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亲事
“那你告诉我，你家龙四为什么还不返回京都，我就不相信堂堂一个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军统领，不呆在京城里，反而陪着我在恶魔山庄闲逛。你老实告诉我，贪吃鬼，你家龙四是不是得到皇上什么密令了，是不是压根不是来接我回去的，相反是来监督我，阻止我离开恶魔山庄的。”一旦理清思路，花破茧的脑袋比任何人都运转得快，她口气咄咄逼人，理贝贝蓦然脸色大变。
“看来是真有此事。”花破茧一见理贝贝脸色变了，她就心中有数了。她早就在怀疑龙四了，为何他们消息这么灵通，赶到恶魔山庄探望她，恐怕这当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当下她怒视着理贝贝道。“死女人，你见色忘友，为了龙四的仕途，你就这么对待生死与共的姐妹！”她胸口上的怒火，不可控制地爆发出来。
“破茧，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了。”理贝贝急得眼眶里直掉泪珠子。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以后就跟着龙四好好过日子去吧，至于我，没有这个姐妹，也行。”花破茧怒到极点，绝情的话脱口而出。她后悔开了口，但碍着自尊，也不会向理贝贝道歉的。
她踏步将理贝贝甩在身后，不再去理会她。一道冰冷的黑色影子，却如风一般地飘落她的身前。
不是别人，恰恰是龙四。
花破茧此时看到他，压根没有好脸色。“让开！”
龙四冰冷的眼眸中泛动一抹犀利的光芒，他盯着花破茧道：“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你误会贝贝了。真正阻止你回京都的人，不是贝贝，不是我龙四，而是六王爷。”
“你说什么？！”花破茧神色大震。
她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消息，怎么可能呢？雾枫凌那个臭小子怎么会这么残忍地对待她呢？她不相信，不相信。
花破茧退后三步，她清亮的眼眸中浮动淡淡的雾气。怎么说，雾枫凌跟她也算是相识一年了，那个小子的心意她很明白，他喜欢她，他一直都在追求她。
可是她心中早就布下了层层屏障，那是无人能够进入的阴暗角落，她无法解开那个心结，也就无法敞开心扉去谈一场美好的恋爱。
但尽管如此，尽管她没有接收雾枫凌，他也不至于这么对她吧。花破茧蓦然抬眸，她眸色清寒地盯着龙四身后的理贝贝。
“贝贝，你来说，我要你告诉我，是不是雾枫凌？”她话一口，便屏住呼吸等候理贝贝的答案。
理贝贝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是点头了，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
花破茧知道理贝贝的个性，她这样的神情，她知晓理贝贝没有欺骗她。但是她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雾枫凌要阻止她回京都，这是为什么？
“理由呢？”花破茧直视龙四的眼眸。
龙四冰冷的眼眸中，裂开一道细碎的寒光。“历来帝王之家，容不得眼中有一颗沙子作祟。聪明如你，你应该早就明白的。你的事业，你的财富，已经远远地威胁到天子之位了。”
花破茧眼波震动，她唇角浮动一抹苦涩的弧度。“这么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被人捆绑沙袋卖到恶魔山庄里，也是帝王权术下的牺牲品了。”她老早的时候猜测过，以为是那个风流鬼的粉蝶之争，没想到，真正要谋算她的人是当今的皇上雾枫傲。
她确实是财富多得数不清，锦衣王朝三分之二的经济命脉全握在她的手中，可是，她只管赚钱，从来没有想过去触碰政治上的事情，他为何就是不相信她呢？
花破茧咬了咬唇瓣，她低声问道：“那么雾枫凌他也参与其中了吗？他这一年来跟我天南地北地跑，莫非就是为了掌握我手中究竟涉猎了哪些生意？”
龙四淡道：“六王爷并未参与此事，这一点，龙四要替六王爷说句公道话。公主失踪的这段日子里，六王爷一直在找寻公主的下落，连他的皇家禁卫队都出动了。我们也是前几天看到公主做的首饰，那个独一无二无法模仿的标记，就是国舅爷送给安陵公主生辰之礼，我们才追到这个线索找到你的。到现在，皇上并未知晓我们已经找到你了。”
花破茧听完龙四这番话，她的感觉好多了，至少雾枫凌那个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不枉费他们相识一年的情分。
“所以他打算让我一直留在恶魔山庄，最好不要去京都，是为了避免我跟皇上发生冲突吗？”她眉眼一挑。“可是他知道不知道？那些财富都是我自己白手起家，一步一步经营到现在这个规模，现在这个局面呢，我怎么舍得将庞大的基业白白送给皇上？”那是她的心血，岂能甘心白白地被人拿走。
龙四深看了她一眼。“公主，听属下一句劝，你是敌不过皇上的。而且，六王爷有句话是对的，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钱财，他相信来日方长，你可以重头开始的。”他扬风一起，从衣袖内掏出一块玉牌，递送给花破茧。
“六王爷人就在镇上的沉醉西楼天字号房间里，你若想去亲自去问他，那么便带着这块玉牌去见他。”
花破茧握紧手中的玉牌，她抬眸盯着悬挂在头顶之上金灿灿的牌匾，那匾额上题着四个飘逸的柳体笔锋大字“沉醉西楼。”
那客栈的小二看着花破茧站在门外多时，却迟迟不踏入，只是眼睛盯着牌匾看，不由地有些怪异，他出来驱逐道：“这位小姐，你若不想住店就赶紧离开这里，你一直挡在店门口，会影响我们小店做生意的。”
花破茧清亮的眼眸，闪过一道淡淡的光色，那一眼，令小二不由地神色惊愕，那种不意间流露出来的庄严肃穆跟天生而成的金贵之气，不是常人可以拥有的。小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南来北往的人，他也有几分看人的眼力。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年纪不过双十年华，但那眉眼间时不时透露出来的睿智光色，那种沉稳之色，并非是一个少女的气度，感觉是历经沧桑的老者，内敛而深沉。
当下他躬身有礼道：“对不起，这位小姐，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的帮忙？”
花破茧淡然的视线落在他的脸庞上，而后她开门见山道：“带我去天字号的房间，我找人。”简明扼要，不多废话。
小二没有追问为什么，他立即讨喜地让开道，朝着花破茧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请跟小的上二楼。”他在前面领路，花破茧跟随他的脚步慢慢地踏步登上楼梯。
在二楼廊道的最里间，小二回头讨好道：“小姐，天字号的房间到了，本小楼唯一的一间。”他追加了一句。
花破茧淡淡地点了点头，她从衣袖中取出一锭十两的纹银，扔给了小二。“赏你的，没事，不必过来打扰，有事的话，自会叫你。”
“好勒，多谢小姐打赏，小的告退了，你们慢聊，慢聊。”小二眼角眉梢止不住地流淌着喜悦的光色，他将十两银子贴身藏好，飞速地下了楼梯。
花破茧见他下楼，她抬头敲了敲门。一名劲装少年，手持佩剑，神情淡漠地盯着她的脸。“我家公子吩咐了，任何人现在都不许来打扰。”
花破茧淡扫了他一眼，手中的玉牌哗然而落下，呈现在他微愕的视线中。“这下可以见了吗？”少年接过她手中的玉牌，忙进去禀告了。
不多时，门内传来一声低迷柔悦的嗓音。“是破茧吗，进来吧。”
花破茧耳边闻听到久违的音色，她清透的眼眸中氤氲淡淡的光色，她跨步入内，一对英气的眉峰稍微横了横。
对面红木太师椅上，安坐着朗朗清玉一样俊美慵懒的迷人少年，他头戴着紫金白玉冠，身着银白色的麒麟箭袖长袍，腰束一白玉翡翠紫菱带，脚蹬石青色刻纹小朝靴，看起来俊逸飘然，贵族之气自然流泻。此刻他见花破茧挑眉凝视着他，他美丽的唇瓣，扯动飞花一样魅惑的弧度，那檀月眉下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泛动久别重逢的莹润光彩。
他扬手，指着对面的位置，抬眸微微一笑道：“本王等候在这里三天了，终于等到你上门来了。”话到这里，他抬眸，柔和地望着她。“而你能够来这里，想必已经知道整件事情的缘由了。”
花破茧嘴角微微扯动，却始终没有开口，她淡然落坐他的对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良久，良久。而后她说出了一句话。“朋友之义总不如兄弟之情，我可以理解的，雾枫凌。”
雾枫凌莹莹光色晃悠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黯然，而后他依旧笑容迷醉。“你已经决定了吗？破茧。”想必她来这里之前，已经做过一番挣扎。
花破茧清亮的眼眸，微微地眯起，她飘过他俊美的容颜，冷淡道：“没错，我确实已经做好决定了。”
“你的决定可以告诉本王吗？”雾枫凌桃花眼中，光色闪烁着。
“我的决定很简单。自古商不跟官斗，何况还是天下最大的官，无论我怎么斗，都斗不过他的。因为他了无牵挂，而我，心中有牵挂。你们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毫不顾忌地将我的经营的成果给夺去了吗？”她担心理贝贝，担心亦芳菲，担心夜湘子，他们都是她的软肋。她一旦影响到他们的安危，她宁愿放弃她一手开辟的事业。
雾枫傲在想什么，她都明白，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没有去找芳菲，没有寻贝贝跟湘子的麻烦，那是因为她的原因。她背后的强大经济实力，不得不让这个刚刚登基称帝的四王爷对他们礼遇相加，因为他需要她的财力支持。但是一年来，他的羽翼硬了，根基稳定了，而她的财力却成了他心头的那根刺，时刻地提醒着他，她威胁着他的江山社稷。
同样，他的心中还深藏着比她这个威胁还要大的威胁，他的帝王之位，若非雾枫影当年带着芳菲隐居夏雨岛去，这江山的宝座原本就是雾枫影的。所以他之所以拿她开刀，那是一种无言的试探。而她三思之后，就算怎么不舍得她的家业，她还是得双手奉上，将她的财产送入王朝国库中去。
不过就算这次算她妥协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她难道还要跟他们皇族一直纠缠下去吗？不，她不想，所以今日她来这里，是告诉雾枫凌，她的决定，同样也是割断一切关系，不再往来。
她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眸，凝视到他的心里。“所以，你该明白的。没有下一次了，包括你我的朋友关系，也该了结了。”
雾枫凌莹玉泛动的桃花眼中，掠起细细的浪花，他身体不由地向后靠去，好看的檀月眉微微凝了凝，他手指抚着鬓前一缕青丝，微抬眸道：“真的连朋友也没得做吗？”
花破茧清亮的眼眸中飞起一道水痕，她淡然道：“没错。”音色铿锵有力，没有回旋的余地。
轻轻的叹息声，从雾枫凌的唇瓣上吐逸而出，他眼睛里呈现一种很离奇的光彩，朦胧而淡漠，看不透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稍刻，他手指磨了磨太师椅上的扶手，恢复了慵懒沉醉的笑脸。“这样也好。”他低柔道：“只不过你还得回京都一趟，因为皇上替你择选了一门好亲事，恐怕还得你自己亲自去跟他说一声。”
“亲事？”花破茧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和亲吗？怎么说，终于还是可以利用我这个公主的身份了。一旦我和亲出嫁，那么王朝美其名曰地从我的财产中拨出一部分来给我当嫁妆，其他的收归国库，这个理由很好，真的很好。”
“你别这么说，皇上知道此事对你不公平，但是本王希望你能够体谅他身为帝王的苦衷。”雾枫凌美玉一样的黑色瞳仁，泛起淡淡的愁丝。
“是啊，我很理解他，所以我的家业，什么都奉送给他。不用他费心地给我找什么理由了，找什么和亲的事情了，他自己放心接收便是了，我很大方的。”尽管心在滴血，她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不同往日的笑容，分明显得那么陌生而疏离。
雾枫凌看着她陌生冷漠的眼神，他莹光泛动的桃花眼，那光彩慢慢地沉没了。他优雅地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低首凝视着她道：“可是你知道皇上给你择选的驸马是谁吗？”他的心意，她早就知道，可是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而他，没有办法无视她，只能站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她。
此次四哥要给她安排亲事，最痛苦的那个人，莫过于他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四哥找的那个人，那个可以跟她匹配的人，恰是她心中深藏的那个人，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龙行玥.花破茧看着双眉紧锁的雾枫凌，看着他黑玉眼眸深处那炽烈浓厚的光色，她不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淡淡一问。
“是谁？”
雾枫凌仰头呼吸了一口长气，而后低首，缓缓道：“新科状元龙行玥.”
一道愕然的光芒，分明地晃动在她的眼眸中，她听到那个久违的姓名，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僵硬，而后她察觉到失态了，她有些讪讪道：“哦，原来还是个状元郎。皇上还真是想着我呢。”身侧的双手，慢慢地握紧了，指节微微发颤着。
就算那个人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王朝里，可是单凭为了对付她，就找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来娶她，就能猜透皇上的用意了。
她是想让她从此之后一蹶不振，想让那个阴影永远地盘旋在她的身边，想让她永远飞不出他的掌心，想让她再也无法开创起万贯家业，免得她的经济实力再次威胁到他的帝王之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