹没,不想妈妈伤心的恸哭。
丁凡控制颤抖的心神,继续向前追溯。两岁半时,爸爸妈妈带自己去爬凤凰山。爸爸小心谨慎地把自己绑在胸前,用胡子扎他嫩嫩的小脸。妈妈责怪爸爸不该爬这么凶险陡峭的凤凰山,爸爸却哈哈大笑,牵着妈妈起手向上攀登。时间再前移,那是两岁生日,爸爸买了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刚点上蜡烛,一个电话,就又把爸爸召回了工作岗位。年幼无知的小丁凡只知道吃蛋糕,玩玩具,看不懂妈妈眼中失望的表情。丁凡静静看着这些片段,原来自己的生活,也曾经有过温馨,幸福,和爸爸妈妈满满的爱。
丁凡催动念力,想再多捕捉一些关于爸爸的记忆,只看到记忆长河尽头一片耀眼的白光,刺痛双眼,不能直视。就算闭上眼睛,眼前依旧白晃晃一片。丁凡无论试了多少次,依旧无法再前进一二,窥探一二。
丁凡抽身而退,跃出这条时间长河。丁凡开始有了感觉,一种不同于五官感受的体感存在。感觉这个东西,很奇妙,当一个人被各种感官所带来的信息淹没的时候,根本体会不到感觉的存在,至少是不明显。感觉其实就像浮在体表一层薄薄的雾气。每当接触一个新的人物或者新的事物的时候,感觉会像触角一样去探索,然后最直接地反馈给自己信息。想起来有时候面对陌生人,很容易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标签,如果那个标签是很糟糕的评价,会直接影响到态度,而且持续很久,这就是感觉造成的印象。每当留意一个人的时候,感觉的触角会先出动——哪怕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遇到事情,感觉的触角瞬间就能敏锐的分辨出安全还是危险,这就是为什么有人在危难时刻能够驱凶化吉,逃出生天。
丁凡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犹如一株株小草,直立挺拔。身前呼吸带动空气,空气一圈圈荡漾开去。丁凡继续顺势而导,用心感触自己的周围环境。左前是卧室的门,门外是餐厅和客厅,丁凡在感知中清楚的看到煤球在看动漫,直健在玩手机。直健每一次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丁凡都能感应到周围空气的波动。丁凡继续向前推进,被窗外的一道结界拦住。以前听煤球和直健提起过结界,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丁凡仔细的感受一下。好像弹弹软软的泡泡膜壁,看似透明的玻璃一样,干净,通透,紧贴着自己窗子。丁凡顺着触点探索,整个结界呈半圆形状,严严实实将屋子印封。丁凡试图推撞而出,但是印封十分坚固,丁凡的精神感知不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