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后山上,一个小孩子连跑带跳地在林间穿梭,在高大树木的衬托下,那身板是愈发显得幼小,可却不影响他矫健的身姿。
哗!
只见得小男孩飞扑了出去,身体在杂草上方飞过,眼神却是没有丝毫慌乱,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一簇杂草。
噗通!
只见他面部朝下,重重地落到了泥土之上,压断了不知多少杂草,但是他的脸上却充满了欣喜之色,仿佛对疼痛毫无感觉。
而他紧握的手掌心里,多了一只火红的小鸟,扑腾着翅膀,却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无法挣脱。
他缓缓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泥土,随即看向了手中的小鸟,语气颇为嚣张地道:
“终于抓到你了,哼,让你逃啊,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掌心的小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不忿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叫了两声,似乎是相当不服气。
见状,小男孩也是一阵好笑,把掌心的小鸟抓到自己的眼前,看着它的眼睛,坏笑了一声,还未变声的清脆嗓音带着骄傲地说到:
“你信不信,就算我把你放了,我也能再抓住你,你以为你能逃出本少爷的手掌心吗?”
就在小男孩充满着狡黠之色的大眼睛盯着小鸟,准备放了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程儿,别折腾火灵鸟了,来,爹有事情跟你说。”
小男孩悻悻地转身,看到了父亲严肃的面孔,嘟了嘟嘴,放开了手中的小鸟。
火红的小鸟急忙扇着翅膀脱离了他的掌心,飞到了他父亲肩上,收起翅膀站着,鸟眼盯着小男孩,似是有一丝嘲讽。
另一边,小男孩也注意到了小鸟的表情,威胁一般地握住了拳头,朝它比划了两下。
他的父亲——王震,也是看到了他幼稚的举动,微微一笑,道:
“程儿,下个月的阳城青年大比,经过长老会决议,我们决定给你一个名额。”
小男孩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眉毛弯成了月牙一般,一跳攀上了王震的肩膀,吓得小鸟感觉扑腾起翅膀,像上飞了一段。
小男孩一边摇着,一边道:
“爹最好了!到时候爹看我大发神威,那些陶家、白家,怎么被我斩于马下。”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划了两下,依稀便是“斩”的动作。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父亲,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
“我这个月肯定可以升到炼体境三重!爹放心,我肯定会赢的!”
看到这少年心性的举动,王震不禁莞尔,摸了摸王程的头,把他放到了地上,笑着说道:
“其实啊,程儿,这次主要是为了给你一个历练的机会。只有和其他人过招,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你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最后能拿到第几名并不重要,爹看重的是你能从中成长多少。”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故作老气横秋地说到:“爹,你就看着吧,我王程怎么从这大比开始崛起,到时候王家,肯定会成为全王国最厉害的家族!”
男子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头,牵起他走向了家的方向。
不自觉地,小孩心头又浮现出了那个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王家只是这里阳城下属某个小镇一个普普通通的家族。
一个少年,为了心中的梦想,背井离乡,独自踏上了一段没有回头的旅途。他露宿过街头,他也被人唾弃过,他还不止一次地失败过,甚至,也曾对自己绝望过,他走过的坎坷可能多于很多人走过的路。
但是最后,他成为了王家的骄傲。
这个故事,没有那些梦幻般的东西,只是血与泪的集合,只是生与死的挣扎。乃至,如果只把故事的开头和结局告诉一个人,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每次王震讲出来的时候,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波澜,就如他对自己一般,从不怀一丝怜悯。
但是,当他有成之后,却是回到了那个小镇,把王家带到了如今的地位。他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那些故事,在王程听来,就像是看着天上的繁星,听着地上的童话,不理解的是那些复杂的爱恨情仇,羡慕的是那些刀光剑影。
孩子的心里,留下的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
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一个英雄梦?
又焉知,成了英雄,会否怀念少年时光呢?
…………
大院中,一个矮小的身影在那儿打着拳,拳头虽小,却迸发着不弱的劲力。拳风有强有弱,似乎是在刻意积蓄着什么,却又总是差那么一点感觉。
那个身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相同的动作,那种“蓄”的感觉也是似乎在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虽然离得越来越近,却好似怎么都抓不到一样,一遍遍地重复体会,进步反而越来越少。
不知是因为累的,还是因为这种仿佛触手可及却触摸不到的感觉,小男孩的脸庞变得有些通红,小嘴也是微微地鼓了起来。
“爹,为什么就是会觉得自己差一点啊……”
小男孩停了下来,转向了一旁的父亲,嘟起了嘴。
“程儿,须知,慢工出细活,你心若是静不下来,怎么可能真的体会到那种感觉?
“记住,多着眼于当下,摒除一点心浮气躁,感受一下周围的环境,乃至空气的流动,让自己沉静下来,如此方可体会到那种最细微的感觉。”
“爹,你说的我都背下来了,你都说了那么多次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啊。我听其他人说,他们父母都是直接手把手教他们具体的发力技巧,怎么去蓄力,怎么去爆发,本来就是只要模仿就能学会的事情……
“爹,你肯定又要说了,习武不是照葫芦画瓢,如果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必须要有自己的领悟,而这种能力的培养要从小时候开始……
“爹,马上就要比赛了,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嘛。少了这么一次体会,也不会影响什么的,不是嘛……”
小男孩清澈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淡淡的不耐烦,忽地跑向了自己的父亲,用自己的双手拉住了他的右臂,边晃,边仰头看着那张沧桑却温柔的脸庞,眼睛里充满着浓浓的期待。
王震的脸突地垮了下来,吓得小男孩缩了缩头,把父亲的手抱到了怀里,不敢和他对视。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偷偷看了一眼,又是赶忙低下头去,把怀里的手抱得更紧了。
王震仿佛不为所动,轻哼了一声,声音变得低沉严肃了起来:
“亏某少爷还自称要从阳城崛起,就这点毅力,要是出去了,恐怕只能天天喊救命吧。
“好好练习!我虽然不想你活得多苦多累,不要求你多么伟大,但是你至少要有一颗上进的心,和足够的毅力,否则,哪配成功?只想着懈怠,哪配做我王震的儿子?”
说罢,他抽出了手,迈开大步,看都没再看儿子一眼,走出了院子。
很少听到父亲这么严厉的话语,王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雄伟的仿佛能抗住一切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帘。
他的耳边却仿佛还在回响着王震的话语,一字一句,好似一下下地锤在那颗娇小的,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美好畅想的心灵上。
仔细听,会发现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难道,难道我真的不配吗?爹都这么说了……
“但爹以前说我可以比他厉害很多的……
“爹说,我的天赋比他好,我的条件也比他好,我……”
过了一阵,小孩捏紧了自己小小的拳头,不服气地对自己道:
“我可是说过,我要带领王家成为全王国最厉害的家族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差劲。哼,我要证明给爹看,不管什么地方,我绝对不会比他差!
“青年大比……哼,等着小爷我!”
小小的孩子似乎憋足了劲,短暂地将火灵鸟、父亲口中精彩的故事和那些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抛到了脑后,再次站到了院子中间,打起了自己的拳。
王程现在乃是处于炼体境二重升入第三重的关键时期,这炼体境,其实是为了后面的通脉境和炼骨境打下基础,而这三者,被合称为炼身三境。
要说这炼体境,其实没有很严格的区分,不同地域甚至有不同的区分方式,而在阳城或者说在明齐王国,被分为五重。
第一重乃是初步增强体魄;第二重则是通过锻炼拉伸筋膜,让身体更加具有韧性;第三重,则是体悟“蓄”的感觉,而只有有了这种体悟,才能做到把力量集中于某一招一式,才能发挥出招式的真正威力。
而第四重,则更进一步,在局部爆发的基础上,能控制全身肌肉整合发力,更为凶猛;第五重呢,则是要做到全身协调统一,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给通脉境吸收灵气打好基础。
对于大部分孩子来说,越小,身体越不成熟,就越难体会到肌肉的发力。
因而,大部分父母、老师,会手把手教他们如何发力,以此跨过第三重的门槛。
但对于儿子有着比对自己还远高的期待,而且还有足够宽广的眼界的王震来说,并没有这么做。
而小小的男孩,也是带着心里那些年少的骄傲和倔强,反复地练习着。
偌大的院子,正中央那一个小小的身影,显得丝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