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的希望只是梦
回到家里,我没有和邹宇凯提起与柳如梦的“约会”。对于我来说,离这个名字越远越好。
大楼前疯长的藤蔓,仿佛是知道自己绿意无多,卯足了劲似的,要和这个秋天作最后的争夺。
斜阳里,白墙黑瓦,竟然另有一种凄怆的味道。
饭后,照例是我们最温馨的时候。哪怕只是依偎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的各看各的书,都别有一种温馨在心头。
“该走了。”邹宇凯叹了口气,唇畔还残留着不舍。
我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十一点,忍不住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
“别送出来了,天气冷。”邹宇凯揽住了我的肩。
“不冷啊!”我轻轻地笑,非要送他进了汽车才肯罢休。
哪怕多一秒钟的相处,也是好的啊!
当他欺身上来,我只是颤颤地垂下睫毛。一个晚安吻,就在秋风飒爽的夜里,留在了我的颊边。那里,是他独有的印记。
他恋恋不舍地钻进了车,我也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缓缓地消失在视野里。相恋的人,每一分钟都觉得是一种甜蜜。
伫立在梧叶纷落的十一月,我的心也成了一片阑珊。
“很深情的一幕……表演。”清冷的声音,早已让我熟悉到了骨子。
明明不过是深秋,她已经穿上了皮草的外套,奢华得好像从宫廷里走出来的贵妇人。
乱风斜披着一树落花,在楼前的绿化带里静默。
“表演那也要有人看才行,谢谢你给我们当了一回观众。”我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虽然看到她,心里就如同被蛇咬了一口般的不舒服。
然而,在这场爱情的角力里,我是最终的胜利者,所以我应该有风度。
“你……”柳如梦噎了一下,旋又笑了起来,很衬她这件衣服的雍容华贵,“没想到你也很伶牙利齿,不过……你与他的距离,不是一点点而已。所以,不要以为你可以踏过了我,站在他的身边。”
我摇头:“你离开,然后我在他的身边,如此而已。我踩不过你的高度,但……他似乎很乐意俯下身来迁就。”
秋风扫过一片梧叶,沿着抛物线起飞,然后又颓然地被卷到地上。
“我不会输!”她倔强地仰起脸,眼睛很亮,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我的心里钝钝的痛,却努力地让自己的脸,扬在秋风中:“你和我之间……裁判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凯。”
那一天,走在校园的落霞湖畔,看着荷塘里的荷叶失去了一汪的深碧,那些枯枝败叶,尤自想要垂死挣扎,不肯轻易地伏跌下去。
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像是被谁拉住了脚步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若若。”恍惚里,有一个声音焦急地在叫我,我一回头,原来是董汐明。
“对母校依依不舍呢……”我取笑,却在看到他一脸惶急以后,收住了笑容。这样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若若,是不是邹宇凯对你不好?”他急急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啊,我们很好。”
“那你为什么想要跳河!”
我顿时翻了个白眼:“我那是欣赏一片残荷听雨声的境界!就算要自杀,也不会玷污了校园圣地嘛!”
董汐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讪讪而笑:“我刚才看到你倾了身,以为你……以为你……”
“以为我失恋了想要投河自杀,是吧?”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却异常的温暖起来。
“吃饭了吗?我请你去小食堂!”
他接过了我手里的书,我也乐得两手轻松,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食堂。沿途会看到异常的眼神,我倒有点尴尬,他却不以为意。
“你也真好意思,风风光光地考上了公务员,居然请我吃食堂啊!”我故意敲了敲他的碗边。
“说起来,我还真怀念学校里的饭菜呢,一直想回来吃。”董汐明笑,停了一会儿,才温柔地说,“回来……陪你一起吃。”
我想,我的眼睛里已经充盈了湿意,可是我不能回应他的感情。不说邹宇凯和我正两情缱绻,就算是被他甩了,我也不能再没脸没皮地回到他的身边呀!
“最近的研究生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他温和地问。
我立刻头痛起来,最近和邹宇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还要应付柳如梦三不五时的“挑衅”,哪里还有精力去准备研究生啊!
但是这话,可不敢和董汐明说,只能用筷子拨拉着碗里的饭:“嗯,最近闲的时候就看一些,反正还早,我也就熟悉熟悉。”
“也不早了,你今年是大三了!”董汐明不满地提醒。
我悚然一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我竟然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两年半。
那个穿着寒酸的瘦小女孩,如今也成了半个白领……
“该好好准备了,选好专业了没有?”他语重心长,想必知道我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辛苦地跋涉。
我心虚地低下头:“到时候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董汐明大概被我气着了,有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我硬着头皮抬起头,却看到他射向我的目光里,充满着怜悯。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也许我是多管闲事了……”他叹息着说了一声,我急忙反驳。
“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我不是故意在泼你的冷水,只是觉得……”他似乎难以启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来,耳边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即使你和邹宇凯日后在一起,也不能和他的差距太遥远,是不是?”
我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前一阵子我已经看中了专业,只是还在犹豫不决,觉得那个专业……”
“什么专业?也许我能够替你作个参考。”
“对外汉语。”
显然,董汐明怔了一下,才重复了一遍:“对外汉语?”
“是啊,因为这个专业可以一边学一边当助教。我问过这个专业的师兄了,报考的人数很少,一来容易考上,二来将来读研的时候,还能给老外们上课,一堂课有一百块钱的收入。我算了一下,一个月就可以有两千块钱的收入。”
董汐明瞪着我看了很久,把我看得很心虚,只能避开了他的目光。
“若若,对外中文实际上就是……如果你真的缺钱,我可以……”
“我不想要你的资助。”我淡淡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只能颓然地叹息了一声。
“你再好好考虑,这个专业……太冷门了。”他婉转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我咬着唇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我对于读研一直没有热衷得起来。回到家里,重新捡起资料,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我真的要考研吗?
“考研?”邹宇凯拥住了她,“太累了,又要打工又要学业,你还要再考研,已经瘦成这样……我心疼的。”
于是,我好不容易被董汐明鼓动起来的热情,就这样被轻易地打消了。
我们晚上的节目太丰富,我也实在匀不出时间来准备考研。那堆资料,最终被我遗忘在了房间的床头柜里。
只是偶尔找东西的时候,才会想到董汐明认真的眼神,总觉得辜负了他的热情。
柳如梦回加拿大之前,又约见了我一次。
明明知道和她见面,没有半分好处。可是却像是有什么牵着我似的,让我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下来。
柳如梦这次没有穿皮草,却是一件宝蓝色的短装,衬得她的肌肤,更加晶莹透白。
每一次见到她,都觉得她是品牌衣服的代言人,穿着考究不说,连妆容都化得一丝不苟。我甚至没有一次,看到她的发型是相同的。
也许我该为自己感到庆幸,毕竟在她的眼里,我值得她重视,不是吗?
“昨天,我在邹家吃的晚饭。”柳如梦果然开门见山,就显出了不善的来意。
“嗯。”我只是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排山倒海般地打破了醋瓶子。难怪昨晚他没有来用餐,只说要回家一趟。
“我是下午一点半的飞机,凯会送我去机场。”柳如梦向我“通报”着行程,无非是要向我炫耀她的资本。
“是么?”我不知道除了戴上一副面具,还有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
“夏雨若,你可以爱他,但是却不可能得到他真正的回应。”柳如梦燃起了一支烟,甚至省略了问我一下“可以吸烟吗”这样客套的程序。
“至少,他现在也没有回应你。”我努力地武装着自己,虽然觉得自己的笑容,薄如琉璃。
每一次,我们都是不欢而散。这次也是,不过我先转了身,留下她独自坐在窗口。
虽然已经有了柳如梦的“提醒”,我还是照老规矩做了一桌的菜。可是,黄昏的雨,淅淅而下的时候,邹宇凯仍然没有打开大门我仍然是孤独的。
默默地看着雨丝一滴滴地落在透明的窗玻璃上,然后汇拢聚集。
雨珠最后汇流成了泪痕一般的轨迹,滴落了下去。雨越下越大,玻璃上的“泪痕”也左一道又一道,像被划出了纵横的阡陌。
门锁终于传来了响动,我一眨不眨地瞪向门口。邹宇凯的肩上,还留着亮晶晶的雨滴。
“若若,今天我回来晚了。”他笑着走进来,看到桌上原封没动的菜,才一拍后脑勺,“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有应酬,不回来吃晚饭。你还没吃?来,我再陪你吃一点儿。”
他所谓的“应酬”,只是陪着柳如梦在机场。
“不用了,我不饿。”我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开始收拾餐厅。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我做不来泥人……
单恋不过是一枝忧伤的花,即将周围满是花海,也找不到自己的同类。
所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坐在办公室小小的隔间里,甚至走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我都忍不住胡思乱想到了邹宇凯。
想到我们的前途,总是觉得心里惶惑。
最近公司的业务有些忙,我们秘书室就已经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每个人手头的工作都有增多的迹象,留下来加班的不独是我一个。
加完了班,大家都笑着说要去吃宵夜。
我挂心着邹宇凯,不想去。可是禁不住她们左一言右一语的劝说和相激,只能一笑作罢,跟着去凑这份热闹。
我见缝插针地发了一条短信给邹宇凯,想着他送柳如梦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不回去吃晚饭,顿时连残留的一点负疚感都没有了。
大家年龄都差不多,也就比我大个两三岁的样子。所以,我虽然平时和她们并不相熟,这时候也很容易地打成了一片。
吃完了晚饭,有一个提议去K歌,得到了全票赞成,呼啦啦地便又涌往了两条街外的歌厅。
歌厅的名字很好听,叫做姹紫嫣红。
光怪陆离的门口,走进穿红着绿的青年男女,就觉得这个名字,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有一副相当不错的歌喉,所以被起哄一唱再唱,最后实在挑不出会唱的歌,只能不住地讨饶。
“奇怪,雨若年纪这么轻,我觉得应该流行的歌曲都会唱啊!”
她们觉得奇怪,我可并不。
事实上,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接触流行歌曲了?邹宇凯和董汐明在这一点上,有着惊人的一致。
他们都喜欢听古典优雅的钢琴,对流行歌曲抱着抵触的情绪。
邹宇凯陆续搬来了很多CD,却无一例外,全是钢琴曲。
和她们分手以后,被秋夜的凉风一吹,在歌厅里的热血沸腾,一下子就没有了。只能紧了紧身上的薄棉风衣,干脆一路小跑着回家打开了门。
灯都暗着,我以为家里没有人。虽然并不感到意外,可以心里到底还是失落的。
“你还知道回来?”邹宇凯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我这才看到,他正站在客厅的落地长窗前吸着烟。
“嗯,今天加班,后来被她们拉去一起吃晚饭了。”我本来觉得内疚的心,被他的冷言冷语,一下子赶到了爪洼国。
凭什么我晚归就要心虚,他不归就心安理得啊!
于是我心平气和地踢掉了鞋子,我没有做错什么!
换上拖鞋的时候,只觉得他欺到了我的背后,忽然把我圈到了怀里。
“去哪里了?”他的气息,落在我的耳根附近,竟然灼热得发烫。
“和别人一起吃饭了。”我没好气地回答。
“董汐明?”他的口气沉了下来,甚至呼出的气,都让我的的背心觉得冰寒成了一片。
难道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以为我和董汐明会藕断丝连吗?
“若若,你别想要脚踏两只船,那不是你擅长的事!”他冷酷地说着,“别挑战我的忍耐力,我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事!”
“是啊,除了柳如梦,你谁也不能容忍!”我脱口而出,然后整个人都石化。
我想,我一定是脑袋打了结,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她?你学不了她!”邹宇凯毫不客气地反驳了我的话。
我顿时觉得心灰意懒,我再怎么捧出一腔少女的热情,柳如梦始终是他心里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