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绮先生身形与洛王差不多，但长的并不算多出众，起码在蓁蓁看来和她身边的许多人比起来只能算一般的相貌。
但先生身上的气度却是格外的出众，他从书房中推门而出时，蓁蓁很肯定这就是墨绮先生，和自己想的一样，一看便是才华斐然之人。
墨绮先生是清冷之人，可能是与他自小画技超群聪明伶俐有关，这样的人看别人总是有些孤傲，所以周身的气质也是格外的高冷。
“让你们久等了。”墨绮先生向蓁蓁作揖赔礼。
蓁蓁听着，心里想的是，这墨绮先生的声音倒不像他的气质一样清冷，很温和呀。
三人向墨绮先生回礼，蓁蓁虽然心里忐忑，但这礼仪却是丝毫不错，让墨绮先生很有好感。
到底是王家的嫡女，规矩上很是好。
墨绮先生虽是画坛大家，但他毕竟出身世家卢氏，这规矩礼仪都是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所以自然会喜欢这规矩礼仪好的孩子。
“祁渊婚事将近，竟还有空到我府里来，倒是让我不胜荣幸啊。”墨绮先生打趣洛王。
洛王知道这好友的习性，并不觉得惊讶，蓁蓁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先生原来是这样温和之人。
“不用不胜荣幸，我也是受姨母所托，特意带你教了两年多的弟子来拜见你。”洛王示意蓁蓁上前。
石桌上正好四个位置，蓁蓁坐在墨绮先生的左侧，听了洛王的话，便赶紧从石凳上起身。
“弟子拜见先生。”
墨绮先生本就已经打算收这位怀阳县主为徒了，见了人后更是满意，受了这一礼后便把蓁蓁扶了起来，看见蓁蓁的容貌也是不小的惊了一下。
“快起来吧，县主这两年多寄给我的画作，每一幅都比上一幅更好，可见是用心专研，努力练习过的，让我这先生也是很自豪啊。”
蓁蓁被崇拜的墨绮先生当面夸赞，脸上是激动又兴奋，却也不忘行礼“谢先生夸赞。”
这声音一听就满是骄傲和兴奋，洛王也为蓁蓁高兴，墨绮先生这样夸赞，那拜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待回府禀明了定国公府的长辈，行了拜师礼就能跟着墨绮先生学画了。
墨绮先生对心里认定的徒弟，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蓁蓁说要拿送给外祖父的画作时，墨绮先生也大大方方的带了蓁蓁去书房。
墨绮先生也是心很细，蓁蓁和他进了书房，他并没有把门关上，而是打开了，看着洛王一眼，洛王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为什么放心让蓁蓁跟着他学画的原因，他虽然年纪上可以做蓁蓁父亲，但并没有娶妻，现在也还不是蓁蓁的师父，他很注意姑娘的闺誉，是心思细腻的人。
蓁蓁和墨绮进了书房，凉亭便只剩下洛王和芃芃，管家早在自家老爷出来的时候就退出去了，定国公府和洛王府的下人也都在竹林外候着没进来。
“芃芃可是在同我生气？”洛王殿下觉得有必要问一问，为什么芃芃突然对自己态度变化这么大？
芃芃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与其说她是在生气，不如说她是在害怕，她不敢跟洛王说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没有，殿下误会了。”芃芃低头小声的回应。
洛王更加奇怪，这芃芃的性子虽然不比蓁蓁闹腾，可也是活泼的，现在怎么这样的安静？从进了墨绮先生的府里开始，除了行礼就不见她开过口。
“从前芃芃对我可没有这么冷淡啊。”洛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递给芃芃。
从前你也没有未过门的王妃啊，芃芃看着眼前的糕点，心里有些无力又悲愤。
可能是这环境太适合诉说心里的话了，也可能是洛王的从前勾起了芃芃心里的伤，她出手打掉糕点，声音已经哽咽“从前你也没有一个即将要过门的王妃呀。”
“噔。”
洛王一愣，看着被芃芃打落的莲子糕，眼神满满都是错愕。
莲子糕是芃芃最喜欢的糕点，洛王清楚的记得她的喜好。
“祁渊哥哥，其实你能知道的，对不对？”芃芃还是哭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石桌上。
她会娇羞的喊祁渊哥哥，蓁蓁不会。
她会故意装脚疼，让洛王抱她，蓁蓁不会。
只要有洛王在的地方，她从来不会离开，蓁蓁不会。
她从来没有把洛王当哥哥，以洛王的通透，岂会看不出？他从心里就在逃避，他不希望自己心悦他。
洛王渐渐回神，他错愕的是芃芃会在别人的府邸将对他的心思宣之于口。
芃芃对他，他视而不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芃芃只是把他当哥哥，心安理得的接受芃芃的一切，问心无愧的对芃芃好。
但这感情，不是他的想当然，不是他想是就是这样的。
芃芃问了的话，洛王久久没有出声，只有芃芃压抑的抽噎一下一下的敲在洛王的心间。
“可已经晚了。”
洛王抬手轻轻的抹去芃芃脸上的泪，可却越擦越多。
一个晚了，把芃芃心里所有的希望都敲碎了，是啊，晚了，他亲口告诉自己，已经晚了。
芃芃终是扑在洛王的怀里，顾不得礼义廉耻，顾不得定国公府的颜面，在洛王的怀里哭的声嘶竭力。
洛王感受着哭声里深深的绝望，缓缓的抬手，用力的抱紧了芃芃。
芃芃把一切摊开来说，那些曾经压抑的情便扑面而来，他，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蓁蓁和墨绮先生在书房里，不知道凉亭外的事，但并不妨碍蓁蓁想给自己三姐姐多些机会和洛王表哥说话。
她拉着墨绮先生这看一会，那儿观摩一下，就是不提出书房，墨绮先生看着面前还没行拜师礼的小徒弟，在自己这儿耍着小聪明。
心里明白，但也没拆穿。
芃芃哭的不能自已，洛王抱着她没说话，好一会儿才用拿出帕子给她，芃芃稍稍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看不出大哭的痕迹，但眼睛还是有点红。
说了那句话后，洛王便什么都没说了，端起了一杯茶递给芃芃，芃芃没再出手甩掉，无声的接了过来。
蓁蓁和墨绮先生也正好这时候出来，蓁蓁就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高兴的跑到芃芃的身边。
“三姐姐，先生说他决定收我为徒了，等过些天，让家里长辈带我来行拜师礼，三姐姐，我能跟着墨绮先生学画了。”
芃芃收起自己的情绪，对着蓁蓁露出一个笑脸，替她高兴。
又对了墨绮先生行一礼“往后就要请先生多多担待了。”
芃芃没有心情再在墨绮先生的府里待下去，蓁蓁拿到送给外祖父的画，得了墨绮先生的准话，也是归心似箭想回去和娘说。
洛王也没什么心情，便带着二人告辞了。
墨绮先生看出了芃芃哭过，幽深的看了洛王一眼。
洛王回看他一眼“明日再来找你喝酒。”
墨绮先生回以一笑，没送他们管家把三人送出去的。
出了墨绮先生的府邸，芃芃飞快的上了马车，没再看洛王，洛王则是恢复了淡定从容的模样，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倒是把蓁蓁给弄懵了，三姐姐心情似乎不太好，可洛王表哥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到定国公府门口，洛王没下来，留了身边的人向自己姨母告罪，自己没停留回了洛王府。
这时候他若还看不出，姨母是故意让自己送蓁蓁去墨绮先生府上的，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姨母知道自己的性子，也知道芃芃的性子，他们两个人相见，就能敲碎芃芃的希望，也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掉头，去墨绮先生府上。”洛王坐在马车上，声音有些疲惫地对外面的人吩咐。
有些事情压在心里太久了，他也想和别人说说。
三夫人在秋水阁的院门前，左右踱步，不停的向外张望。
芃芃进来看见三夫人的样子，心里便知道这是四婶婶和娘故意让自己去的。
但她什么也没说，在墨绮先生府上流泪的泪已经够多了，她任性了这么些时日，定国公府上上下下的长辈跟着自己伤心难过，那里有半分世家贵女的样子？
“娘，我回来了。”芃芃看着三夫人笑着说了这句话。
三夫人看着闺女这样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可她清楚的明白，长痛不如短痛，宁愿芃芃一下子伤心的无以复加，也不愿她一直活在这事的阴影里。
她用帕子抹掉泪，回以笑脸“回来了，快进去歇着吧。”
蓁蓁还来不及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四夫人就派人来把蓁蓁叫走了。
“今儿还顺利吗？”四夫人是想问洛王和三姑娘的事，却不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便转了个弯问。
“嗯？顺利呀，墨绮先生答应收我为徒了，说待过些时日就让家里的长辈带我去府上行拜师礼。”
蓁蓁一脸高兴的和四夫人说，然后又转为好奇脸问“娘，三姐姐和洛王表哥......”
还没说完，四夫人就目光灼灼的盯着蓁蓁“她们怎么了？”
蓁蓁这不就是好奇？
“我与先生去了书房拿画，凉亭里只有洛王表哥和三姐姐，出来时看着三姐姐眼睛似乎有些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不就来问娘知不知道？”
四夫人松口气，这就是两人说明白了，这样便好，不枉费她冒着被公公婆婆教训的风险，安排两人见一面。
而后回蓁蓁的话“我又没跟着去墨绮先生府上，如何能知道？想来该是风迷了眼，祁渊又不会欺负了芃芃。”
真的吗？蓁蓁一点也不信，可偏偏府里的人都瞒着她，她也只能猜个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