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我被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吵醒。坐起身听了听声音的所在,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脑袋出现在门对面的窗口,是我的救星哑娃。
这一觉睡得真长,我脑袋还有点懵。算起来现实不过一日一夜,梦里已过三月有余。
我甩了甩脑袋迅速回了回神,走到窗口去看哑娃来做什么。可惜我不会手语,哑娃手舞足蹈了半天我也没能猜出他在说些什么,急得他直跳脚。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了,这下把孟曦子也吵醒了,她坐起身来望着我。我对哑娃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大声对门外问道:“谁在敲门?”
只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两位阿妹,我给你们送中午饭来了,方便进来吗?”
原来我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中午,看来前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我应道:“好,你进来吧。”
进来的是陌支书,他把饭菜给我们放在了桌子上,我和孟曦子都道了感谢。对这个人我虽然还未分清是敌是友,但是总归表面上他是对我们好的,所以我对他还是尊敬待之,礼貌也都是有的。
放下饭菜后,陌支书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阿妹啊,今天村长家里来的客人多,准备匆忙,饭菜可能不合胃口,你们将就吃点。”
我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问道:“什么客人?”
“买家来了。”陌支书小声说出了这四个字,而后立马恢复了正常音量说道:“我该去帮忙了,你们先吃着,待会儿我再来收拾碗筷。”然后他就离开了我们的房间,和陌支书一起过来的一直守在外面的人把门上了锁,就和陌支书一起离开了。想来今天又要谈生意,又要招待买家吃饭,又要装货。人手肯定不够,所以本来值守在我们门口的人都去帮忙了。
确认陌支书走远后,我回到窗口,恍然大悟般对哑娃说:“你是不是想说,村长家来人了?”
哑娃欣慰地点点头。
“是不是来找村长做交易的?就是找村长买东西的?”
哑娃拼命地点头。
“他们现在是不是就在村长家?”
哑娃更加拼命地点头。
“你等下。”我翻找出纸笔,在纸上写了个“救命”。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兴许那伙人也是无良之辈,可能不仅不会救命,还会向村长报告此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哑娃。
我又想,不管是不是无良之辈,都可以肯定对方是贪图利益之人,不然也不会买卖冥器。那我就以利诱之,我又写了一张纸条:“若想得到将军墓中宝贝,来找我,别告诉其他人”。
我把新写的纸条拿给孟曦子看了一眼,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孟曦子点点头,算是认同。我便把纸条折起来交给了哑娃,交待道:“你把这个交给那群人当中你觉得可以救我们的人,然后带他来找我们。记住,千万不能给村长家的人看见了。”
哑娃点点头,一溜烟消失了。
村长家卧房门对面的窗口都冲外对着禁区的荒山,也就是说,哑娃是想办法溜进禁区来找到的我们,现在他要想帮我传递情报,就得想办法溜进村长家来。好在今日村长家里的人都在忙着接待贵客,无暇顾及何时从大门口钻进来一个小孩,再加上哑娃本就是长生村的熟面孔,到处跑惯了,即使有人看见了,也并不会起多大疑心,只当是他又来玩耍了而已。
哑娃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村长家会客厅的门外,只见村长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交谈着,这个中年男子穿着高级定制的中国风款式的深蓝色西装,脚穿软底米色皮鞋,手撑着一支龙头梨花木拐杖。中年男子旁坐着一位衣着时尚的20岁出头的少年,皮肤白皙,脸庞俊俏精致,身材挺拔高挑,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属实夺目。
来的客人中,除了这名中年男子、少年坐在椅子上以外,其余的人都统一着黑色西装,站着一动不动。哑娃心里明白。这个中年男子肯定是老板,少年也许是老板的亲戚或者亲信。其他人肯定都是随从。但是老板正在跟村长说话,肯定是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给他送情报的。
哑娃正一筹莫展之时,少年突然起立向外走来,他经过一众黑衣人时,黑衣人都低头向他示意,口中还称呼道:“少爷”。这个被称为少爷的人,成为了哑娃的目标。
少爷走出会客厅,看到了哑娃,竟然主动找他说话:“小朋友,厕所在哪里?”
哑娃自然无法应他,只能拿出纸条递给他。少爷没有搞清楚状况,愣了一下,没有立马伸手去接纸条。就这一愣的功夫,路过的阿川发现了哑娃,他警惕地迅速边走过来边喝到:“哑娃,你手上那是什么?”
哑娃一看情况不对,就算此时将纸条硬塞到少爷手里,恐怕少爷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会被阿川抢过去看了。于是哑娃把纸条塞进了嘴里,赶在阿川赶到之前把纸条吃下了肚。
阿川凶巴巴地问道:“哑娃,你来做什么?还有,你吃了什么?”
哑娃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了盯阿川,又瞟了瞟少爷。少爷看了也有些不忍,便对阿川说道:“他没有做什么,你这么凶干嘛。”
阿川对少爷说话却换了个谄媚的笑面:“丁少爷你不知道,这个小孩是个没爹没娘的哑巴,野惯了,也没人管。我怕他对你使坏。”
哑娃捏紧了小拳头。
少爷说道:“原来是哑巴,怪不得不答我话。哎呀没事,小孩子嘛。我在他这么小的时候,一样的坏。”
哑娃很想说一句:“我不坏”。
陌支书在此时适时出现,对阿川说道:“你跟个孩子在这儿吼什么。村长那儿你不去守着点,等会儿村长需要帮忙了找不到人怎么办。”然后陌支书拍拍哑娃的肩膀,微微附身对他说道:“今天村长家忙,你到其他地方去玩儿。”哑娃赶紧趁机跑出了村长家。
阿川虽然心里不快,但是毕竟要给支书一个面子,也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少爷一个人,陌支书对他说道:“丁少爷,你是不是要去厕所?我带你去。”
丁少爷便跟着陌支书走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陌支书带着他路过了关着我们的卧室门口。
哑娃走后我就一直盯着冲着院里的那面窗,望眼欲穿地等哑娃带人来救我们。此刻虽然不是哑娃在带人过来,但是一看跟在陌支书后面的这人的穿着,就知道他不是长生村的人,而且还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正准备抓住机会吼一嗓子,能不能得救成败在此一举。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我看清了来者,竟然是丁霖。还真就这么巧,云南这么大,我们就恰好能相遇。
我大脑飞速地运转,一秒钟之内心中闪过了一万个问题:他在这里做什么?他是买家?他说跟着他爸来云南出差就是来这里?他家是文物贩子?他家不是卖装备的吗?他看见我在这里我又怎么解释?
一秒钟之后,我回过神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让他救我们出去再说,而且他如果是买家就好办了,我们就一定能得救了。只是矛盾的是,我同时又不希望他是买家,我鄙视文物贩子,我不想和利欲熏心的人打交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丁霖。”我终于叫出了声。
丁霖正好走到了我的窗口前,孟曦子也闻声过来了。丁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云遥,孟曦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孟曦子傻乎乎地反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也来做课题?”
丁霖一时不知如何做答:“我......”
既然孟曦子问到这儿了,我就多了句嘴:“你是买家?”
丁霖立刻回道:“我不是。”见我质疑地盯着他,又装傻说道:“什么买家?你们又是?”
我说道:“说来话长,之后慢慢再说。你先想办法救我们出去,我们被村长关起来了。——还有路老师也被关起来了。”
丁霖惊道:“什么?路老师也来了?”我急道:“这些之后我再跟你解释,你快去让村长放了我们。”
“好,你们等我。”丁霖厕所也不上了,急急忙忙跑着走了,一直远远观望的陌支书好像并不意外。现在我有点确信他真的是在帮我们了,只是我不知道他帮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是出于正义还是出于利益。
丁霖走后,我又听到了敲窗声,哑娃又来了。我对他说道:“谢谢你,哑娃,我们成功了。”
我并不知道哑娃其实传递情报失败了,哑娃也不知道我已经在陌支书的帮助下和丁霖接头了。所以他摸了摸小脑袋,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
我又说道:“好了,你快回家吧,别被人发现了,我出去之后再找你。”
丁霖冲进会客厅,直接对村长吼道:“村长,你快把你家里关着的人放了,不然这交易我们家不做了。”
中年男子被丁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愠怒道:“丁霖,干什么?”
村长笑着说道:“丁少爷,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丁霖没有理会他父亲,对村长说道:“少装,你自己家里关着人你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你关的是谁?”
村长装着明白过来了的样子说道:“哦,你说住在我家的几个学生和老师啊?他们来我们村里学习考察,暂时住在我家里。他们对你胡说了些什么?”
中年男子提高了声音说道:“丁霖,少管闲事。”
丁霖被村长气得想打人:“胡说?要是其他人可能就被你这笑面虎蒙骗过去了。真不巧,你关的是我女朋友和我的同学老师。”然后他又转头对他父亲说了句:“爸,他们把你未来儿媳妇儿关起来了。这闲事您管不管啊?”
丁霖的弟弟丁霂不到10岁,年纪尚幼。丁霖又是他父亲丁烽台的长子,所以丁烽台对丁霖寄予了传宗接代的厚望,同时又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生怕他的成长过程有什么闪失。所以丁霖的性格乖张,做事我行我素,说话直来直去,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有点纨绔子弟的飞扬跋扈和目中无人。
丁烽台心里默叹一口气,自己溺爱出来的儿子能怎么办。于是他问村长道:“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万万没想到原来我们和丁霖认识,一时间慌了神,心里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心中暗自权衡了利弊,说道:“原来是丁少爷的老师和同学,那就好办了,他们正愁不好下山呢,现在正好可以跟着你们走。那我这就去请他们出来。”然后又对身旁的阿川说道:“阿川,去找人开门。”
丁霖哼了一声道:“暂时住你家里需要把门上锁吗?还说不是关人。”
村长眼珠转了转,仍旧是陪着笑脸说道:“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丁霖说道:“那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村长装作听不出好赖话,说道:“那倒不用,这是我身为村长的职责。”
丁霖快被气笑了,对村长竖了个大拇指:“我以为我脸皮够厚了,您脸皮比我还厚。”
毕竟还在谈生意,丁烽台还不想得罪村长,所以制止道:“丁霖,少说两句。还去不去找你......老师同学了?”
丁霖并不懂他父亲心里的想法,就算懂,也并不想管,他对村长说道:“对,我先不跟你废话。等会儿我仔细看看我女朋友,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拔你十根头发。”说完,丁霖跑了出去,跑向了关我的房间。
村长本想跟着一起过去,但看见丁烽台坐着未动,也只好待住不动,等着阿川带人过来。
丁烽台开口道:“村长,小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村长心想,20几岁的人说的话也能叫“童言”,怪不得丁少爷这样的性格脾气,肯定都是他这个爹溺爱出来的。但是表面上,村长笑着说道:“令郎率真可爱,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丁霖跑到我门口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已经都被放出来了,我们刚刚在院子里汇完合。
丁霖冲过来双手抓着我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正面看了又看了背面,确认我没有受伤后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你要有事,看我不把那个村长宰了。”阿川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丁霖此刻眼中只有我,其他人仿佛空气一般。我被丁霖搞得十分尴尬,边指着其他人,边说道:“那个,我介绍一下。路老师和曦子我不用说了吧。另外两位是我们学校考古专业的同学,他叫魏夏,他叫惠毅君。”然后我对魏夏和惠毅君说道:“这是我和曦子的同学,他叫丁霖。是他救了我们。”
惠毅君笑得一脸灿烂:“同学?怪不得呢?这么巧的事都遇得上,我早就说过我们吉人有天相,命不该绝。”
孟曦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我一直都这么说。”没等孟曦子回复,惠毅君又对路老师说:“路老师,你看,我就说带云遥来准没错。”
丁霖对路老师说道:“路老师,我是你班上成绩最差的那个,您还有印象吧?”丁霖这样说话也不奇怪,现在的大学里,有几个老师能认得全自己所有班上的所有学生?
路老师说道:“分数低不代表成绩差。我的每个学生我都记得。丁霖,谢谢你救了我们。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路老师尊重和照顾每一个学生,这是我敬重他的原因之一。
不等丁霖回路老师的话,魏夏立马问道:“你是买家?”问这话时,他表情严肃得几近冷漠,一如他看到丁霖抓着我的肩膀时一样。
魏夏却不知道,丁霖早就在暗中认识了他,并且视他为敌。而且这次我拒绝了跟丁霖去“出差”,现在却和魏夏呆在一起,这让丁霖更加生气。所以丁霖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和好语气,只说了两个字:“你管。”丁霖看着魏夏的眼神里仿佛能喷出火。
我赶紧解围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会客厅。
村长站起身来抢先开口道:“路老师,几位同学。之前呢,我是担心你们自己走下山去不安全。现在好了,丁老板和丁少爷来了,你们跟着他们下山,我就放心了。”惠毅君嗤之以鼻:“你让我们上山来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担心一下?”
村长尬笑了几声道:“是我照顾不周,请原谅。”
我们没人想理他。
丁霖把我拉到丁烽台面前,对他说道:“爸,这就是云遥——”然后俯身小声在他耳边继续说道:“您未来的儿媳妇儿。”虽然他已经刻意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并且我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听见。若是以前也就算了,我早已习惯他这个样子,但是今日魏夏在这里,我却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生怕魏夏听见了丁霖的这些胡说八道。
我赶紧说道:“丁叔叔您好,我叫云遥,是丁霖的同班同学。”我故意提高了音量,掩耳盗铃般想去掩盖掉丁霖刚刚说的话。
丁烽台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此刻的我,上身里面穿着一件撞色拼接短袖,下身穿着深褐色工装裤,脚穿一双黑色马丁靴,外套穿着一件宽松的中长款黑色风衣。头发长度能盖住耳朵,但是还没到肩膀,烫成了慵懒的弧度,但是由于两天没洗澡,发型实在有些邋遢。妆容更不用说,根本没有,倒不是因为这里的条件不允许,是我平日里就仗着天生皮肤好,懒得化妆。首饰嘛,顶多戴个耳钉或者项链,而且都是中性的款式。但是我会修眉,我喜欢修成一字眉,眉尾微微上扬那种。我多眼皮大眼睛,鼻子小巧也还算挺,嘴巴不大不小不薄不厚但是很有形状。我偏瘦,脸型正看是瓜子脸,侧看下巴轮廓却很有棱角,不像大部分女生侧面就是圆弧。虽然我偏瘦,但是我净身高有一米七二,随便穿个鞋子就一米七五了,身材实在不能算娇小可爱。综上所述,我穿得不女生,梳妆得不女生,就连长得,也不够女生。英气比漂亮更适合形容我,喜欢我的女生可能比男生还多。从小到大女生给我的情书就没断过,这让我无奈又自豪。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丁霖不喜欢那些校花级别的漂亮女生,是因为她们不够特别。
我不知道丁烽台看着我此刻的内心活动是什么,但是我觉得肯定不会是在祝福我和丁霖。丁烽台毕竟是混社会的人,城府极深,我从他的表情什么也读不出来。他甚至对我笑了笑,说道:“你好。丁霖经常和我说起你,说你是好学生,我让他要多多和你学习。”
我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丁霖看出了我的尴尬,又向丁烽台介绍其他人:“这些都是我同学。还有这是路老师,我的班主任。”
丁烽台看到了路老师,撑着拐杖站起身来说道:“路老师,我见过您。之前丁霖和同学闹了点小矛盾那次......”
小矛盾?事情闹大了。最后丁烽台给伤者家里赔了一大笔钱,又给学校校长塞了红包,事情就算过去了。
路老师也只能笑笑:“丁先生,我记得的。谢谢您和丁霖的关心。那您看是否方便捎带我们下山呢?”
丁烽台答道:“方便。等装完货,我们一会儿就下山。”他又对村长说道:“村长,价钱就按我们刚刚谈的办,装好货,验完之后给您现金。”
听到现金,村长脸都笑烂了:“好好。那各位我们就先去吃饭吧,吃完饭,货也该装好了。”
众人一起往饭厅走去的路上,我悄悄问惠毅君:“你们还没吃饭?”
惠毅君答道:“没有啊,饿死我了。”
我疑惑道:“没人给你们送饭?”
惠毅君也疑惑我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没有啊,难道有人给你们送饭?”
看样子,村长也并不知道我已经吃过饭的事情。所以陌支书根本就是假借送饭的机会,来告诉我有人来了,让我想办法逃跑吧。
见我没说话,惠毅君碰了碰我,问道:“诶,那个丁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我明显看到魏夏的眼睛往我们这儿瞟了一下,我赶紧故意大声答道:“乱说什么呢?我跟你一样,都是单身狗。”
惠毅君又说道:“那他说......”
我赶紧打断他,不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那是他一厢情愿明白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不要乱八卦,小心烂舌头。”
饭桌上,我挨着孟曦子坐下来。魏夏正准备过来坐我旁边,却被丁霖捷足先登。魏夏只好坐到了我对面去。
孟曦子小声问我:“遥遥,我们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我还饱着呢。”
我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别说话,我回头给你解释。装着样子吃两口。”
丁霖一直给我夹菜,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多吃点肉,你看你这么瘦。”“吃鱼吃鱼,鱼肉养颜。”“吃这个,这个好吃。”我时不时地看了看魏夏,他都避开我的目光,只顾埋头吃饭。这顿饭吃得我又胀又尴尬。
吃完饭,我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上车走人了。走之前,我和路老师给哑娃买了点生活用品,给他留了点钱。
丁烽台和他的贴身保镖坐一车。丁霖强行拉着我和他以及张达坐一车。魏夏,孟曦子,惠毅君,路老师正好坐满一车。
我实在不想和丁霖尬聊,所以我一直盯着车窗外假装看风景。但是看着看着,我发现一处风水绝佳之地,比老将军墓还要佳。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会有更好的墓。
若是平时,我对此并无过多兴趣,但是此刻我手中有从村长的木盒中换出来的那个东西,这个东西勾起了我无限的好奇心,所以我不想错过有可能得到更多线索的机会。我甚至没想到要去考虑会出现什么后果,一些想想都后怕的后果。
我对丁霖说道:“丁少爷,我想方便一下。车也开了这么久了,要不麻烦您让车队停一下,大家顺便都方便方便?”
丁霖很听我的话,他通过车上的对讲装置,让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
我下车径直走到丁烽台的车旁,对着车窗里的他挥了挥手,并且附上一个灿烂的职业假笑。丁烽台看了看是我,便把车窗降了下来,但是表情十分疑惑。我虎头虎脑地开口说道:“丁叔叔,您想不想干票大的?”
丁烽台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闺女,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俯下身,靠近了车窗:“丁叔叔,您应该也知道,你们现在车上拉的这些货物,有一部分是我们刚从一个老将军墓里带出来的。刚刚路上呢,我发现有个地方的风水,比那个老将军墓还要好。所以我怀疑...”
丁烽台接了我的话:“所以你怀疑,那个地方有更好的墓。”
我点点头:“有可能。”
丁烽台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这要求我提得还挺不好意思:“我想...下去看看。”
丁烽台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一般:“你们几个小娃娃,还懂下墓?”
我挑了挑眉和嘴角,回道:“我们又不是没下过。再说这不是有您和您的手下嘛。”
丁烽台果然是商人:“说说吧,有什么条件?”
“我是学生嘛,我只想要几件有学习意义的东西,剩下的,都是您的。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您只能轻拿轻放,不能有破坏性行为。第二,您拿不走的,我得上报给国家。第三,您拿走的,必须善待。”我自以为说话聪明,其实在丁烽台这样的老江湖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他没有拆穿我,是不想跟我计较。
丁烽台接过坐在副驾驶的大胡子助手递过来的望远镜,朝着我说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对我说道:“上车吧,给司机指指路。”丁烽台将他的车门打开,我坐了进去。
我没有和路老师、魏夏他们商量,是因为我已打定主意并且迫不及待想去查看线索。况且我估计,如果我跟路老师提议和丁烽台合作,他一定会骂我败家玩意儿,毕竟他最看不起文物贩子。
其实我除了一点书本知识,其余的什么也不懂,空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的劲儿。就凭着这份莽撞,我天不怕地不怕地造作着。我那个时候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天真,比南派三叔笔下的吴邪还要天真,至少得是天真plus,天真pro。
丁霖见我上了他爸的车,十分疑惑,赶忙跑到车旁,通过车窗说:“云遥,你上错车了,咱们车在后面。”
我说:“丁少爷,我没上错,我跟令尊有要事相商。”
丁霖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然后对丁烽台说道:“爸爸,我一个人无聊,我想跟您一起坐车。”说着丁霖便想关上车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车门,张达的头伸了进来:“少爷,我得保护您啊,您怎么把我抛下了?”说着,便往车上挤。挤上车后,张达不好意思地对丁烽台笑了笑,点了点头,叫了声老爷,嘿嘿嘿地傻笑了一阵。
被挤在最边上的丁烽台叹了口气,忍了。
可我忍不了,山路拐来拐去的,每次转弯,我都不知道该往哪边倒。
整个车队在我的带领下,好不容易开到了我说的地方。大家下了车,丁烽台开始吩咐手下安营扎寨,准备装备和设备。见状,路老师走过来问我:“云遥,这是怎么回事?”
我答道:“路老师,是我把车队指挥到这儿的。”
路岳问道:“为什么?”
我解释道:“路老师,魏夏,此行的目的我们都清楚。我觉得这里还有更多的未朝的线索,我相信你们一定也不愿意错过,所以擅作主张和丁家谈了合作。毕竟他们有人有装备,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这个说法果然有诱惑力,魏夏甚至比路岳还激动:“这里有什么线索?”
我指着周围的环境说道:“你们看,这里和之前老将军墓的环境一样的群山环抱,地势藏风聚气。我看过地图,此地山脉处龙脉之上,而且还有河水绕流。我这半吊子水平都能看出是个风水宝地,那就说明这里的风水是真的好。”捧场王孟曦子微笑鼓掌。
路老师意味深长地说:“小云,你这寻龙定穴之法,有那么点北派的意思。”我笑了笑,心想,这些风水学说,一半我是从书上看来的,一半是从我爷爷那儿学的。我爷爷是赤脚医生,小时候跟着他上山下乡的,听了几耳朵。当时只当故事来听,没想到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魏夏接着问道:“你的意思这里有墓?”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之前我就怀疑长生村一直在做不正当的买卖维持营生,那么山上就肯定不止那一个老将军墓。”
路老师担心道:“可是,如果这帮文物贩子合作,就算找到了线索,恐怕我们也掌握不了啊。”
我答道:“路老师,你说的我也考虑过。我已经和丁霖的爸爸说好了,我们拿我们的,他拿他的。”
惠毅君插嘴道:“万一他们不讲信用怎么办?”
我嘴角一斜:“再不济,你们也看到了,丁霖我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魏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下去的时候,你可得把你的丁霖拿捏住,时刻准备着。”
我还没来得及回嘴,孟曦子瘪瘪嘴说道:“啊?又要下墓啊?”
我笑了笑,拍了拍孟曦子的肩膀:“曦子,你就在地面上接应我们就行。”
不知道惠毅君是胆小还是单纯地想和孟曦子呆在一起,赶忙说:“那我跟曦子一起接应你们。”
魏夏和路老师都叹着气摇了摇头,只有我在姨母笑。
这时,丁霖走了过来对我们说道:“路老师,云遥,我爸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今天晚上你们大家先吃点东西原地休息。我们的人会争取在今晚勘察好地形,找到下地的入口。当然,我们也希望路老师和云遥你们也可以找找看入口,人多力量大嘛,嘿嘿。”
惠毅君小声嘟囔道:“分明就是想找我们帮忙嘛...”
丁霖不服气对惠毅君说:“我就顺嘴一说。我家的人力物力还有技术都够用,不需要帮忙。”
路老师岔开了他们话,问我:“小云同学,你怎么看?”
我嘟嘟嘴:“路老师,我也就是个半吊子。能看出大概位置就不错了。而且这天也快黑了,这究竟具体位置在哪儿,我看不了。”
惠毅君说道:“那老将军墓你不也看出来了嘛?”
我回道:“我那是运气好,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惠毅君又说:“那你试试再碰一回。”
我把脸伸到了惠毅君的面前:“你看我像不像死耗子?”
惠毅君刚想说“像”,就被魏夏和丁霖两个人的凶狠的目光活生生地逼了回去。
路老师不得不再次转移话题:“好了。你们这些小朋友该饿了吧?我看那边在烧烤,咱们赶紧吃饱了好早点休息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惠毅君赶紧应和:“是啊,说着我肚子都响了。咱们...去找吃的吧。”说完拉着孟曦子就跑。
丁霖拉着我的手腕,拖着我走:“走,云遥,我们也去。”甩都甩不开。
路老师拍了拍魏夏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
大家都在吃烧烤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一个穿着高领黑色卫衣,背着一个长方形盒子的高个子男人,正在四处查看着地形,不时地捻起地上的土放在鼻子下闻闻,或是看看丁家的扫描设备。我感觉他的气质,和丁家人,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睡觉之前,丁霖抱了一堆东西到我和孟曦子的帐篷里来:“这个是驱蚊的,这个是助眠的,还有手电筒,枕头,毯子,矿泉水...嗯...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我看着这一大堆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东西说道:“够啦够啦。谢谢你啊丁少爷。”
丁霖油腻地笑着:“说谢就生分了,以后不准跟我说谢谢。”
我把丁霖往帐篷外推着:“好的丁少爷。您困了吧?您该睡觉了,慢走不送。”
丁霖赖着不想走:“诶诶诶...我不困,咱们再聊会儿?”
“不困啊?那麻烦您帮我们在外面守下夜吧。我困,我先睡啦。那个...不用谢。”我把丁霖彻底推出了帐篷,拉上了门帘。
孟曦子躺下和我聊天:“云遥,我好羡慕你啊。”
我疑惑道:“羡慕什么?”
孟曦子说:“有一个长得又帅又有钱的少爷对你这么好啊。”
我明知故问:“谁啊?”
孟曦子:“当然是丁霖了,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我:“可我又不喜欢他。”
孟曦子急得说道:“你到底不喜欢他什么啊?要是我...”
我赶紧将她一军:“你喜欢他啊?”
孟曦子被我说得红了脸:“那倒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哎呀...就是想让你珍惜机会嘛。”
我想了想,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他对我多好,我就是不喜欢他,就仿佛...前世就有仇一样,我就是不待见他。”说到前世,我又回想起梦里,那个和丁霖长得一样的叫鼎庄的叛军首领。冥冥之中,很多事情,早已注定。
孟曦子换个人继续八卦:“好吧...那魏夏也不错啊,他对你...也挺好的嘛。”
我反问她:“那你觉得惠毅君怎么样啊?”
孟曦子又脸红了:“他啊...傻乎乎的,不过挺可爱的。”
我凑近了孟曦子问道:“那你喜不喜欢他啊?”
孟曦子钻进睡袋里面:“讨厌,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我去拉她的睡袋:“别啊,再聊会儿惠毅君。”
孟曦子狗急跳墙:“你再说我要去叫丁霖过来了。”
我眼睛一瞪:“你敢?”
孟曦子大声喊道:“我怎么不敢?丁霖!”
我捂住了孟曦子的嘴,并且挠着她的咯吱窝。就这样打闹累了,我们躺下来聊天。
孟曦子提起了白天的事情:“遥遥,你觉不觉得,今天那个陌支书来给我们送饭吃,有点奇怪?”
我想先听听她的说法来印证我的想法:“说说你的想法?”
孟曦子说道:“第一,陌支书已经给我们送过饭了,但是后面村长又让我们吃饭,说明村长不知道我们已经吃过饭了。第二,我看惠毅君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说明陌支书并没有给他们送饭。结论就是陌支书背着其他人只给我俩送了饭。”
我引导着孟曦子思考:“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孟曦子抠着小脑瓜想了一下说:“饭菜里又没有下毒。要么就是他看我俩长得乖,不忍心饿着我们。要么...就是饭不是重点,重点是借送饭的机会要说点什么...他说...他说...”
我接上了话:“他说村里来客人了。”
孟曦子恍然大悟:“对!他就是想告诉我们,或者说告诉你买家来了,让我们抓住机会?”
我说道:“不管怎样,看起来这个陌支书都是在帮助我们。也许他不愿意和村长同流合污?也许我们其中某个人他认识?倒也不重要了,也没机会问问他了。”
孟曦子疑惑:“怎么没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来这儿了吗?”
这几天的经历对我来说想想都后怕:“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再来了。所以啊,赶紧趁这一趟,咱们把能找的东西都给找完,以后别来了。”
今夜有丁家的人守夜,所以我们几个人就安稳地睡了个好觉。
深夜,丁家放着监控设备和电脑的指挥帐篷里,两父子在谈话。
丁霖语气埋怨地问丁烽台:“爸爸,您不是说先把云遥他们送回西安,咱们再回来找东西的吗?现在他们也跟着一起行动,万一有危险...”
丁烽台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张圈出几个地点的地图。其中两个圈便是老将军墓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他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是你的云遥自己来找我帮忙。人家都把地方找到了,若是我不答应,你猜猜他们会不会去找别人?第二,你可别忘了云遥的身份和你自己的任务。”
丁霖眉头紧锁,牙关紧咬:“是。”
丁烽台又对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长着络腮胡的中年人说道:“乌刹,这次行动有那几个学生老师在一起,盯着下面的人,说话做事谨慎些。还有你找的那个杜灿,此人能查到的背景过于简单,如果不是真的简单,那就是隐藏得过于深,你也得盯着。”
乌刹应道:“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