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通府司家大院里,司兔抱胸靠在墙上,望着墙角圈着的兔子窝,不时摇摇头。
今日回府的她,刚路过墙角就发现不对,兔子窝里本来两只兔子,但偏偏自己揉了两下眼睛,再去一数,自己没有看错,确确实实多出来一只。
“梁福,这多出来的兔子哪里来的?”撇了一眼准备来喂兔子的梁福,司兔问道。
“小姐,说来也怪,少爷走前来看过兔子,恐怕是忘了关兔子窝的门,跑了一只,怎么找都找不到。可今个早上,我打开院门,发现这只居然回来了,旁边还领着一只,我便都放到窝里来了。”梁福憨笑着挠挠头。
“这倒奇了,莫不是他出去一圈,带了个媳妇回来。”司兔自言自语,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话说另一头,登陵城指挥使衙门外。
虽说中途耽搁了些,又因为带着个姑娘,司危赶路的速度大大减缓,但好歹在城门上锁前入得城来。
两人都不认得登陵城里的布置,一路边走边问,好不容易找到了指挥使衙门,门口两个侍卫却将他们拦住,早过了当值的时辰,指挥使衙门也不是寻常地方,自然不能放这两个年轻人进去,特别还有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好说歹说都没有用,司危觉得脑袋要炸了,这一次错过,那就得等五年,交涉无效,在那两个侍卫严厉的眼神中,气呼呼的朝门前一坐。
侍卫一看,这小子居然像是要赖在这里了,那还得了,连忙上来驱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慢悠悠的从衙门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咳嗽一声。
那两个侍卫听到动静,都转头行礼:“尤尚书。”
司危听见声音回头,灯光里隐隐约约瞧着这位尚书,大圆脸,肥胖身,肚子将官服往外突出一大块,撑的革带往下坠了能有三四寸。头发束在官帽里,看不清楚,但一抹白胡子却显出此人的年纪。
没什么特别,司危心想,虽然司家自从司鼎辞官回乡,便几乎没有什么官吏来往,但童年在京城渡过的司危,倒也见过不少王公贵族,自小就觉得平常,心里并不惊慌。
“怎么回事?”尤尚书看了看仍旧坐在门口的司危,向那两个侍卫问道。
“回尚书,这人自称要参加后日的武会,却这么晚了才来报名,我们看其似乎是在闹事,便要将其赶走。”侍卫回道。
尤尚书点点头,对那侍卫说道:“好言相说,万不可动粗,年轻人脾气大点也是正常的。你们在自己的职责内做好就没有问题,年轻人想要做什么事情,自己得安排好,错不在你们。”
后面这一段话,分明是说给司危听的,他哪里听不出来,但是也没办法反驳,虽说自己有一千一万个理由,终究也是自己的原因,和衙门没什么关系。
不过,司危心里虽然明白,但总归堵得慌,还是朝那门口一坐,并不起来。
尤尚书说完话就往前走,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他路过司危时随意撇了一眼,便走到车前,踩到马凳上欲要上车,可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却愣了一会,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将脚收了回来。
走到司危面前,借着随侍手里的灯笼,仔细的瞧了起来。
司危被看的心里起毛,眯了眯眼睛,将头偏向一边去,但那尚书却自己取过灯笼,又侧头照了过来。
还未待司危发问,那尚书率先开口:“你,是哪里来的。”
“我?”司危指了指自己,看那尚书点头,回道,“临通府。”
尚书圆脸上被肉挤着的双眼似乎睁大了一些:“你叫什么?”
“司危。”
尤尚书似乎有些激动,好一会才又问道:“可是司畅的孙儿?”
这次司危有些疑惑了,撇开的脸也抬了起来,朝那圆脸老叟看去,这人难道认识自己的祖父?
尤尚书捏着胡须哈哈一笑,缓缓走到马车前,提起马凳又走回来,向身旁随侍小声吩咐了几句,待那人走开,用手擦了擦马凳,面对着司危坐了下来。
司危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人的动作,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尤尚书坐下,又仔细看了看司危,才点点头:“确实有些像,你祖父和你都是剑眉凤眼,俊雅带着英气,不过他脸上总是挂着肃杀,而你却有些顽气,多点暖意。”
又没等司危开口,老叟继续说道:“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只不过后来我便去别处做官,等再回来,你父亲已经带着你们一家回了临通府,你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转念一想,司危就明白了,祖父去世后,父亲才辞官回乡,在这之前,因为祖父曾是登陵指挥使,司家的声望一直都可以,莫说这些大臣,听说连皇帝也见过自家姐弟俩,虽然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尤尚书微微一笑,继续道:“你还有个姐姐对吧,你姐比你早了几个时辰,我想想,你们今年有十八了吧?”
“十九啦。”司危脱口而出。
“对对,你们出生没几日便是新的一年了,算来是十九了。”
“那你应该是我祖父的同僚了?”
“准确的说,是你祖父的朋友。”尤尚书眼睛一直没有从司危脸上移开,仿佛在看着自己特别熟悉的人,“认识你祖父的时候,我们都和你如今差不多年纪,相识四十多年,却不料他竟走的比我早,这老兄弟。”
“听说祖父是因为年轻时受了太多的内伤,后来又积劳成疾,身子才一日不如一日。”
“这老兄弟,我早就劝他不要去管那些事情,他就是不听,不过听了也就不是他了。”尤尚书终于收回了聚在司危脸上的眼神,似乎沉入回忆里。
“什么事情?”司危有些好奇。
尤尚书似乎没有听到,又似乎只是单纯不想说,隔了一会才摆摆手:“说说你吧,怎么,也要参加武会?你那爹居然同意让你习武?”
“父亲确实不赞成,不过估计爷爷当年有过吩咐,他才保持不管的态度,我现在可是四等高手了,就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在府里报上名,本想着今日到指挥使衙门里来报,却又晚了。”司危摸摸脑袋,心想眼前这个尚书或许能帮自己?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谁料那尚书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虽然你祖父和我当年犹如亲兄弟,但我也不能徇私不是。”
司危也急忙站起来道:“尤尚书,我今日是有原因的。”
接着,司危将今日路上的事情与那尤尚书交代个遍,又随手一指后面道:“那姑娘就是我今日救的。”
“哪里?”尤尚书似乎完全相信司危所说之话,频频点头表示赞许,但看司危指着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司危回头看去,一下子急了,这丫头,不该在的时候,怎么都要跟着自己,这会怎么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正着急着,那两个侍卫却已经上来对尤尚书说明了情况,确实之前有个黑漆脸的人陪着司危一起过来,只不过是男是女就看不出了。
尤尚书点点头,接着拍了拍司危的肩膀道:“行侠仗义,确实不辱你祖父的威名,不过衙门今日早已过了时辰,我也知道你担心明日因为指挥使府的婚事报不了名,这样吧,我会去和高指挥使说,总不能因为私事误了衙门的公务。”
“那就谢谢尤尚书了!”司危这才放下了心,霎时间觉得今日也算是幸运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尤尚书在衙门待了久些,自己碰不上,或许明日这衙门还真要空了,自己也就报不了名。
“这倒不必谢我,先前是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如果我知道了,明日也定会让这衙门正常值守的,若换作明日此时,我也没有办法。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公务等着处理,你明早尽管来报名,后日我会看你表现。”尤尚书说着话,那圆圆的脸在司危看来却越发感觉很特别了,不知是因为祖父的关系,感觉到亲切,还是因为最终帮了自己的原因。
司危目送尤尚书走到车边,这时,之前尤尚书派出去的那个随侍也跑了回来,在尚书耳边低声几句,尤尚书听完朝着司危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在临通府已经报备好了,怎么又要来指挥使衙门?”
“怎么会?”司危也是一惊,心想自己明明被父亲关在了府里,莫非是自己被关糊涂了?之前已经去府衙报备过了?
想不明白,司危疑惑至极,那尤尚书却好像知道了什么,笑道:“罢了,既然你已经报备过了,那明日也不用来了,好好休息吧,后日武场见。”
马车缓缓驶走,司危疑惑之余,更多的是兴奋,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弄不清楚情况,但结果是好的,这一路走来累也累的紧,吃也吃不好,明日又不需早起,舒坦!
“找个客栈点桌酒菜,吃爽了睡到自然醒,人生美事啊!”司危望着天上的圆月,完全放松了心情,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起来。
放下双手,司危似乎感觉自己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摸摸自己的喉咙,不是自己,那是哪里的动静。
撇过头来,才发现微弱的灯光下,那个黑漆漆的面孔,双眼放光的盯着自己,看他头转过来,嘿嘿一笑道:“大侠!走,吃饭去!”
“小知了!”司危这才想到还有个姑娘跟着自己,“你跑哪里去了,刚刚需要你作证时,却没个影。”
“哎呀,我一个女孩子,去方便这种事也要先告诉你吗?”小知了一脸委屈。
“你这不是告诉我了。”司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走了走了,我刚刚转悠了一圈,隔条街就有一家客栈,看样子还不错,咱们就去那里。”
被小知了拽着,两人到了客栈门口,司危抬头看了看那‘享武客栈’的招牌,心想名字还不错。
店内灯火通明,满满当当二十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客,生意不错,这店自然不会差,于是决定,就住这了。
司危还在观察之时,小知了已大大咧咧的往客栈里走去,司危刚想跟上去,撇了一眼客栈隔壁的小店,再想到今日在衙门口的情况,心里一计较,上前拉住小知了道:“先别急着吃饭,去个地方先。”
“啥?”小知了还不明所以,就被司危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