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2年这一年的夏天对于徐府来说可谓如履薄冰,时任吏部右侍郎的徐世卿在上朝前显得心事重重。朝中内阁高拱与张居正之争愈演愈烈,皇帝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大有随时殡天的可能。20岁便进入文渊阁任职的徐世卿明白,或者说他预感到,在这样一个历史节点上,马上将有改变历史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竟不觉已走到了乾清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御前齐呼..............
御前奏事都必须跪着,这是洪武大帝一直传下来的规矩,对于御前这些年近花甲的老人们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体力活,隆庆皇帝沉溺女色,所以每天上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真正决策国家大事的,还是内阁首辅高拱,当时的高拱可谓权倾一时,在隆庆皇帝的信任下,高拱可谓这个国家真正的管理者,但次辅张居正与秉笔太监冯保联盟,朝中一时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事启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年纪也才四十不到,不过双眼迷离,气若游丝。
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向内阁询问了朝中府库情况,边海倭寇犯境的事情后,司礼大太监宣布退朝。徐世卿正准备回府,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徐侍郎,我有事与你,你且留下”徐世卿回头一看,正是当朝首辅高拱。
“阁老,不知有何吩咐。”徐世卿回道。
高拱淡淡地说:“公望兄客气了,我叫住你是因陛下有一份秘差与你。”说罢,高拱从袖中拿出一份密旨递与徐世卿。“奇怪,这安排差事陛下为何不在殿内安排,非要这老头与我呢?”现下高拱得势,朝中人皆相继拜在他门下,每天排队会见他的人多如牛毛,许多人掏空心思就为见他一面,期盼能谋个差事,将来在太子即位后能够飞黄腾达。这高拱也是傲慢无礼,平日里不会主动与人讲话,就连次辅张居正也是时常不搭理,能主动与徐世卿这一个小小侍郎讲话,徐世卿心中略感意外。不过徐世卿对于高拱心中实有厌恶之情,此人因前首辅徐阶推荐才得如阁,到后来却排除异己,反咬一口将徐阶逼退,所以对于性情中人徐世卿来说,众人皆相趋于高拱,他却从不与高家人搭话。
徐世卿正要打开密旨,高拱一只手搭在他手上,说道“公望兄,你可知道陛下欲差你何事?”“这老头,我打开不就清楚了吗。”徐世卿心道。
“还请阁老指示。”
“如今阴阳调和,四海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国库一直空虚,甚至连我们俸禄都被克扣,公望可知道其中原因?”高拱缓缓说道。
“这其中很大原因怕是东南戚将军,东北李将军,连年征战,戍守边关需要巨额银钱。”徐世卿不敢怠慢,回答道。
“不错,东南倭寇与东北蒙古一直是大明心头大患,这些年戚继光和李成梁一直在向朝廷张嘴要钱,每年朝廷光在这两个地方花的银子,就占了大明岁入的一半又多,再这样下去,连我这个内阁首辅,都要用苏木来发放俸禄咯。”说罢,高拱示意徐世卿打开密旨。
徐世卿缓缓打开密旨。诏曰:查辽东总兵李成梁,便宜行事。
“这李成梁现今纵横东北,蟒衣金缯,据边境守官密报东北不知有大明而知有李家,这李家平日里到底多少中饱私囊,到底朝廷多少军饷被用于将士饷银,亦或是他李成梁以战养战。”说到这里,高贡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正因公望平日高风峻节,不因人热,这差事才由得你去做,此事就陛下,你我三人知道,明日,陛下会下旨让你去辽东劳军,你明里是劳军,暗里你要调查到底有多少在册军士,到时候回来向陛下复旨,事关大明百年边境安危,请你务须不辱使命啊。”说完,高拱向徐世卿作了一揖。
徐世卿连忙扶起高拱,说道“阁老,快快请起,我徐世卿虽肝脑涂地,但事关大明安危,我辈定当竭尽全力。”说罢,徐世卿拜倒在地,向高拱拜了两拜,径直回府。
这徐世卿回到徐府上,心里一直不宁,辽东总兵李成梁英勇骁健,麾下猛将如云,麾下“燕云八骑”名震辽东,铁骑所到之处无不让人闻之色变,而李家有九个儿子,个个骁勇善战,乃是长子李如松,次子李如柏,三子李如桢,四子李如樟,五子李如梅,六子李如梓,七子李如梧
八子李如桂,九子李如楠,当时人称“李家九虎将。”李成梁边境战功赫赫,受皇上祭告郊庙,朝臣祝贺,被加封为宁远伯,一时功盖当世,权倾辽东。但李成梁近年贵极而骄,奢侈无度,每次到朝中,凡五品以上官员皆打点一遍,贿赂公行,灌输权门,结纳朝士,中外要人,无不饱其重赇,为之左右。让自己去查李成梁,稍微不注意,便是个全家上下掉脑袋的差事,想到这里,徐世卿不仅长叹一口气。
“父亲为何烦恼?”
徐世卿一看,正是自己小儿子徐笑天,这徐笑天是自己最聪明的儿子,年刚过十八。这张居正任吏部左侍郎时,与自己意气相投,便将自己小女儿从小便与徐笑天订下娃娃亲。没想到张居正官运亨通,短短几年,通过各种手段,当时一起为吏部任职的他已升任内阁次辅,而今看来,更有与首辅高拱一决高下之意。而徐世卿不愿营私结党,张居正上任后也无暇再顾这事,徐笑天和他女儿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但毕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来这婚事,也是不得不为。自己这个儿子却不像其他王公贵族,为人豪爽,平日喜好结交江湖朋友,游历四方,虽然天资聪颖,喜好吟诗作赋,但也不愿参加科举为官。
“笑天啊,为父不日便要启程去辽东劳军,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家里有你大哥大嫂支撑着,你也该好好收心,做一些正经的事情。”徐世卿斥道。
“父亲放心,等你从辽东回来,我就与父亲主动到张府提亲。”徐笑天做个鬼脸,说道。“父亲为何烦恼啊,说出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徐世卿笑道“家国大事,你懂什么,你去把大哥和周管家叫来,我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是”徐笑天讨了个没趣,悻悻离去。
“不知我那未过门的媳妇,长得漂不漂亮,不过好像听说一娶了老婆,便不能像如今这样天天与朋友喝酒吃肉了,实在无趣得紧。”徐笑天生性顽皮,想到这里,不仅摆出一副苦脸。
走到庭院,正好看见周管家,这周管家肥头大耳正在呵斥下人,徐笑天平日最不喜这管家仗势欺负下人,他十岁那年得高人教授武功,但平日疏于练习,到十八岁了,也才有三年内功修为,但平日欺负周管家,却是他生平一大爱好。
“你们这些小厮说说,老爷平日里怎么对你们的,看看这马桶,刷得乌央八糟,欺诞我也。”说罢,就要举起笤帚向一个仆人打去,谁知笤帚刚举到半空,一股疾风击落,周管家重心一个踉跄,非但没打出去,一个狗吃屎重重摔到了地上。这周管家身材矮胖,使得青石地板上砰一声,灰尘顿时飞起,那几个仆人本是跪着挨骂,看到此景也不敢发笑,但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哎哟,周管家,您这是怎么了?”徐笑天赶紧冲出来扶周管家,不用说,这肯定又是他暗中捣鬼,周管家这几年也心知肚明,但嘴上堆满笑容说道:“哎,小少爷,不碍事不碍事,小人没站稳,摔了一跤。”
“您可得小心啊,这要是摔断了胳膊或者摔断了腿的,父亲定又要责罚是我给您摔的了。”徐笑天笑嘻嘻地说。
“胡说胡说,这分明是小人自己没站稳摔到的,只不过凑巧小少爷在旁边而已。”其实每次他摔倒,或是被石头之类击到穴位不能动弹,小少爷肯定都在旁边,这久而久之也知道是小少爷在捣鬼了。
“我爹在书房说有要事跟您商量,您赶快过去吧。”徐笑天说道。
“好嘞,小人这就过去。”周管家拍拍屁股,赶往徐世卿书房里去。
徐笑天到书房门口,正巧发现大哥也在书房里了,周管家还在门外候着,正准备离去。忽然心想,父亲今天脸色不对,从上朝回来就心事重重,又与大哥管家商量要事,却不与自己商量,心里忽然来气。
“我也是徐府二公子,什么事不让我知道,我且要听他一听。”说罢,一个飞檐纵跃上屋顶,揭开一片瓦砖,附耳听过去。
“笑乾,我今日上朝,皇上交予我一差事,乃是奉密旨去彻查辽东总兵李成梁贪腐之事,你会随我一同到前方劳军,暗中则要取得证据,坐实此事,不仅事关我们一家性命,更关乎大明家国大运,你万万不可走漏消息。”
徐笑天听得父亲说道,不仅倒吸一口凉气。“这皇帝老儿,将这等差事交予父亲,事成无功,事败有祸。”
“这是皇上的密旨,你我身为朝臣,定当为大明肝脑涂地。”
徐笑天见徐世卿交待了一番之后,又将周管家叫进来交待了一些府中的事情,两人出去后,徐世卿关起房门,见他走到风水缸前,竟然扭动风水缸,那架几案咻一下开成两半,中间赫然是一个密室。徐笑天暗暗心惊‘这书房我自幼就在里面,竟不知有这样一处机关,不知父亲要这密室何用。’只见徐世卿进到密室里,不一会儿,出来,又转动风水缸,架几案又合成一块。
不日,徐世卿启程前往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