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天与蓝紫穆大哭了一场,将卷宗藏在一本《金刚经》里,悄悄将王寿衍尸体抱到兔儿山,果然寻得徐世卿墓碑,将王寿衍尸身掩埋,徐笑天从小虽不像其他王公贵族一样养尊处优,但几日内惨遭这等变故,父亲走后自己最后能依靠的师父也相继逝去,不由得心神恍惚,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蓝紫穆看徐笑天在密室里饿了几天,本就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去郊外找了点野鸡烤了,送与徐笑天吃。但徐笑天两日两夜却也吃不进去,好在徐笑天受了王寿衍的内功支撑,不然早已饿死了,蓝紫穆也只好作罢。夜里在兔儿山附近找了户荒废的庙宇,当下就歇息下来。到了第三天,徐笑天才缓过劲来,吃了些米饼,人也焕发了点容光。蓝紫穆这几天尽心照顾徐笑天,两人相依为命,徐笑天对蓝紫穆也不由得好感大增。
“蓝妹妹,师父去世前交待我将卷宗交与张居正,你带着师父给的腰牌,去宁家村找我两个师兄,告诉他们把师父去世的消息,也把内功心法学了吧。”徐笑天道。
“我爹爹不要我了,我哥哥们也从来不在乎我,在京城到处是仇家,只有王道长救我,反正我也没事,就跟着你一起去把卷宗送给张居正吧。”蓝紫穆柔声道。
徐笑天说“你可知我父亲因何被杀?”
蓝紫穆奇道“定是因为得罪了锦衣卫。”
徐笑天心想这小姑娘心眼不坏,危难时刻也能挺身而出,江湖茫茫,江湖上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便说“对,锦衣卫害死了我全家,我家上下尽被锦衣卫所屠戮。
蓝紫穆微微点了头,握住徐笑天的手,柔声道“真是苦了你。”几天下来,蓝紫穆知道他是徐家二公子,但对于徐府因何被问斩,想着锦衣卫这些年逆行倒施,也没有过问原因。
徐笑天向北跪下,拜了几拜,咬牙切齿说道“我父亲一身忠心为国,从不有半分私心,他从辽东回来我曾劝过他,但他说身为人臣就需尽臣职责,为大明百姓不顾一切揭发李成梁,没想到皇帝被奸佞所误,让我全家满门忠烈遭此屠戮。我徐笑天定报此仇,沈叶刀,朱希忠,刘守有,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紫妹,我们今晚先去把这卷宗交与张居正,然后就去宁家村找到师兄。”
到了亥时,徐笑天与蓝紫穆穿了夜行服,便前往张府,徐笑天曾与张居正女儿张静修定下过娃娃亲,便打小来过张府好几趟,也与张静修从小一块长大,对张府也算熟门熟路。
到了门前,两人便施展轻功,跃上高墙头,见张府守卫颇严,七八个全身披挂的士兵围着张府夜巡,徐笑天示意蓝紫穆放轻脚步,趁几个守卫不注意,两人一跃到张府正堂屋顶,在王寿衍传他内功后,徐笑天内力大增,听力也是大大加强。
只听得堂内一个女子声音道“孩儿向母亲问安。”徐笑天一声便听出,这是与他结娃娃亲的张静修。
“静修,看你这几日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心事。”声音正是张居正妻子顾夫人。
“母亲,徐府上下被问斩,我这几日老是做梦,梦见阎罗王将徐家带走啦,笑天也下落不明,不知生死……”说罢,便哭了起来。
徐笑天脸上一红,偏头向蓝紫穆看去,见蓝紫穆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月色朦胧下面,徐笑天但觉蓝紫穆面若春风,秀丽温婉,脸上更红了。
只听得顾夫人接着说“这徐府如今已经落魄,徐府二公子且不说生死未卜,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是万万不可。如今咱们府里的门槛都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了,我和老爷再商量一下跟你选一个家世,人品都配得上你的。”
“我不,这些人都是冲着爹爹来的,都是想通过我巴结爹爹,就是天哥对我最好,从小一块玩,就是天哥会护着我,从来不是因为我爹爹。”张静修哭道。
徐笑天心里不禁大为感动,从小和张静修一起长大,开始并没有将她当做自己媳妇儿,只是这小姑娘从小颇为任性,开始只是当她为妹妹,后来张居正看两人颇为投缘,就和徐世卿结下娃娃亲。反倒结小娃娃亲后,两人还生疏了许多,已经数年未见,没想到张静修竟然还对他一片冰心,心下不由得大为感动。徐笑天转头向蓝紫穆看去,没想到蓝紫穆早已变脸,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当下伸手狠狠地掐了徐笑天一下,徐笑天也不敢用内劲抵御,只好挨着。
徐笑天听得顾夫人安慰了张静修一会儿,张静修便回屋歇息了。
过了片刻,便听得几个仆人抬着大轿落地,正是张居正回府。
张居正到了书房,徐笑天正欲上前,蓝紫穆轻轻把手拦在徐笑天身前,示意先且探一探究竟。只听与张居正来的还有一人,那人穿着夜行服,看身材高大威猛,那人细声细语地说道“这王大臣一案,张首辅可知如何?”徐笑天醒悟过来,这人定是一名太监。
张居正正然道“王大臣不是被关在你们东厂里面吗,如何来问老夫。”
“嘿嘿,这人呐,总是有弱点的,张大人别看这王大臣胆大包天,也不知怎地,竟然带着刀走到紫禁城里面,冲撞圣上,这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穿过锦衣卫、羽林军、金吾卫,就单单说这筒子河和宫墙,40个警卫值班室,每室有10名军士日夜守卫,四周有28个铜铃,他又是如何穿过来的。不过这王大臣也是颇为奇怪,看着失魂落魄的一个人,没学过拳脚功夫的人,居然还打伤了几名羽林卫。”
张居正道“这等事情,徐公公,你们东厂审问出来便来,何必来问我呢。”
“卑职不敢,可在我们东厂里面啊,比那锦衣卫诏狱更加恐怖,那王大臣今日已经说了一个名字,冯公公听了这个名字啊,马上派卑职来向大人汇报,一刻也不敢耽搁。”那徐公公说道。
只听得似乎张居正似乎附耳过去,徐公公将声音放得很低,但凭借三十年内力,徐笑天赫然听到。
“蓟辽总兵戚继光!”
听张居正哈哈一笑,说道“冯保现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有太后撑腰,若没有我,冯保早已被高拱弹劾下台,身首异处。幸得我早得消息,如今高拱才被贬下野。如今东南沿海倭寇横行,全靠戚继光一人镇住东南,他冯保想将这盆脏水往戚总兵身上泼,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吧。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戚总兵是我的人,冯保何不直接跟圣上禀报是我指示王大臣的呢。我张居正愿以我性命换东南百姓平安。”说罢,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那徐公公夜被张居正惊到,连忙说“冯公公这不也是先听到消息,还未来得及向圣上奏报,便向张大人请示。”
“你只需告诉冯保,切莫做第二个刘瑾,王直,他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张居正森然道。
徐公公看了张居正一眼,又细声细气地说“那卑职这就回去向冯大人复命。”
徐笑天拉过蓝紫穆的手,在她手心划了个“走”字,蓝紫穆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施展轻功,离开了张府。
蓝紫穆路上一言不发,徐笑天连忙赔笑道“紫妹,这婚事是我爹给我定的,如今我家破落,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蓝紫穆怒道“好啊,你这瘦头陀,人家张大人千金不要了,难道我这小叫化女你便说要便要了?”
徐笑天又知说错话,连忙道“不是不是,那张家妹子我一直以妹妹相待,没想张居正居然跟家父说许给我,我也是违抗不得。”
蓝紫穆忽然转身笑嘻嘻地说“你这瘦头陀,真是厚皮赖脸,谁说我要跟你了,如今我还看不上你呢。”
徐笑天忽然想起昔日徐府热闹非凡,自己做一个公子哥逍遥自在,而今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禁眼眶湿润。
蓝紫穆见徐笑天脸色忧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柔声道“你怎么啦,我说重你啦……都是我不好,你别乱想啊。”
徐笑天吸了吸鼻子,又转脸笑倒“没事……反正啊,我现在一个流浪孤儿,和你一个小叫化女,现在也是门当户对,妙栽妙栽。”
蓝紫穆听他调侃,又伸手掐他,两人咯咯地笑起来。
“对了,瘦头陀,你为什么不把卷宗给张居正那老头。”蓝紫穆忽然道。
徐笑天正色道“我得师父三十年内功后,在空无一人的静夜,居然能听到心跳声音。你可知道刚才那太监跟张居正所说的名字是谁?”
蓝紫穆说“声音太小未听见。”
“他说的是蓟辽总兵戚继光。”徐笑天道。
“啊……戚继光是抗倭英雄,难怪张居正会说后面的话。”蓝紫穆道。
“是啊,我听到这名字,也是大吃一惊,如果他们所说的王大臣是戚继光派来刺杀圣上的,那张居正也必将收到牵连。”徐笑天道。
“但张居正听到是戚继光的时候,心跳一点都没加快,似乎早就知道此事,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隐隐有种感觉,这张大人也不一般。这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种不信任的感觉,我想起父亲曾对我说,张大人5岁识字,7岁通六经大义,12岁中秀才,16岁中举人,23岁中进士,乃本朝第一奇才。这王大臣敢进宫行刺,张居正却这种不以为然,着实让我感到奇怪,这让我不敢轻易将我的身家性命交与他手上。”徐笑天接着说。
“说的对,听说这冯保与太后趁新帝继位,把持朝政不是什么好人,张居正与他来往密切,确实让人疑惑。”蓝紫穆道。
“没想到你这小叫化还懂这些。”徐笑天向蓝紫穆笑道。“明日,我们再去张府一探究竟,想想这张居正能否相信。”徐笑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