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这么些天,为了谢老太爷就安安静静的待着府里作画。
除了用膳,就寝和上课,几乎都在凉亭准备这份寿礼,连四夫人都奇怪自家闺女怎么这么安静。
“蓁蓁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安静。”四夫人问身边的丫鬟。
“姑娘这几天都在花园的亭子里画画,不曾做什么其他的事。”
四夫人惊讶看着丫鬟,她家这个小淘气鬼改性子?
之前掉牙的时候,也就是不闹着出府,可在府里背着自己闹其他事的时候可不少,如今竟然除了上课就是画画?
“这可就稀罕了,走,我也去瞧瞧她画什么。”
四夫人到花园亭子的时候,就看见慕桃她们四个守在外面,她闺女拿着画笔沉思。
忘记她闹腾的样子,看着这样的画面,谁不赞一声娴淑典雅,丽质天成。
可真是应了那一句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慕桃四人也看见了四夫人,赶紧俯身行礼。
四夫人对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悄悄的走进凉亭,看蓁蓁做的画。
一只仙鹤高昂起头颅,白翅展开,似要啼叫,另一只在它的上空展翅飞舞。
这两只传神的仙鹤跃然纸上,连四夫人这个从小看大家之作的人,都要忍不住赞一声画的好。
蓁蓁看着画许久,满意的收了笔。
松鹤延年这幅画,她在她祖父的书房里见过,出自前朝的一位大家之手。
那幅画里的仙鹤,一只抬起右脚,展开双翅似要起飞,一只侧头轻啄自己的羽毛。
两旁是挺立着的长青松柏,那画可真是栩栩如生,叫人观之有呼之欲出之感。
她凑近去瞧瞧,祖父还会宝贝的将自己拉远些,生怕自己调皮给碰坏了,可见喜爱。
所以她便想自己也仿照那幅画,画一副松鹤延年图,送给谢老太爷做寿礼。
这画既有她身为外孙女的一片孝心,又有墨绮先生这个当朝大家的修饰,让宾客观之也不会失礼于人前。
可真是一份有心的寿礼。
“娘这许久未见你作画,倒是不知道,你这画技长进这么多。”
四夫人看蓁蓁收笔,出言赞之。
蓁蓁闻声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回了头,她娘亲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娘,你吓我一跳。”
四夫人看蓁蓁眼神中的慌乱,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何时胆子变的这么小了?咱们府上还能有贼人不成?”
四夫人诧异看着自己女儿,她们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星,不仅安生了,连胆子都小了许多?
四夫人那里会知道,蓁蓁是在后怕,若是自己走神在画周煦涵,被她娘瞧见,那她都能羞愧的去撞墙了。
“那当然不会有贼人了,可我这专心沉迷在画中,娘突然出声,我自然是会吓一跳。”
蓁蓁又笑嘻嘻的同四夫人撒娇,掩盖她心里的那点心虚。
四夫人倒没察觉出那点心虚,也觉得自己冒然出声确实会吓到闺女。
“是是是,娘不对,吓到你了,下次你再作画之时,娘就远远看着,待你发现娘,娘再出声。”
蓁蓁又嘴甜的哄着四夫人“怎么能让娘等着女儿,其实我虽被娘吓到,可心里也欢喜。
娘自来了绍兴府自己当家了,便日日都忙着府里的事,许久没看女儿的学业了。
今日娘来凉亭里看女儿作画,我心里不胜欣喜,就是被娘吓百次千次也愿意。”
四夫人轻点着蓁蓁的鼻子“你这张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
蓁蓁嬉笑的看着四夫人不搭腔。
嘴甜的好处多着呢,她靠着这张嘴,不知道免了她娘多少顿教训,真是感谢她三舅舅,能让她也能得了这么个本事。
“看这画,是你作的寿礼?”
仙鹤意喻长寿,四夫人见这画的两只仙鹤就知道这画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了。
“是啊,娘帮我看看画的好不好,这画送给外祖父做寿礼,妥不妥?”
谢家是传承百年的文士世族,自幼受教于门庭,四夫人耳濡目染,又看尽谢府的大家书墨画作,这鉴赏的能力自然不弱。
若非谢家低调,谢家女不展才华于人前,怕是这当年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头,不知道落在谁的头上呢。
“依娘看,你这画确实是作的好,又是你亲自所做,是你这个外孙女诚挚的孝心,你外祖收到必然高兴。
只是你年纪尚小,虽然画的好,到底是涂鸦之作,倒是不好奉于人前。”
四夫人看着蓁蓁,见她神情自若,脖颈高昂,眼睛里透出的自信之态,就知道怕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但娘看你的样子,怕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娘也不多问,就等着你外祖父寿宴,你给娘一个惊喜。”
蓁蓁骄傲应答“娘放心,这寿礼是女儿日思夜想才想到的,必定不会让外祖父和娘失望。”
四夫人对蓁蓁很放心,因为她相信自家闺女的一片孝心,对她爹的寿礼定当是十二万分的用心。
再来,她闺女是世族王家和谢家所生之女,就是自幼娇宠,那这么些年的教导难道没有半分作用?连一份像样的寿礼都拿不出?
为了谢老太爷的七十大寿,蓁蓁沉下心在府里专心作画,宋九姑娘萌萌几次相邀都被她推了。
又怕宋萌萌误会自己是不想和她相交,专程写了信解释缘由,并告之,待过了这段日子,定当会邀她一同游湖。
绍兴里京城颇为遥远,还不知京城之事,朝堂之上,群臣皆惊之。
“伊瓦竟杀了我朝派去的使臣,这实在是可气可恨,臣请求陛下出兵,威慑伊瓦。”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亢声进言。
瑞亲王拖着年迈的身体自请出战,皇上下龙椅,亲自把他扶起来。
“皇叔是大邕的名将,一生骁勇善战,为朝廷鞠躬尽瘁,一片赤胆忠心,如今庞眉白发,仍有为朕征战的雄心,是朝廷之幸。
然,您不仅是大邕南北征战的大将军,更是朕的皇叔,朕这个侄儿也要对您尽孝道。
西南有汤仁将军,军中还有不少的年轻有为的小辈,皇叔也该放手让他们去历练历练了。”
但皇上现在并不放心汤仁持帅印,再三思虑后,决定命兵部尚书,也就是定国公府的二老爷为元帅,怀恩侯为副将,出征伊瓦。
兵部事务由兵部左侍郎怀恩侯府二老爷暂领。
退朝后,就宣了二老爷和怀恩侯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二老爷为儿子请战,皇上允之,封参将随父出战。
“朕召你们来,一是为出战伊瓦,二嘛,此去西南暗中观察汤仁的行事,朕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两人对视一眼,应答“是,臣定不辱命。”
朝堂之上,皇上没有直接任命汤仁为元帅,就让不少聪明人看出了苗头,二老爷和怀恩侯自然不傻。
二老爷和汤仁曾有同袍之谊,他不信汤仁会有不忠之举,但总归是事实大于雄辩,此去西南要拿出证据证明,才能让皇上相信。
他们出御书房后没多久,皇上又下了一道旨去西北,任周煦涵同为此战参将随征。
可见皇上这个舅舅时时刻刻都在为外甥打算。
二老爷也是跟着已逝的定国公府二老太爷,在沙场上血战出来的,打仗领兵经验丰富。
让周煦涵跟着他,既能学经验,还能拿军功,为他以后掌兵权铺路,有舅舅的孩子是块宝啊。
御书房内,皇上和太子商讨完西南之事,就从椅子上起身,想和太子一起去皇后宫中用膳。
起身那刻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没站稳又跌回到椅子上。
太子变了脸色,慌忙去扶“父皇,您怎么了?儿臣让人宣太医来。”
皇上伸手拉住太子“不可,如今西南战事在即,我们尚且拿不准汤仁是何心思,这时候若是传出朕身体不适,局势难免有变。”
“儿臣悄悄派人去宣,父皇身体一向强健,怎么会突然晕眩,不召太医来看看,儿臣不放心。”
皇上笑了,太子到底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儿子,对他还像小时候一样一片赤诚。
“近些日子忧心西南之事,有些难眠少食,才会晕眩,无妨。”
太子欲言,皇上挥手打断他“好了,父皇的身子,父皇自己知道,何况太医院的人十天一次请脉,过两天又要请脉了,快走吧,别让你母后等久了。”
在坤宁宫用完膳,回东宫后,太子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两天后,太医请脉完后,他去问“父皇身体可有何不妥?”
太医只当太子是平常关心“并无大碍,就是近些时日有些劳心了,需多休息些。”
皇上身边的福公公目睹这一幕,去御书房奉茶的时候,笑着把这事说给皇上听,夸太子慈孝。
天底下就没有那个父亲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儿子孝顺的,皇上自然不例外,福公公看满面春风的皇上,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到皇上心坎了。
太子从太医那里知道自己父皇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也只能把心中的疑虑压下。
而此刻在西北收到圣旨的周煦涵,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
此战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是他振兴沐恩侯府的机会,但行军打仗,最苦的就是边境百姓,因此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丁将军就是有心想留周煦涵在西北,也不敢和圣旨抗衡啊。
再来他小女儿的事,让他和周煦涵之间有了隔阂,他心里也知道,周煦涵如今在西北多有不便。
“此去西南,再见怕是要等多年后,贤侄要多保重,在战场上切记,以性命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丁将军对周煦涵一番叮嘱,这些话都是曾经周煦涵祖父对他说的话,如今便让他代老侯爷告之吧。
周煦涵还是感念丁将军这将近两年的照顾“多谢伯父,煦涵自当珍重,待来日京城再见。”
建元十六年四月初十,大邕派大军出战伊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