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这一天,马家的花轿来到了绥德县令刘文远家的门口。
后院,身着新娘服饰的刘盈正在与父亲刘文远分别。
刘盈在与母亲牌位拜别时就落了泪,现在又要与父亲分别,刘盈眼圈又变红了。
“盈儿,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刘文远尽管这样说,可是说完话后,自己喉头还是上下滚动,嘴角有些微微发颤。
“爹,不孝的女儿走了!”此刻刘盈俯下身向父亲叩头,想到家中无人照看父亲,不由得大哭出声。
李翠儿和伴娘赶紧将刘盈扶起,几人沿着红毯走出了家门;随后再由本家的男子将她背向门口的花轿。
刘文远呆呆地站在陆氏牌位之前,只听见外面鼓乐声渐渐远去,对着牌位拜了三拜,哽咽着说道:
“夫人,如今女儿已经长大出嫁,你可以放下心了;如果夫人在天有灵的话,夫人就保佑盈儿今后平平安安好了。”
随后,刘文远把马充那天所写的半首《画堂春》,用堂前蜡烛点燃,放到了陆氏牌位前。
此刻,马充披红戴花地坐在马上,刘盈也被安稳地送进了轿中。
“起轿了————”
马充眼见轿子被轿夫抬起,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驱马赶到了娶亲队伍之前。娶亲的队伍排成了长龙,浩浩荡荡朝乡下马充家中走去。
话说自从那日朱家和马家解除了误会,两家关系就更密切了。
马遂听从了李氏的建议,收朱达和朱梅为自己的干儿子和干女儿。
朱父在听闻马遂向县令女儿求亲之后,自愿将自己的宅院让给马家;李氏听闻感动不已,于是把自家在城中的店铺院子赠给了朱家,并愿意教授朱梅算账的知识。
于是,马遂一家的宅院规模自此之后,常年处在村中第一的位置;马充和刘盈的新房,自然也就不用再发愁了。
此刻,马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本村村民和各色亲戚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李氏正在紧张有序地主持着婚礼事务,马遂在一旁,脸色微醺,正与自己的几个部下喝酒聊天。
就在这时,马家大门外突然鼓乐齐鸣,鞭炮声噼噼啪啪不断作响。
“新朗新娘子来喽!”院外传来小孩的欢呼声和叫喊声,于是院内众人赶紧都跑了出去,出门一看,只见迎亲的的队伍排成了长长的一列,一直排到村口。
这时,众人看见了新郎新娘已经来到马充家大门口。
马遂家的王管家此刻赶紧上前,递给马充预备好的弓箭。王管家见马充不解其意,于是低声对马充说了几句。
马充于是赶忙翻身下马,朝停下的轿子的门前轻飘飘射了一箭。随后,李翠儿和伴娘将刘盈从轿中搀出。
轿帘掀开,众人打量瞩目之下,纷纷交头接耳称赞起来。
刘盈踩着地上铺着的红布,越过火盆,迈过了马鞍,这才过了朱家院子,走到了马家的院子,进了屋子里。
刘盈和马充在天地桌前站好。马遂和李氏坐在桌子前,看着刘盈和马充二人,喜笑颜开。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随后,李翠儿扶着刘盈,王管家扶着马充站起。
“二拜高堂——”马充,刘盈二人面对李氏,马遂拜了一拜。
“好,好,起来吧。”马遂摸着胡子,笑吟吟地说道。
“夫妻对拜——”马充转过头面对刘盈,有些不好意思,愣了几秒钟,看见刘盈低头拜向自己,于是瞬间弯腰九十度,瞬时间引得旁人哄堂大笑。
“送入洞房——”
马充此刻心跳如擂鼓,四肢僵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了新房。
但转眼马充又被王管家领了出去。
洞房里刘盈听到马充出门而走的脚步声,悄悄掀起盖头,红着脸问李翠儿,“翠儿,马充呢?”
“好像是开席了,姑爷他在外面跟亲朋好友敬酒呢。”
刘盈重新把盖头放下,羞怯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
马充由王管家领着朝屋中酒桌敬酒。马充知道自己喝不了多少酒,于是喝酒之前就说自己不胜酒力,三四桌下来,倒也没人为难他,手中的一杯酒堪堪喝完。
这时,马充看见朱达一个人在酒桌上喝着闷酒。
此刻,朱达心想自从那日马遂退婚以来,自己的妹妹朱梅就失魂落魄,朱梅还央求自己不要将她喜欢马充之事告诉马充。
朱达不愿意看到自己妹妹痛苦的样子,可是看到马充今天高兴的神态,又不想给自己的兄弟马充添麻烦,心中烦闷之下,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此刻见到马充朝自己走来,埋藏在心底的情绪一时迸发出来,又哭又笑,口中模糊不清地说道:“祝贺贤弟新婚大吉。。。有你这个兄弟很高兴。。。今晚一醉方休。。。”
马充拗不过喝醉酒的朱达,只能接连喝了几杯,此时马充感觉脑袋晕晕沉沉,趁自己没完全醉酒之前,马充借口尿遁,一手抓起桌上的酒壶,一手搭在王管家的肩膀上,匆匆忙忙离开了酒宴。
而此刻,朱达醉倒在桌前,嘴里嘟囔着:“要是你娶的是我妹妹该多好啊。。。。。。”
马充走出院中,越发感觉头昏脑胀,跌跌撞撞地走回了洞房。
马充虽然此刻看眼前景象有些模糊,但是头脑还有几分神智,知道婚礼最后新郎还要掀起新娘的盖头。
此刻在屋中,马充眼前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床上,身着新娘服饰,一顶盖头遮掩着容貌,想必是刘盈了,口中“刘盈,刘盈”嘟囔个不停。
随后,马充俯下身伸出左手,摸摸索索地向前探去,折腾了好久,才抓住了盖头,最后将盖头一把掀起,不由得出口‘嘿嘿’笑了两声。
马充此刻趁着头脑还有一丝清明,想着自己喝醉了会胡乱说话,到时候不小心说出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就没法解释了。不如自己再多喝点,干脆喝晕过去,就不会说胡话了。
于是左手抓着红盖头,右手举起了酒壶,仰着脸,嘴含着酒壶口,咕咚咕咚,像喝水一样,喝完了壶中还剩有大半壶的酒。
喝完之后,马充瞬间入睡,不省人事。
话说刘盈这边,刘盈听到屋内有脚步声响起,透过盖头,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朝屋中走来。
“姑爷,回来了。”随后又听到前屋李翠儿的招呼声,想到肯定是马充无疑了。
只见来人浑身酒气,又听到来人口中用熟悉的声音,不断低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刘盈没想到马充竟然喝醉了。
哼,新婚之夜,他竟然喝醉了,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刘盈心中暗暗想到。
但之后,刘盈顿时僵住了身体,因为她感觉到马充伸出手朝自己身上摸来。
刘盈此刻强行压下想要挥手拍走马充左手的欲望,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刘盈感觉自己的脑袋渐渐一片空白,浑身燥热,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身体的颤抖。
尽管如此,随着马充动作不停,刘盈呼吸时而变得非常急促,脸上一片潮红,不得不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哼出声来,心脏飞快地跳个不停。
之后,刘盈看见眼前的盖头突然被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马充那张大脸。
马充一双眼睛直盯盯地看向自己,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然后“嘿嘿”两声怪笑。
刘盈顿时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心脏更是猛烈地剧烈跳动,紧缩着肩膀,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这时候却久久没有感受到马充的动作,于是刘盈红着脸,慢慢睁开了眼睛,却不见了马充的身影。
刘盈无意间低头朝脚下看去,只见马充左手拿着盖头,右手拿着酒壶,身子靠着床脚,双腿叉开伸在地上,低着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话说到成化十三年春,随着鞑靼近些年大规模入侵的频率减少,陕西各地民兵操练的不是那么频繁,但民兵制度却在全国逐渐施行开来。
但是随着各地官吏的各种想方设法从中获利,他们的贪赃枉法之害比之前提到的张县丞更甚。
如今项忠已升为兵部尚书,官居二品,今日就在朝廷上收到了言官关于土兵制的弹劾。
奏章的大致意思是说,各级地方长官收受贿赂以免除富人民兵之役,强征贫苦农民;借操练民兵之口,实为欺压百姓之举,落得百姓怨声载道;最后他们只能纠合些县城乡镇里的市井无赖应付了事,这些地痞流氓甚至比强盗匪徒扰民更甚。
好在皇帝对推举民兵之法并无异议,听闻这篇奏折后,对自己负责全国推广土兵制的措施并无太大意见,只是下令让首辅商辂继续完善民兵制之法,退朝后,项忠坐在家中思索。
说起民兵制,项忠忽然想起了十年前,在自己还是陕西巡抚的时候,当时就是靠着绥德当地的民兵补充兵源,才迅速歼灭了鞑靼进攻的主力。自己得此机遇,一路升迁到了这个位置。
不知道现在绥德民兵制推行的如何,接着,又慢慢回忆起当时自己离开陕西时,马遂坚决要留在绥德操练民兵的事情来。
项忠结合今天朝廷弹劾自己,民兵制最后造成的扰民结果,不由得有些佩服马遂的先见之明。由训练有素的将士来训练民兵,自然就不会给那些蝇头官吏们有任何可乘之机。
项忠本来想给首辅商辂进言,可是又听闻商辂与汪直之间已经到了水火难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听闻商辂近期要有大动作,商辂他恐怕近期管不上民兵制的实施了。
但是项忠转念一想,不如提拔马遂去大同府操练民兵,想必在前线能将民兵制的优势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将民兵制的成果呈现给圣上,想必圣上就会更加坚定地在全国各地,特别是边境重镇来推行民兵制。
想到这里,项忠提笔开始写起了一封推荐马遂去大同府操练民兵的奏折。
其实这封奏折批准下来,送到绥德镇,也离马充成亲结束没过几日。